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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绿人盯了乔琛一秒,像是“叽”地叫了一声,随后飞速蹿到绿林深处,不见了。
乔琛心里打了个哆嗦,她从小绿人那若有若无的眼光中仿佛看到了仇恨,是恨他们悄无声息地闯进了幽堂谷?还是恨她总是缠着峦墨问东问西?更或者,它就是薛篱公子?
这世界精彩纷呈,总归是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们不知道的规矩,在不了解它们之前,会有许多这样那样的猜想,或许事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的想象。乔琛打散脑中的疑虑,劝自己不要瞎想了,她只是好奇,只是对这个陌生环境太陌生了,才会去害怕,等她熟悉了,自然就不会怕那小绿人了。
熟悉?难道自己要在这里常住么?
不知还要去哪里,不知爸爸什么时候让自己回去呢。
随心意吧,日子太长,总要找点事做打发时光的。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幽堂谷的殿。
殿的zhongyāng挂着一个“奠”。一口木头棺材还没有合上,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参拜。棺材周围聚集了人,隐隐约约地,乔琛仿佛又看到了小绿人,它在人群里飞蹿,像夏天夜间的蚊子,知道它存在,却怎样也捕捉不到。
乔琛拉拉乔粟的手臂,悄悄问他:“你有没有看到绿色橡皮人?”
乔粟皱了皱眉,觉得乔琛在这样肃穆的场合,这样在私底下说悄悄话很不礼貌,只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乔琛又想要问峦墨,见她只是盯着棺材里的人儿,眼睛红红的,像是在拼命忍着将要掉下来的泪水,她这样的状态,怕是不能回答自己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了。便也没有问她。
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没有人会理她了。她也有她的心思,她怕那小绿人,想要弄清楚它。
乔琛在人群里寻找小绿人的踪迹,像是在夜间就着微弱的灯光寻找蚊子,漫天的蚊子,飞来飞去,盯住一只,全部的身心就跟它去了。
小绿人虽然蹿得飞快,但若是盯住了它,动作却好像慢了下来,它慢慢地跳到这里,又跳到那里,不正常走路,锯齿状前进,真让人伤脑筋。
不过这样的移动有一个好处,小绿人像是不知道线段的距离最短的道理一般,画来画去,浪费大量的笔墨,乔琛只需直行几步,便跟上了它。
她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小绿人身上,只想着抓到它,给乔粟看看,这就是绿色橡皮人!那家伙,居然对她爱理不理,太伤自尊了,一定要抓到小绿人,咬他一口,给自己解气。
跟着跟着,远离了人群,乔琛却毫无察觉,一直都觉得乔粟还站在身后不远处,一脸严肃,去悼念那什么薛篱公子。
小绿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像是累了,左一跳,右一跳,越跳越慢,乔琛屏住气,卯足了精神,一鼓作气,终于抓到了小绿人。
小绿人好滑啊,像果冻,一捏就破的样子,却怎样也捏不破,在手中“唧唧唧”地叫着,四肢乱颤,头乱摇。乔琛兴奋地看着它,想要放松点,不让它那么难受,可是它偏又这么不老实,真让人头疼。
乔琛试着与它说话,小家伙,老实点,姐姐先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完就放过你,配合点嘛……
沟通了半天,小绿人仍是“唧唧唧”地摇头晃脑,很不配合。乔琛无法,从地面采来一片草叶子,想喂它吃下,她以为它吃饱了就不会乱动了。小绿人的头左右晃着,就是不张嘴,乔琛腾出一只手去掰它的嘴:“吃饱了就没事了嘛,真是的,一点都不配合,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或许在小绿人看来,面前的这位女子太暴力了点,于是它毫不怜香惜玉,一张口,狠狠地咬了乔琛的手指。
乔琛疼地缩了手,小绿人落地,逃掉了。
乔琛咬牙,跺脚,顾不得手指疼,左右张望,这才发下自己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地方yin暗湿冷,时不时地有让人不舒服的气息扑面而来。乔琛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鬼地方呀!转身,不看周围的景物,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幽堂谷真不是个好地方。
前面的路好长,怎样也走不到尽头的样子。乔琛已筋疲力尽,顾不得害怕,瘫坐在一块石头上,埋怨着自己曾经不好好习法术,现在什么也不会,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真希望乔粟那家伙早点发现自己走丢了,那样他便可以用法术感知自己在哪里,带她回去了。
可是,乔粟好像是把自己给忘记了,迟迟没有来。
乔琛坐在石头上等啊等,再也不想站起来,她等啊等,等不来乔粟,却等来了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这人穿着杏黄色长衫,滚棕边,腰间系墨绿丝绦,手持一把花锄。他那翩跹姿态,与其说育花锄草,不如说羽化成仙。
看着看着,乔琛的眉头皱了皱眉,嘴巴不自觉地嘟起,好像是生气了。她这个样子若是被乔粟瞧见了,恐怕又要捏着她的脸蛋大笑不止了,那家伙,没事就爱捏别人的脸,被捏得流口水很好玩么?哼!
乔琛生气,是因为她在来者的花锄上看到了朝她扮鬼脸的小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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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度漠的深渊()
气着气着,乔琛就不气了,因为她忽然间发现这手拿花锄的人好眼熟,他……他不就是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吗?
