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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俊听完娉颦断断续续的陈述,没有一点表情,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一点含义,只淡淡道:“哦?看样子你挺在九州挺享受的?”
而正因为不知道他的含义,娉颦闻之,忙磕了几个响头,碰得湿漉漉的地面一片水花四溅,恳求道:“主君恕罪,这都是婢女的错,不该贪恋凡尘忘记本分,婢女愿承一切责罚,但奉珏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主君不要”
看样子,娉颦对雷泽言倒是万分真心,虽是恐惧,却言语间还是袒护着雷泽言。可是,她兴许是太过慌张了,也不想想,帝俊有闲心跟雷泽言计较什么吗?莫名其妙!
至于娉颦忘记本分一事,帝俊似乎也不甚在意,他跟鲲鹏本就不是一伙的,如今鲲鹏可是他要清理门户的首要人选,那与鲲鹏之意背道而驰,对他而言有何坏处?
只是,主君就是主君,他难不成还要与一个私跑了的手下说一说、谈一谈叛徒的事?他必是不可能,甚至压根不在意,只冷笑道:“责罚?本君有说让你回来?”
听到帝俊的反问,娉颦从惶恐中回过神,却坠入了无边的绝望,对了,责罚是留给自己人的,没有责罚说明她已经不能再侍奉帝俊了,这世间还有比此更绝望的?娉颦哑了哑,冰冷的雨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含着泪只冒出了两个字:“主君”
娉颦想恳求帝俊收回成命,让她回来,可是她不敢奢求,因为她确实是不忠之人,是她活该。要想当年巫妖大战之后,主君下落不明,谣言都说他仙逝了,可仍有一些妖族坚信帝俊还活着,还在太阳宫中守着,一直没有投奔他人。
可自己呢,娉颦认识到她的确不够忠心,她在之后先跟随女娲娘娘,当然这没什么不好,可是后来封神一役后,她却跟随了鲲鹏,甚至几乎奉鲲鹏为新主,虽说有很大程度是被迫的,但这也不能作为可以理解的原因。
娉颦看着帝俊,她知道主君惠眸在心,哪里不清楚。
于是,娉颦没有再次恳请,只低头点了点,老实的望着帝俊,却见他微微抬起下颌,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自言自语了一句:“近日京城的天要变一变了”
说着,帝俊突然走了过来,冰冷的雨却沾不上他的衣襟,仿佛落雨见到他都想避开几分,分分往两旁倾泻而去,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
帝俊走到娉颦跟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令她抬起头来,竟交代道:“你既是羲和宫里的人,应当知道怎么护主。那本君命你即日起护好小风周全,你当年如何护羲和的,如今便如何护她。”
羲和娉颦闻之,稍稍一愣,一时想起了许多过往,更觉得鼻酸,她望了一眼屋内,心中尽是五味杂陈,主君的意思很显然,是让她把风菱当主子。
不过等等!话锋有转,回来的事突然有了转机,娉颦一时欣喜,不管如何,风菱就算是个凡人,也是主君心尖上的人,那么伺候好风菱,那是不是她还是可以回来,主君、主母都是一样的嘛。
念及此处,娉颦欣然应声,答“是”,可是帝俊果然不是随便猜得透的,即刻又补充了一句,道:“待京城之事告终后,你便不必回来了。”
娉颦一闻,好不容易心中稍暖的情绪再次凉透,又小声回答了一个“是”。
如今事已至此,娉颦也只剩无可奈何,她曾试想过多次逃离鲲鹏的麾下,可现在则是想留在帝俊的麾下,却都做不到,还真是悲哀。
不过也罢,她方今已嫁作雷泽言之妻,得到了自由,又有何抱怨的?就当这最后一次为主君做事,也算功德圆满了,此后她便再无杂念,也挺好。
第129章 昏沉十日()
院中的雨声停了,电闪不知不觉也消失了痕迹,娉颦知道她可以起来了,可是她先前被天雷劈得实在站不起来,还好翠儿眼尖的上来扶了一把,让她得以躬身站了起来,低着头,恭送帝俊回屋。
只见帝俊话落之后没有多言,径自转了回去,可刚踏脚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少有的认真打量了娉颦一遍,似略有所思着什么,不需片刻,便就问到:“还有一事,你说是你十来年前便去过黍实,可曾在小风显露过真身?”
娉颦不知帝俊用意,也只不过如实答道:“未曾。”
而后帝俊又问到:“那可有与你道行相近的妖族曾在黍实走动?”
“也不曾。”娉颦仔细想了想,她去黍实州寻风菱时,在风菱的家乡见到些许小妖,但从未见过厉害的大妖,说话间,娉颦再次理了理十多年前的见闻,又道,“哦,对了,当年黍实水患时,听说褚犍奉妖师之命曾在那里做过什么,但停留时日并不太长。”
话到此处,帝俊微微蹙起了眉,思量中自言自语了一句:“水患难道小风的心魔与水患有关。”
原来,帝俊问起娉颦十多年前的事是突然想到了引发风菱心魔的原因。
心魔唤做心中魔障,这些日子来风菱总被心魔所扰,修为受阻,还造成了今日的真元损伤,由此可想,这心魔留着总归是个隐患。
可是,心魔与普通的妖魔不是一回事,并不是帝俊挥一挥手就能帮她抹消的存在,那东西是住在风菱内心深处的黑暗,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两种处理法子。
一种是干净利落的法子,便是直接打散风菱的所有修为,让她重新投生一回,但帝俊并不打算让风菱变一个人,顺道把自己给忘了。
另一种是缓慢且不明效果的法子,便得靠风菱自己,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意识中的魔障还得靠她自己去消除,帝俊从旁辅助。
可如今的问题是,帝俊尝试去风菱识海中找过几次她的心魔,却都没找到,因而只能设想风菱幼时遇见了什么妖,让她太过痛苦给忘却了,但痛苦的感觉却依然留在识海深处。
今日见到娉颦,倒是让帝俊想到,若换作娉颦这样的上古大妖现了真身出现在年幼风菱的眼里,的确有可能吓到她。可是,娉颦说没有,而娉颦所说的褚犍,风菱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映象,想必也不是褚犍害得她心魔缠身。
那除此之外,帝俊还真想不到风菱会因何陷入恐惧?难道是一般的普通小妖?帝俊对此摇了摇头,他知道小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绝不会那么简单,因为被普通小妖吓到而心魔缠身。思来想去,原因就只有可能是在她家乡的那场水患中,发生了什么?
