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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到御书房时,秦曜阳和刑部尚书已经到了。
秦皇脸色很不好,到了他这个年纪,上眼皮早已下垂,眼睛呈三角形,下眼睑有眼袋,加上两日没怎么睡,这会儿青黑很重。
“你们最好真有大事启奏!”秦皇开口,便是浓厚的不满。
“父皇,真有大事。”秦曜阳躬身抱拳。
因得急,他连跪下山呼那一套叩见君王的礼仪都省了。
目光朝周围一众宫人身上掠过,飞快道:“请父皇屏退左右。”
秦皇看着秦曜阳和刑部尚书微乱的头发,很显然,这两人皆是直接从床上爬起后就过来了。他略一点头,裴公公已带着宫人离开。
随着御书房大门的关上,秦曜阳和刑部尚书齐齐跪下。
秦曜阳沉声:“父皇,儿臣刚接到消息,锦王死了”
死了
秦皇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一晃,双手堪堪撑在桌子上,这才没有倒下。
前往御书房的途中,秦皇想过许多种可能,有锦王被人救走,有锦王施用苦肉计,自杀未遂等等,唯独没有死了。
“怎么回事?”秦皇问。
“具体情况,儿臣也不清楚,接到锦王死讯后,儿臣立即就进宫了。”秦曜阳道。
他没有说庶民某某某,而是依旧说的锦王。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计较他这一称谓的错误。
“尚书大人?”
“微臣已派人保护现场,未得皇上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牢房。”刑部尚书答。
“死在牢里,该不会又是中毒吧?”秦皇将“又”咬得很重。
刑部尚书一惊,猜到秦皇联想到姜东一的案子,他苦笑:“微臣不知。”
秦皇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全身泛着冷气,威压很重。
五六息后,秦皇开口:“走,一起去看看。”
天空很黑。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
街道上没有人,两侧房屋如匍匐在天地间的巨兽,夜风呼啸而过。
秦曜阳和刑部尚书骑马,奔在最前面。
秦皇的轿子紧随其后,抬轿的是八个轻功尚佳的轿夫,只见他们的脚尖从地面掠过,快得只看得见残影。轿身很平,这八位轿夫配合得天衣无缝。
轿子的后面,则是大队御林军,两侧房顶上,还有隐卫一路跟随。
这是秦皇自多年前登基后,第一次到刑部天牢。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皇子时,也曾来过这里,当时是看望或者说嘲讽,在夺嫡之争中败下阵来的皇兄。
如今,再到这里时,却是看望他在权斗中死去的儿子。
刑部的天牢不是单独一座房子,而是一座房子,外加一个院子。
那座房子里有近百个房间,关押普通犯人,也关押官员;而那座院子,则是关押王孙。
院子自从上一任犯人离开后,十多年来,日日有人打扫,却没人居住,直到锦王被关进来,连同他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他们分别关在院子里四个房间。
这会儿骤然响起的脚步声,无数个火把闯入,锦王妃和两个侧妃都已醒来。
她们拖着脚上的镣铐,飞快走到窗边。
“皇上?!”
锦王妃小声,语气中满是惊异,目光飞快扫过秦曜阳和刑部尚书,再担心的朝锦王房间望去,她没看见锦王出现在窗口。
她的脑袋立即转向秦皇,目光恶狠狠瞪过秦曜阳,只当秦曜阳是带秦皇来落井下石的。
“皇上,爷把该认的罪都已认了,白天刺杀您的事,真不是爷做的!就在昨儿圣旨未到前,爷还在和我商量送您什么礼。他那样孝顺您,怎么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秦皇只看过锦王妃一眼,大步往锦王所住的房间走去。
锦王妃见秦皇不理她,只得把怒气撒在秦曜阳身上:“哼,秦曜阳,我还真看不起你!先前爷派人杀你,你就算查出凶手,也不敢动手,如今爷落魄了,你立即跑来落井下石!”
再冷哼一声:“亏得爷说,你是强劲对手。如今看来,竟是爷眼拙了,你这样的人,不配做爷的对手。”
在锦王妃的认知中,锦王有今天,最大的推手是太子,虽后期有荣王的推波助澜,但很可能派人追杀十二皇子的是太子。太子派人故意露出马脚,栽赃到锦王身上。
还有那几个跟了锦王不少年头的侍卫,或者侍妾,应该是太子在很多年前埋下的。
太子比锦王大5岁,锦王尚不懂事时,太子已具备了初步与人争斗的能力。
况且,太子还有一个做皇后的母亲,就算太子不懂,皇后也为他张罗。
而秦曜阳,回秦国才半年,羽翼未丰,断然不可能在多年前就埋下钉子,这也就是为何锦王要执意第一个除了秦曜阳的原因。
他怕秦曜阳做大势力。
秦曜阳冷眼瞧过锦王妃,没有反驳她这一番话,只淡淡一句:“弟妹的变化可真大。”
变化可真大
锦王妃默了一下,秦曜阳这话的意思是:从前,锦王派人追杀秦曜阳之前,他们一家一向是以拉拢秦曜阳和凤青翎为己任,生怕别人不知道裕王和锦王交好。
后来,当他们确认秦曜阳查到他们头上时,两家渐渐不往来。
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当锦王陷入牢狱,锦王妃就开始口吐恶言。
不远处,刑部大人已推开锦王所住房间的门,有狱卒端着烛台走进去。
片刻后,房间内更亮,显然已点亮其他烛台。
锦王妃不知道秦皇这一行要做什么,这会儿也不说话了,只竖着耳朵听。
她听见秦皇叫了一声锦王的名字。
有些轻柔,带着慈爱的声音。
锦王妃好生诧异,这么大半夜,带着这么多人,难道是查出今儿刺杀秦皇的真凶?秦皇知道错怪锦王,心下难受,这会儿要放他回去?