乔琛越看越像,越像越看,禁不住去问人家:“你是谁?”
手拿花锄的人也跟着问:“你是谁?”
乔琛:“你是薛篱公子么?”
手拿花锄的人:“你是薛篱公子么?”
乔琛恼,小绿人“叽叽叽”地笑,手拿花锄的人也跟着笑。
乔琛别过脸去,不再理他们了。这幽堂谷真是奇怪,得想个法子找到乔粟,早点离开这里。
过了好久,乔琛终于歇够了,她准备继续往前走。刚迈起步子,拿花锄的人就开口说话了:“你走不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度漠。”
“度漠?”传说中去世之人去的地方?一直以为它只是个传说,难道它真的存在?怪不得,怪不得会在这里遇见他,对,他就是薛篱公子,那个棺材里的人。
乔琛兀自琢磨着,可是,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乔琛问那人:“可是我刚刚还在幽堂谷的呀,为什么忽然就到度漠了?难道,我也死了?”
说着,心里头一酸,再说不出话来。虽然活得已经够长的了,但还没有活够呢,就这么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乔粟怎么办?还没有嫁给他呢……
“你没死。”
一听自己没死,乔琛忽然又来了精神:“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是不知道我死没死还是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乔琛急了,说了一堆绕口令。
“不知道……”
“你们幽堂谷的人真奇怪,什么都不知道。”乔琛忽然想起了峦墨,她也是这样,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
“嗯。”
“你跟峦墨什么关系?”这他总该知道了吧,再说不知道的话,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是故意隐瞒自己。
“我就是峦墨。”
这个……
“峦墨是我在度漠的名字。我本是一朵并头郁金香,降生时切下了一个脑袋,留在度漠。度漠可以感受外界的浮沉动荡,所以她来找我,劝我离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他们削了她的记忆。但是我知道,因为我们本是并头花。”说着,他笑了。
“那么她呢,她怎么不跟你一起?”
“因为你来了,元间要守恒的,你来了她就不能来了,否则就是灰飞烟灭。”
“我……”
“你还要再回去的。”
“你……”
“我在度漠可以感受外界的浮沉动荡。”
呃……
“他们将经历一场战争,会有人灰飞烟灭,这个世界重建,或毁灭。”
“所以你来这里了?”
“所以他们让你来这里了。”
乔琛忽然明白了爸爸妈妈不顾骨肉情深,让自己东奔西走的意图,战争中,谁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存活,他们这是在保护她呀。可是,乔粟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手拿花锄的峦墨说:“跟你一起闯入幽堂谷的那人,也很快会被自己父亲接走的。”
“自己父亲?”乔粟的亲生父亲是谁?
“是古伦国的前国王古平,你们两家之间的恩怨纠葛,还是等你见了他之后再说吧。”
乔琛越来越糊涂了,乔粟居然是古平的儿子,古平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么,叫古罂,怎么又生了个儿子,而且就是自己的弟弟乔粟。她以前去过古伦国,那是一个金属的国家,庄严肃穆,看上去光感亲切,其实一切都冷冰冰的。然而,古伦堡前的园子里种植的罂粟,红艳艳的一片,像古平多情的性格,总在燃烧着。
那是一个复杂而极端的国家,前国王涉足过多国,娶了两房妻子,生了……两个儿子。即将到来的战争,也是因他们而起。
乔琛的心头涌上些悲伤的调调,这样的感觉在之前是没有的,以前的小愁绪很容易随时间淡化消逝,然而这次,是战争,战争是不容在生命中抹去的记忆。
乔琛悲伤地想要逃离,虽然无意中被安排着逃到这里,但她还是想再逃离,去远离纷嚣,去安静平和的地方过她任性的小日子,去……去凡间考试。
以后可能再见不到他们了。
与拿着花锄的峦墨即将告别之际,乔琛问他:“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
“黄色乃无望之恋。”
“所以你们……”
“我们只能有一个存活。”
“所以……”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这世间的一切,难道早就是安排好了的么?
离开了峦墨,乔琛继续前行,她仍是不信,不信她来到了度漠,不信战争即将开始。
走了不知多久,她看到乌压压的天底下一座巨大的黑色花岗岩建筑,漆黑的门楣上挂着两个鎏金大字“度漠”。
这真的是度漠了。
不知怎的,看到这二字,一股深深的绝望摄入心底,原本残存的侥幸被金光照散,满腔满血的,就只剩下了叹息:“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度漠漆黑的建筑前,站着一位身着漆黑的老者。老者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看着有些眼熟,但乔琛仔细搜索一番她几百年的记忆,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老人,心想,或许只是因为他看着亲切吧。
老人见乔琛走进,微笑着上前迎接,作揖道:“公主殿下,度王已等候您多时了。”
度王?度王又是谁?等我做什么?
看到乔琛疑惑的眼神,老人无牙的嘴唇哆嗦了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很快又恢复了微笑的姿态,什么也没有说。
乔琛觉得奇怪,这度漠的人比幽堂谷更奇怪,难道世间的人都很奇怪,就只有乔阳国的人是正常的么?
老人可能是不忍心看到他的客人这般左右思索,浪费脑细胞,哆嗦着嘴唇,用苍老的声音回她:“公主,我是车绥。”
车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