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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无用忙拉住她,快速返回后院,进了柴房掩上门,这才吐一口气,说:“你再也不能回去了,我怀疑江少云要对你下毒手了。”
羽衣难以置信,说:“他不至于那么yin毒吧?”
汤无用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说:“我也不好说,不过他要婢女等的人肯定是你,他为何不要你看出破绽,追风刀已经到了他们手里,还要从你身上预谋甚么呢?”说着陷入了思索。
羽衣也觉得奇怪,心里说难道他要在身上追究追风刀谱?他是如何得知我学会了这一刀法?这想法自然不敢说给汤无用,当夜留在了汤无用的柴房,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敢在望江楼露面了,就一直乔装了起来,外人看去俨然她是个和汤无用一般的小仆役。
夜色越来越浓,汤无用决定带着羽衣到处查看情况,边走边告戒她千万要听自己安排,不可贸然行事。
这汤无用别看嘻哩哈喇的,一旦干起正事就分外严肃起来。两个人溜出柴院,到了千雄厅外,汤无用嘱咐她别动,在后厅拐角处替他把风。
只见他溜上房顶,狸猫也似滑到屋檐畔,看看四下无人,一个倒卷帘,足尖挂住瓦片,身子掉在半空,添湿一点窗纸,向里窥视。
羽衣紧张得心在咚咚直跳。手心里握满了汗。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知道这样做是十分危险的。望江楼里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之人,稍有一个不慎,就会暴露行踪。
不过,却也看出,这个汤无用身负极高武功。
厅内不时传出说笑声,咳嗽声,嗡嗡的说话声。夜风吹过,羽衣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不行,她不能这样等待。得去看个究竟。便施展出追风刀法里的轻功,飞身上房。想学汤无用的样子,倒挂在屋檐上。汤无用翻起身,冲她拼命摆手。要她千万禁声。附耳过来说“快看看,我们得马上走。”
羽衣附在刚才的小洞上。慢慢看清楚,里面有两排人,坐着的是望江楼的各位首领。垂手站立的是几个端茶伺水的下人。她一眼就看出江兰天不在,坐在他位子上的是他的弟弟江兰已。
“月妃娘娘亲自召见我们,听说此刀正是追风无疑,呵呵,娘娘总算笑遂颜开,心情舒畅,还问起了兰已的终身大事,三弟你学来叫各位弟兄瞧瞧。”说话的是坐在正面的江少云楼主。
一个身材矮小脸颊宽阔的中年汉子应声站起,清清嗓子:“江老楼主啊,令郎可曾说定亲事?还未曾有啊,很好啊,令郎这样的人才,自然得寻家好女儿匹配。这孩子,性子倒和我那七妹有几分相似,腼腆害羞得紧。”这汉子是捏着嗓子学的,声音尖细,还真有些像女声。那月妃娘娘说话时悠然拿捏的姿态仿佛近在眼前。
没有人发笑。大家都在急速做着判断,从这些话里寻找着令老楼主高兴的原委。
“既然娘娘这么说了,会不会是在暗示,有意将七姑娘下嫁。”前排的第一剑沉吟着说。
“吾弟也如此猜度?”江楼主喜上眉梢。
“娘娘有意与我们联姻,如此对我们双方都好。”
“只要娘娘一高兴,说不定就答应了那件事的。”有人附和。
末座的江兰已慢慢红了脸。不知是少年的羞涩,还是内心翻涌而起的兴奋。
“追风怜月一旦联手,我们还愁有办不了的事吗?哈哈————”江少云的笑声得意至极。满室的人随声附和。
蓦地,一屡风掠过羽衣后脑。一个激灵,她轻巧地翻飞起身。身后望风的汤无用不见踪影。远处,影影憧憧,有人影在奔驰,飘飞而去。
她忙追赶下去。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追赶,一个逃跑。急驰中不知不觉就出了望江楼,出城,到城东的一片荒地。前面的影子停下了。
“甚么人?”汤无用厉声追问。
“是坏人早就声张了,能容你安全离开吗,望江楼主和七大高手可不是吃素的。”前面的人开口了。声音竟是如此熟悉。
是江兰天。两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刷地成包围状,围住了对方。
江兰天静立,无动于衷。汤无用才慢慢放松精惕。
“想必兄弟已经偷听到所有谈话。”江兰天说。那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早就发现了?为何没有喊叫,或者就地擒拿?”
