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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菱闻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挑高了声调,八卦韵十足,笑道:“我就觉着他大约是个有故事的人,果然!”说着,风菱露出了一道标准的“机智如我”的诡笑,陷入了自己的猜测之中。
风菱做事一向靠自己琢磨,实在琢磨不出,再向别人讨教,此时听闻吴小俊有情史,她自然要先猜上一二。而风菱目光如聚,带着几分邪笑的面容落在雷泽言眼里,让雷泽言不由再次怔了怔,表情上也闪过了一丝思量的神色。
顿了一刻,雷泽言终于张了张唇,犹豫着向风菱提出了一点风菱一直误解的称呼辩解,道:“对了,风姑娘,你还是不要称呼我为‘雷将军’的好,奉珏不姓雷,若是不好称呼,直接称我为‘奉珏’便好。”
风菱一愣,不姓雷?这倒是她万般没有思虑过的,毕竟他不是叫雷泽言吗?不过说来,好像人人都称他为雷泽将军,但是风菱一直觉着这大约是“雷泽”这个词,比单单的一个“雷”叫起来要好听些,纯属个人癖好,难道是她猜错了?其实这家伙姓“雷泽”?
可是风菱在师傅去世之前,一直都属于山野村夫,因生怕招惹妖怪,所以几乎不曾下山,所知的多为书本上修炼的东西,及凭借自己机灵判断而来的俗事,要认真想想,风菱还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雷泽这一姓。
因而,惊讶之中,风菱便就问了一句暴露自己“土包子”的问题:“咦?难道雷将军姓雷泽不是?”
听到风菱的问题,这会儿倒轮到雷泽言发愣了,若不是他涵养较好,恐心里已在暗自笑到——这哪儿来的土包子?连姓和氏都分不清。不过,先就说了雷泽言品性端正,只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姓‘雷泽’,而是氏‘雷泽’,小俊的吴氏,易白虹的易氏。”
然,当雷泽言这般细致为风菱这一“山野村姑”解释之后,风菱顿时卡了卡,饶是她一向面皮极厚,仍露出了尴尬至极的难堪,只不过绷着面色未染红的镇定,一副凛然受教了的样子,细细掂量,原来她一直误会了。
这士族大家可和他们平民百姓不同,贵族们有氏,有姓,哪像她这平民单单一姓便够用了。
吴小俊祖上便是一方贵族,出过十二位子伯,七位郡侯,三位王公,吴氏胡姓,士族门阀遍及九州,只是吴小俊对自己家世向来不甚欢喜,便避而不谈罢了。因而若不是今日雷泽言说出来,风菱还当真以为吴小俊是屠猪买酒之人、织鞋贩履之徒呢。
而此时,在雷泽言大约和风菱说了几句关于吴小俊的闲话后,他又再次看了看风菱的神情,一时想到从昨日见风菱躲开烈马,后又在酒宴之上当众耍了易白虹,这样的性子当真少见,也不知道家中人到底是怎样的,竟会练就这般脾性。
而方今却露出这一脸大义凌然的稳重感悟,还真应了吴小俊那句“阿菱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念及此处,雷泽言不由想起了昨晚他向吴小俊问及关于风菱年龄之事的初衷,终忍不住脱口问到:“风姑娘,奉珏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风菱被雷泽言一语从自身念想中回过神,扫了雷泽言一眼,心中捣鼓,这雷泽将军倒是聪明,不讲自己的家世,反用小俊家的家世来打比方,也是一损友。不过即是聪明之人,应对他可不能像对吴兄那般耍小聪明,万事全凭忽悠,还是老实点较好。
于是,风菱便诚恳道:“奉珏兄请说,若风菱答得上的话自然回将军。”
“姑娘此前不知贵族氏,莫非不是九州人?”
