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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有略的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他咬牙低吼道:“好,我答应你,我给!”
一个卫士从*袋里抽出一颗M24型*递给伤员,那伤员接过*,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下,他大声说:“谢长官啦,请长官赶快离开这里。”
容有略的脚跟一碰,挺直身子向伤员郑重行了个军礼,遂转身离开。
转过一个街口,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无数传单,一个卫士捡起一张递给容有略。传单的抬头叫“归来证”,上面写着日军的劝降:
“能征善战的第10军诸将士,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是湖南人固有的顽强性格。可惜你们的命运不好,援军不能前进,诸君命在旦夕!但能加入和平军,决不以敌对行动对待,皇军志在消灭美空军!”
容有略苦笑道:“这是什么人写的?汉语水平一塌糊涂。”
按照事先的约定,第190师师长容有略、预备第10师师长葛先才、暂54师师长饶少伟等人带领少量的卫士边打边撤,都在向军部靠拢,最后竟然奇迹般地在军部集中起来。
蔡继刚带领蔡继恒、沈光亚、满堂等人,冲过几条正在激烈交火的街道,回到军部。
第10军所有的将领都记得那个约定:“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只有第3师师长周庆祥还没有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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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申,即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罗申,于1943年至1945年曾任苏联驻重庆武官。1949年至1952年任苏联驻华全权大使。
第三十章()
山田圭一疲惫不堪地坐在一堵残墙下喘着粗气,他精神和体力的消耗已经达到极限,这种地狱般的日子使他产生了恨不能早点解脱的想法。
按照昨天下午师团司令部发布的命令,第10中队的突击方向是城西北地区,那里是中国军队的野战医院,守军的防御也相对薄弱。松井少尉对这道命令有自己的理解,目前占领衡阳已指日可待,结束战斗的最好方式,是消灭这个野战医院,杀死全部医护人员和伤兵,用恐怖手段摧毁守军最后的战斗意志。
山田圭一第一次领教到巷战的残酷,第10中队投入战斗不到两个小时,竟伤亡了三十多人,信野三郎就死在前边的那个街口,山田圭一亲眼看见他扶着掷弹筒正准备发射,一颗子弹击中他的额头,“噗”地爆起一团血雾,信野三郎的天灵盖被掀掉半个,身子直挺挺地仰面跌倒……
自从强奸事件发生后,山田圭一就没有和信野三郎、佐佐木忠一说过话,他不能原谅这两个大阪同乡,他们的行为已经超越了做人的底线,与禽兽无异,山田圭一为自己的同乡感到耻辱。但就算是这样,他仍然为信野三郎的死感到悲伤,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不是因为法西斯主义教育的灌输,这位同乡本该是个很单纯善良的青年,绝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就变成了变态的禽兽。
这样也好,信野三郎用自己的生命抵偿了罪恶,愿他来世能做个好人。
前面传来尖锐的哨声,松井少尉大声喊着:“第10中队集合,准备战斗!山田军曹,山田军曹呢?”
山田圭一站起来大声回答:“我在这里。”
松井提着一挺九六式轻机枪走过来:“山田军曹,第5小队还有几个人?”
“算上我还有四人,长官。”
“唔,还不错,第4小队已经全部阵亡了,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山田军曹,我决定再组织一次进攻,这次肯定能成功,重庆军的火力越来越弱,这个街口恐怕是他们最后的防线了,拜托诸君,我们再突击一次。”
松井少尉仍然保持着亢奋状态,这是个真正被洗净脑的年轻人,对天皇有着狂热的献身精神,他坚信自己是大和民族的勇士,而且迫不及待要去靖国神社报到,对他来讲,光荣战死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佐佐木忠一带着几个扛迫击炮和炮弹箱的士兵从后面赶来,他向松井报告:“长官,他们是68师团的,在巷战中打乱了,也找不到长官在哪里……”
松井少尉大喜:“那太好了,和我们一起战斗吧,哪位是瞄准手?”
一个上等兵敬礼道:“长官,我是瞄准手,请下命令!”
“你看,前面的街口左右两侧,看见了吗?对,就是那两座房子,房顶上有敌人的火力点,我们突击的时候就会形成交叉火力,封锁街口。现在我命令你把这两座房子炸掉,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长官,距离很近,需要大仰角发射,我有把握。”上等兵回答。
松井拉动轻机枪的枪机,将子弹上膛道:“那好,现在就干吧,打掉那两座房子,我们立刻发起冲锋,拜托了!”