“我看不起出卖朋友的人,虽然我们还未曾结成朋友。”一贯冷面的人说。羽衣惊讶得气也喘不过来。抬头打量他。恰好一朵yin云转过,露出淡淡的月色,月色映现出一张苍白忧郁的少年脸庞,“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是肝胆相照的过命之交。”
“还有你,愿意就和我们一起结义,我想多个妹子。”他的脸转向羽衣。
yin云飘摇,又遮挡住月光。世界一片黑暗,夜风凉凉的,无数虫子在田地里鸣叫。
第四章 望江楼内 2()
两个男人互相看着黑暗中彼此的脸庞,陷入了沉默。
羽衣用她有限的见识在心里急速做着判断,她要想明白都发生了甚么,将要发生甚么。
“我们结拜吧。”汤无用点头,“你也是个无辜的人。”
江兰天神色一凌,这个隐于楼内的劈柴少年,原来果真不凡,甚么都摸清楚了。
三个人搂起一堆土,折一把枯草枝杆,端端正正插上去,互相拉一把,齐齐跪下双膝,拜道:“苍天厚土为证,信士弟子江兰天,汤无用,羽衣,三人今日结为金兰之好,生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生彼此不背,亲如骨肉。”誓毕,一起磕下头去。
三人按年岁排了大小。江兰天十九,为大哥,汤无用十六,是二弟,羽衣最小,一十四岁,自然是小妹子。当下兄弟妹子分别拜了哥哥。
整个结义过程中,羽衣都迷迷糊糊如同置身云雾,汤无用怎么转眼就和江少云的儿子这么亲热,他不是说江少云不够光明磊落,是小人吗?爹爹如此,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正感到费解,江兰天徐徐开口,道:“你们可曾知晓,我本非江少云亲子。望江楼百年陋习,楼主之位传子不传女。接位之人不论年岁,需得是生有子嗣之人。当年江少云接位之时,江夫人恰好生育在床,不幸所生是女,江少云为了竞得楼主之位,对外妄称喜得贵子。
而接位之日定在小儿满月那天。江少云心下慌急,恰好我娘抱我在怀,我爹爹年前已病死,娘只是江家新雇的nǎi娘。江少云着急之下便对我动了心思,要用女儿换我。我娘自然不允。江楼主软硬兼施,我娘无法,勉强同意,但要求过了当天就将我送还我娘。
百日喜宴那天,我身穿大红肚兜,由江夫人抱了在众人面前亮相。
江少云顺利接位。
事后,我娘去讨还儿子。然而,当了楼主的江少云已然翻脸,一顿毒打,叫我娘死去活来。随后将她幽禁于后院的柴房,妄称是个发疯妇女。他的女儿也由我娘nǎi养。我娘日夜思念牵挂于我,不由得将爱转移到江家女儿身上,对她百倍爱护。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五个月,柴房失火,我娘和江家女儿被活活烧死在里头。
自此,江夫人郁郁终日。后来生下亲子,也没能令她高兴起来。过不多久,江夫人郁郁而终。
望江楼前世高手江一画,在与前辈楼主争夺楼主之位时候失利,无法在楼内久留,遂隐身而退。之后销声匿迹,下落不明。三十年过去,别人以为他早已死于他乡。谁知他就隐于望江楼内,混迹于下人当中。他亲眼目睹了我娘的经历。就在去年冬天,江前辈即将病逝,临去之时现身见了我,将实情告知于我。
我堂堂七尺男儿,竟在仇人身畔度日,还喊他做爹爹。我气愤难当,忘了前辈苦心告诫,言谈举止间难免露了行迹。江少云有所察觉,自此对我处处防范。