她心中疑惑尚未解开,便听见秦皇下一句,同样是小声的,却是怅然所失的声音:
“仵作呢?叫仵作来看看。”
这一瞬,锦王妃只觉心头如有一个重锤,狠狠敲下。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下一瞬,她已开始尖叫:“仵作?父皇,你叫仵作做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里众多御林军,无数火把照亮院子。
她忽的意识到,也许,猜测是真的。
不!不可能!
她的眼泪开始蔓延,她对着秦皇等人的方向:“父皇,爷怎么了?!”
“爷不是好好的吗?!”
“爷睡觉之前还给我们说,父皇一定能查出真凶,还他清白”
“父皇!皇上!您给儿媳说说!”
“父皇!”
“”
第739章 可是龟息丹?()
锦王妃的声音终越来越小。
她站在房间窗前,看着好几个仵作打扮的人飞快奔来,径直进了锦王所在的房间;看见刑部官员一个个出现,站在院子四周,他们默不作声,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做错事等待受训的模样。
刑部出大事了!
而这件大事,不在别的地方,正是锦王房间。
秦皇亲自前来,半夜,火急火燎,仵作,出大事
关键词一个接一个浮现在脑海,锦王妃只觉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的双手使劲撑在窗台,用最后一点点期翼支撑她没有倒下。
锦王妃旁边两个房间,侧妃的情况不比她好很多,皆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叫着“爷”。
房间里。
锦王躺在地上,蜷曲的姿势。
他穿着白色囚衣,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地上,唇角有血,地上也有拳头大的一小摊,粘稠的,尚未干透。
他的双脚皆扣着镣铐,镣铐十余丈,另一头死死钉在墙里。
有限的自由,永远的囚禁。
只是,此刻,自由与囚禁对于锦王来说,都完全已没了意义。
秦皇坐在房间里唯一一个凳子上,他的眼睛里满是浑浊。
这不是他第一次死儿子,却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心疼。
锦王,这个从小到大被他宠着长大的儿子,虽说注定是夺嫡路上的牺牲品,却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悲凉的方式落幕。
秦曜阳和刑部尚书皆站在秦皇身后,从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便没有主动发布过任何一道命令,一切以秦皇的命令为准。
“裕王”秦皇开口。
沉沉的声音,带着死一般的寂。
“儿臣在。”秦曜阳躬身,声音中同样满是沉重。
“朕老是在想锦王既能给姜东一准备龟息丹,自然也能给自己准备按照先前他从宫里拿出的药材,远不止炼制一枚的量会不会他也吃了龟息丹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秦皇语速很慢,带着深刻的绝望和浓浓的期翼。
他在等,等秦曜阳给他一个能让他松一口气的答案。
“回父皇,儿臣不知。”秦曜阳的语气又沉重几分。
他微叹了一口气,对正在检查锦王尸体的仵作道:“你们都轻点,别把锦王弄疼了。”
众仵作抬头,互相看过一眼,皆从彼此眼神中看到无奈。
他们对龟息丹不熟,但就锦王的身体情况,怕是真死了。
“是。”有仵作垂首。
“现在情况怎样?可有发现?”秦曜阳问。
“回王爷话,锦王身上没有外伤,血中有毒,应是中毒身亡。”有仵作躬身答,“至于是什么时候中毒,毒液残留在哪个部位,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听得这话,秦曜阳下意识朝秦皇看去,只见秦皇脸色很难看,浑身散发着浓浓冷气。
他瞪过仵作一眼,随即打补丁:“父皇勿怪,龟息丹实在太少见,这些仵作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
“没见过?那就找一个见过的人来。”秦皇语气很硬,摆明了认定锦王没死。
秦曜阳和刑部尚书皆内心叹一口气,龟息丹那样珍贵的东西,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见过且能分辨服用后状态”的人?
“你们都先退下。”秦曜阳对仵作们道,“今日看到的,不许对外说一个字。”
“是。”仵作们垂首躬身,随即朝秦皇磕头跪安。
“出去的时候,看看霍坤来了没?若来了,叫他进来。”秦曜阳再补充吩咐。
“是,小的们遵命。”仵作们依次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秦皇、秦曜阳、刑部尚书以及裴公公。
“霍坤是谁?”秦皇问,“他见过龟息丹?”
“回父皇,霍坤是刑部一主事,仵作出生,他祖上曾出过一刑部尚书。”秦曜阳答。
“是那个霍?”秦皇显然已想到霍坤祖上是谁。
“是。”秦曜阳答,“霍家有独门验尸手法,据说至今”
“混账!”秦曜阳话没说完,已被秦皇暴力打断,“锦王死没死还是两说,验什么尸?!”
丧子之痛已完全冲淡弑父之恨,此刻的秦皇就盼着锦王没死。
秦曜阳也已意识到刚那句话的不妥之处,正想着如何弥补,就听秦皇再又吩咐:“叫凤青翎马上过来!其他人,都不必进来了!”
他说这句话时,霍坤恰走到门口,当下停住步伐,目光落在秦曜阳身上。
秦曜阳侧头,朝他略一摇头,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