68师团的这位迫击炮手果然没有吹牛,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将82迫击炮的射角调整到几乎垂直的状态,然后熟练地将两发炮弹先后射出,街口的两座建筑物在两声爆炸声中分崩离析。
10中队的士兵们在四挺机枪的掩护下冲过街口,为数不多的守军士兵被迅速肃清。松井少尉判断得很准确,这里果然是守军的最后防线,冲过这个街口就是中山南路与清泉路交会处的衡阳县政府,重庆军的野战医院就设在县政府旁。
山田圭一发现,这一带街区刚刚遭到轰炸和炮击,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建筑物,街道上、废墟里到处是血肉模糊的伤兵尸体,还活着的伤兵无助地哀号着,一些穿白色工作服的军医、护士在忙碌地抢救伤员。
第10中队的士兵们兴奋地喊叫起来,他们不等命令就自动散开,纷纷用刺刀挑死伤兵,被刺中的伤兵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惨叫……
松井少尉好像松了一口气,他扔掉手里的机枪狂笑道:“山田君,你不觉得这是一幅很刺激的画面吗?可惜我没有照相机,不然我一定要用军刀挑着敌人的头颅留个影。”
山田圭一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里面军装上佩着上校领章的军医,摇晃着白毛巾迎面向松井少尉跑来,松井饶有兴味地眯缝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那军医戴着一副黑框圆形眼镜,气质儒雅,肤色白皙,胸前还挂着一副听诊器,他显然还不能接受眼前的残酷现实,正在声嘶力竭地用日语喊道:“少尉,请管束一下你的士兵,他们在屠杀伤员,这是严重违反《日内瓦公约》的暴行,我抗议……”
松井少尉彬彬有礼地微笑道:“哦,这位先生的军衔还不低呢,竟然是个上校。上校先生,请不要激动,我想先问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学的日语?讲得很流利,发音也很准,还是标准的东京口音,要不是你穿着这身军服,我还以为你是日本人呢。”
军医扔掉手里的白毛巾,叉开双腿稳稳地站在松井面前,仿佛很随意地将双手插进工作服两侧的衣袋里,他面无惧色,直视着松井的眼睛回答:“我在日本留过学,是东京大学医学院1932届毕业生。少尉,现在我要求你,立刻停止杀戮,按照国际公约给伤员予人道的待遇。”
松井和士兵们都被军医的书生气逗乐了,他们认为这军医的精神不太正常,他自己还不知能活几分钟呢,怎么会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还什么《日内瓦公约》?太可笑了。
松井望着军医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脸上却渐渐布满了杀气,他缓缓地抽出军刀,轻轻地在军医的工作服上蹭了蹭,像是在擦拭军刀,然后将军刀在军医的眼前晃了晃,锋利的刀身在夏日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突然,松井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双手握刀,闪电般出手,一声惨叫,军医的身体瞬间被军刀刺穿,被牢牢地钉在身后的残墙上……
山田圭一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长官,好刀法啊!”佐佐木忠一大声喝彩。
突然间,只听军医衣袋里传出“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响,松井少尉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松开刀柄,双手捂住胸口,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军医脚下……
被钉在墙上的军医惨笑一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是我……第……第一次……杀人,我很高兴除……除掉一个……禽兽……”军医的头轻轻地垂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场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山田圭一走过去,拉出军医插在右侧衣袋里的手,只见死去的军医手里紧紧握着一支小巧的“马牌撸子'1'
”,衣袋上留下两个烧焦的弹孔。
看来这位上校军医早已作好赴死的准备,他把手枪藏在衣袋里,用后发制人的方式要了松井少尉的命。
佐佐木忠一和士兵们这时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们被怒火烧红了眼睛,齐声发出狼一般的嗥叫,发疯似的挺枪向伤兵们扑去,被刺刀刺中的伤兵们连连发出痛苦的号叫,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开始了。
松井少尉已经死了,现在山田圭一成了第10中队军衔最高的指挥官,此时他心急如焚,想制止士兵们的疯狂杀戮,但他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士兵们完全陷入报复性的癫狂中。
佐佐木忠一两眼血红,脸部的肌肉在强烈地抽搐扭曲着,透出一种野兽般的狰狞,他不停地用刺刀向一个重伤员腹部猛戳,这是一个失去双腿的伤员,他躺在一副担架上,身上的白布单已经被鲜血浸透,他身体痉挛着用嘶哑的声音骂道:“小鬼子,俺日你个娘啊……”
山田圭一冲过去,一把抱住佐佐木忠一,佐佐木忠一挣扎着甩开山田圭一,再一次举起刺刀,就在这时,那伤兵猛地掀开布单,他手里出现一枚“滋滋”冒着白烟的M24型*……
山田圭一发出恐惧的惊叫:“佐佐木,卧倒……”
然而来不及了,*“轰”的一声爆炸了,山田圭一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高高扬起,一瞬间,他感到一切嘈杂声都消失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静,他的身体在火光硝烟中像片羽毛一样飘浮起来……
还是在中央银行的地下室,第10军的全体将官参加了最后一次会议。
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方先觉此时反倒冷静下来。衡阳保卫战的结局已经注定,或战死,或投降,没有第三个选择。
两天以前,方先觉作出了选择,他决定战斗到最后一刻,然后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但是他刚刚得知野战医院被轰炸的消息,方先觉的意志立刻垮了。横山勇这一手实在毒辣,一下子击中了方先觉的软肋。按容有略的描述,仅仅30分钟的轰炸就造成了血流成河的惨剧,近千名伤员、近半数的医务人员惨死。那活着的数千伤兵,几千个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城破兵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方先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军人走上战场只有两种结局,或胜利或死亡,而投降和被俘向来被视为军人的奇耻大辱。当年西汉名将李陵率五千步卒孤军深入浚稽山,与单于八万铁骑激战八昼夜,斩杀匈奴一万多人,最终因后援不继,弹尽粮绝,不幸被俘投降。李陵如此悲壮的绝地搏杀,血染征袍,换来的竟是汉武帝对其家人的满门抄斩,从此背上“汉奸”的骂名而身败名裂。
史可法苦心经营扬州城一年有余,被清军一日内攻陷城池,造成80万百姓被屠杀的惨剧,而史可法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