听闻雷泽言的问题,风菱说实在的,松了口气,毕竟明人面前不说暗语,昨日风菱大放异彩,要是雷泽言问起孤山之上的那一系列事情,风菱还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他肯定孤山屠杀褚犍的是吴小俊,好在雷泽言问的是这个。
虽然风菱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起这事,不过无妨风菱贩卖宝贝,与她没什么威胁,这雷泽言说白了不是修道中人,因而风菱诚实答道:“唔我确然是九州之人,黍实州人士。只是年幼时便离开九州,近年来才回到九州王土。”
风菱的回答,回答得漫不经心,回答得实属平常,可没想到她这样的回答,却让雷泽言整个端得住稳健气势的人,突然惊愣到松开了手掌的马缰勒绳,那炯炯聚光的瞳孔猛地一缩,宛如看到了一块光彩绝丽的美珠碧玉一般。
风菱对于雷泽言此刻震惊的表现有些茫然,赶紧脑海中回忆了一道自己先前说的话,生怕是自己说漏了招妖幡招妖,或者夺宝劫财之类的鬼话,给人吓到了?只是细细想了想,风菱觉得她的回答没毛病。
随即,风菱伸出手在雷泽言瞪大的眼眸前晃了晃,可就在这时,雷泽言却倏地回过神来,用本来就大的声响,越放大了一层有余,问到:“姑娘可是”
话音未落,雷泽言的话语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了,只听到:“奉珏,我来了。走吧。”原来,往声援处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此刻一手搭在雷泽言左肩之上,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吴小俊。
第115章 黍实()
雷泽言的问题因为吴小俊的出现打断了,他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此刻已至辰时,大队即刻出发上京,雷泽言治军,从不延误,说好辰时出发,绝不拖到巳时,亦不会因他个人私事而做半刻延缓。
于是,在吴小俊出现之后,雷泽言挥了挥手,便跨于马背之后,扬起了风尘,往队伍最前方飞奔而去,剩下吴小俊同风菱耸了耸肩,一起钻进了马车之中,正见帝俊端坐于正中,盘膝阖着眼眸像是在睡觉。
吴小俊未曾细说昨日他去哪儿喝酒了,只是今日面上又挂回了那玩世不恭的神情,还特八卦地问起风菱与雷泽言刚刚说了什么。
如此一提,风菱倒觉着没什么好瞒的,便就道:“也没说什么,雷泽将军就问我是哪人,我便答了,结果他倒愣了。”
风菱一说,吴小俊越发好奇了,不就说了一下家乡吗?何至于雷泽言发愣,不过想想,他和风菱认识这么久,还真未听风菱说过她家乡到底在哪?只知她要北上,去旧宅找找家人线索,然后南下。如今既然提起,吴小俊也乐得意问上一问:“话说回来,阿菱你究竟是哪里人士?”
“黍实州,不过如今黍实已然不存在了。”风菱淡淡答道,说话间听不出她对家乡的眷恋,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地方,一个于她而言只是有个名字的地方。那地方如今早已被河泽席卷,只剩荒凉。
十二年前,不知为何,黍实州北部四郡爆发了滔天大水,而后一直蔓延,瘟疫、天灾接踵而至,再之后黍实二十一郡百姓便南下逃难了,这些是风菱回到九州之后听说的,至于她的记忆中,只存在一次毁天灭地的水患。
吴小俊听之,幡然醒悟了,他似乎猜到为何雷泽言会愣神,便借着他的认知,道:“哦,难怪,你和奉珏是同乡,他也是黍实州人士,想必是你提起家乡,让他感同身受,一时忆起那场灾厄,心绪难平吧。”
车銮铃音铛铛作响,车轮碾压在土垢泥道之上,有些许凹凸不平而带起的颠簸之感,风菱拉开窗帷向外面探了探脑袋,路两旁的矮树不大青绿,一则是霜降时节,令树木不再繁绿,二则也因为京都要往北走,越到北地越发荒凉。
风菱看着帏缦外的景色,恍惚间似想起了一些关于黍实州的风景,黍实州与狮岭州不同,狮岭州多高山,植被茂盛,且地势较高,有几处郡县被美其名曰“云中小城”,是意被仙云缭绕的城镇,方如在云端行走。
而黍实州虽也有高山围于四周,却在中央有一块平原,被当地人称之为“坝子”,因而当水患来时,这坝子显然成了最佳的蓄水池子,将黍实州的二十一郡尽数泡于河泽之中。
风菱不知大水之后,家乡变成何种模样了,毕竟在水患开始不久,她便遇着了师傅,被带出了狮岭州以西,离开了九州境内。
念及此处,风菱若有所思地兀自应着吴小俊的话:“哦,原来是乡亲呢,难怪觉着亲切。”
亲切?!