娉颦不知帝俊自言自语究竟是何意义,她打量了帝俊半响,也不敢妄自提问,只沉默的等待帝俊回应。
而直到好一阵后,她才听到,帝俊道了一声:“本君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便就往屋里走了去,还补充地提醒道:“今日之事,你不可与小风提起,是本君交代你怎么做的。”
话到此处,娉颦之事终究告一段路,帝俊回到屋中,风菱还在沉沉的睡着,她这一睡不想竟睡了好几日。
这几日来,风菱总是觉得浑身没有气力,好似生了一场重病,把精气神都给丢了,让她晕乎乎的不知今昔是何夕,此处是何地,全然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状态。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心魔吞噬了她大半真元,好在帝俊用自己修为给她补了上,只是她先前耗损太大,好歹是凡胎肉体,哪经得起折腾,意识总在浑浑噩噩中沉浮。
就这样,风菱一睡睡了整整十日,这期间她偶有醒过,但灵台的混沌,让她睁着眼也看不清东西,只偶尔记着床边总坐着一人,喂她喝药来着,她觉得那人应该是青玉。
所以每每喝药的时候,觉得药渣太过苦涩,她都哼哼唧唧的耍性子,不愿喝完,想尽办法要把药碗给打翻。不过,却每次都不能如愿,那人似乎知道她会来这一手,从来都自己拿着碗,不让她碰上一下。
至于,当她不肯喝完的时候,那人会把勺子搁到一旁,化点糖水在碗底,将她脑袋轻轻捞近,一手缓缓撑着她的后颈,将药渣混着糖水给灌进去。这手法很奇特,但风菱居然从来没有被呛着,大约是因为每一下动作都轻缓的原因。
后来,迷糊的风菱觉着可能是她不大舒服,让青玉显得聪明了一些,所以才会有机会想出如此清奇的法子压制住她的胡闹。
十日时间,弹指而过,不过慢慢进入了隆冬时节,风菱一直躺着,不大晓得京城内的变化。
她不知道,这十天,僧伽罗国的那群和尚走了,走之前似乎来吴家坐过客,关系密切了一些,而又来了一队人马,是孟国的三公子,他们又和易家走得很近。京城中的贵族世家们明里暗里,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小动作。
另外,易家小姐,易白芷和孟三公子成亲的日子定了,据说再过三日易姑娘便会跟着三公子回孟国国土完婚,两人的婚期还是天子亲订的。
风菱依旧住在吴府,只是近日吴府不知为何,门庭若市,总是有人前来做客,好在风菱睡得熟,不曾因外面的吵闹所扰。
至于吴小俊,近日听闻风菱病了,来探过两次,只是每回来都心不在焉,且风菱这样,他也唠不了嗑,所以总是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
帝俊虽然在屋子里的时间多些,但也经常外出,还常与雷泽言在一起,就连雷泽言查看城防、军营都会结伴,而雷泽言好似也喜欢帝俊结伴,一面谈天说地,一面探讨京城的布防安排。
第十日,冬日的微阳透进了窗檐,扫在了风菱的眼睑上,让她立即晃了晃睫毛。
风菱昨日已好得差不多了,特别挨晚时意识便已彻底清楚,念及最近都在榻上躺着,再躺下去,风菱四肢都快躺退化了,于是清晨初亮,风菱就灵活的翻了个身,保持着清醒的灵台,准备好好下床活动一下。
可是不想,她刚稍稍有那么一点动作,扯了扯被褥,就听到榻上方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低沉却又十分好听,带着一道淡淡的勾人心魄的力量,问到:“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风菱下意识地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即打消了准备起床的气势,颓了下来,装作迷糊未醒的动作,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声音的主人,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因为,她此刻,有点不大敢直面这个人。
第130章 辗转反侧()
昨日,风菱是在晚上亥时醒的,那时烛火已灭,空有窗外朦胧的半弦月透进亮光,能稍稍看清一些黑暗中的东西。
风菱醒后,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毕竟,睡了这么多日,脑海里有些混乱,回不过神,甚至她睡之前,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她都还没一瞬间想透,只觉得自己睡着的床不大像是平日里睡的小塌,有些软和了。
于是风菱伸出手顺着塌沿摸了摸,而这一摸,就摸到了一块不像被褥,更像是上好丝绸绣制的料子,风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塌边会有这种东西,而且上好丝绸里面还包着点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温热的东西。
她一时未及睁眼,就掐了一把,当然一掐之后,随着风菱在黑暗中睁开眼看清东西时,顿时发现,自己掐的是一个人的大腿!而这腿不是别人的,正是帝俊的!
风菱猛然清醒,顺着塌沿往上看去,一片朦胧的月色照下,她清晰地看到帝俊精致的脸庞在月色中。他正正坐在床边,背枕着床柱,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