江少云之所以没有对我下毒手,是有所顾忌,原来这么多年里,我能平安无事,都是江一画前辈设法暗中保护。现在前辈已逝,我处境日渐危急。说不定,有一天江楼主来了兴致,就会取我性命。”
说到最后,江兰天神情悲愤激昂,忧愤难当。羽衣暗自惊出一身冷汗,这个江楼主,原来是这样的人。这个江大公子,原来有这样的身世,处境竟会如此危急。怪不得他总显得郁郁寡欢,心情忧郁。
汤无用点着头,表示自己早就察觉出来了,伸手拉住江兰天的手,以示宽慰,羽衣也默默伸一只手过去,三个人将手拉在一起,顿感百倍亲切,心间隔阂大大减退。
“羽衣妹子,你是怎样得到追风刀的,果真如你告诉江老贼的那样吗?说实话他已经对你所说起疑,准备带你到塞外重新走一趟,要亲眼见到追风侠尸骨,找到追风刀谱,方肯罢休。实不相瞒,望江楼今天倾楼出动,是分三路出去,分头替江老贼办事。我跟老贼一路,我们去洛阳城外见了魔教五明子之一的月妃。”
“魔教五明子中的月妃?”汤无用几乎是惊叫出声的,“大哥你敢肯定?”
“千真万确。虽然我们都没有看清她的颜面,被厚厚纬纱所遮,但那妩媚的声音是天下无人可以比拟的。她正是名震西域的月妃,外号月狐。江老儿陪着小心,告诉她追风刀已经到手,他甘愿将刀敬献给魔教。”
“要把追风刀送与魔教?”汤无用焦急得直摇头,“我原本打算这几夜伺机偷盗的,想不到姓江的如此焦急。这可怎么办,一旦落入魔教之手,就真的无可挽救了。”说着他昂头向天,喃喃道:“追风刀一旦落入魔教,天下危矣,武林危矣,苍生必会又遭浩劫。追风侠,你于地下也是难安了啊。韵儿怎会对得住你!”
羽衣早已失口惊呼:“月狐?”却没有人留意她的惊讶。月狐,这名字她分明在哪儿听到过的。在哪里呢,一时难以想清。他们的话,她听得半懂非懂。
江兰天在连连叹息:“我眼看追风刀定要落入妖邪之手,却苦于无法阻拦。今后如若世人为此遭受浩劫,我将罪责难逃。”
“大哥千万不可如此做想。望江楼势力强盛,非你我几人之手就可阻止。你看,楼内七大高手中,都会跟着江少云走么,有没有坚持正义之道的?”
“何五叔何胡子,他无论如何不会跟老贼上贼船的。他一向性子耿直,行事豪迈,昨夜为这事已经闹得不高兴了。他反对将追风刀送给魔教,也反对望江楼用追风刀与魔教做交易。五师叔希望以光明磊落的手段解决望江楼与武当的恩怨。”
“这段恩怨我听说过一些,只是不知详细内容。难道非得利用魔教来帮忙吗?”汤无用觉得不解。
江兰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世人都道望江楼行事正派,正邪分明,其实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近年来,随着江老贼权势日重,渐渐就跋扈不训,行事乖张。加之此人利益熏心,yu望日增,越发背离武林正道,为了压倒武当,他几近不择手段,勾结魔教,已然与邪魔外道没甚区别。我在他身边日久,就算他善于掩饰,我还是多少看见一些的。”
第四章 望江楼内 3()
羽衣听得满脸惊异,尽管汤无用早就告诉她江少云绝非她认为的好人,自打丢了追风刀后她也逐步产生怀疑。但亲耳听到江兰天这样说,她还是觉得有些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