吴小俊先前进到车驾之中,就架起了一小壶,煮了一道毛尖,此时还正在一口喝着茶,一面与不知究竟有没有睡着的帝俊絮叨着:“这老茶果然涩口,若是大兄和阿菱呆到年后,等春日上了新茶,我倒捆个头一朝的初茶给你们品品”
可没曾想,风菱竟在一旁突然说出“亲切”二字,害得吴小俊一口茶往帝俊衣襟之上就喷了去。
然,当那挥洒的热茶快要冲上帝俊之身时,突然茶水调转了方向,不留余地的回到了吴小俊的脸上,绽开了一道泼墨画,满湿的脸颊宛如清晨荷叶之上点滴的露珠。
吴小俊擦了擦脸,赶紧彻头往导致他再次狼狈的罪魁祸首风菱处看去,膈应道:“奉珏?亲切?就面如铁泥的那家伙能给人感觉亲切?不是我胡说,雷泽将军的大名可是能止住夜里小子哭闹的!菱妹呐,你是不是儿时过得太悲凉,能把木头人看作亲切?”
悲凉吗?吴小俊虽说得无意,可听者却是有心,风菱眸里滑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波动。于风菱而言,幼时要说悲凉?不如说忘记了。
念头刚起,风菱就将眼底的波动抹消,即刻笑道:“谁说的,我看着就挺亲切。昨日我还见着他逗一小丫头,跟变戏法一样,从兜里变出了一块糖糕,哄得小丫头立马止了哭声,而他那眼神,你是没瞧见,柔润得都快掐出水来了。”
话音一落,吴小俊倒少了先前那份惊诧,反而平静的摆了摆手,道:“哦,你说的是这事啊。那是奉珏的习惯,不管走到哪都会带着糖糕,也不知道他这说一不二的大将军怎么会有这嗜好。”
“的确挺稀罕的。”风菱闻之,也表示了深深赞同,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车驾中晃身而起,匆匆道了一声:“我去找雷泽将军问问家乡之事。对了夫君最近病着,吴兄你可别惹他生气!”说着,风菱就拉开幕帘,跳下了马车。
而后便只留下吴小俊一脸莫名地看着被风菱说成是病着的帝俊,只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此时,列队之前,一匹黝黑烈马,马蹄矫健有力,烈马眉心一点红色鬃毛,仿佛青墨山水画上一抹红阳,正是点睛之笔。
烈马的瞳孔如聚,灼灼有神,正和它背上的主人眸色一般。不,等等,此刻它背上的主人,这眼神并不凝聚,好像有点失神
雷泽言骑在黑马上,思绪却飘到了许久之远,飘到了不知何时何处,只隐约在思绪中浮现出一个废弃的庙子——
庙里光线昏暗着,灰尘扬翻着,不远处的贡台之上放着一尊老旧的城隍泥像,泥像之下有一座沉木方桌,在方桌之下,还有个女童,紧缩着脖子,压低了脑袋。
城隍庙外,电闪雷鸣,时不时有惊雷滑过窗户,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突然又是一道电闪,打亮了庙沿门槛,这时在门槛边的亮光中投出一个人影,不算太高,约不过比庙中女童大上几岁的幼学之子,恐不过十二岁上下,手中还提着一盒食锦盒。
随即在幼学见到桌下的女童之后,面容温和了许多,兀自笑了起来:“果然你又在这”
第116章 寻家()
“雷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