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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洞一开,天就渐渐变了颜色。很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昏黄色的线,眼看着变了天顾家人和工匠们立刻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往回返,岂料还是没能赶回顾家大宅就遇到下了风灾,这才在最近的客栈求救。
虽然没有看清洞里有什么,只是在那洞口站了一站,玄天便感觉到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阴冷和恐惧。他心里明白,这突然变天或许也正是由于这洞突然出现的缘故。这一次恐怕他又闯了大祸,正暗自心惊间,没想到却在客栈遇到了宇文墨一行人。
听他细细讲完了原委,夏满也是蛮同情他的,玄天今年恐怕是命犯太岁,遇到的祸事一件比一件大。
“先生。”玄天惭愧道,“小道才疏学浅,自己闯了祸若是应在我身上倒也无妨,只是那洞一开,风云变色,小道害怕牵连无辜,还请先生施以援手,前去查看一二。”
宇文墨点了点头。
这风足足刮了一天,到第二日晌午才停。风停之后,云散日出,客栈终于重又打开了门窗,新鲜的空气进入室内,夏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好冷!”
整座城市都如同被黄沙淹没了一般。当地居民有条不紊的在打扫着积累的沙土,整理干净重新开始过日子。
顾家准备了毛驴和骡子做坐骑,出城去地沟的路不同于官道,坑洼众多,马匹弄不好就会踩进去断了脚踝。
行了半日,到了顾家新选的祖坟所在地。按照吩咐,工匠们暂时停了工,地沟里很安静,空无一人。前一日倒落的脚手架还维持着原样,只是蒙了一层黄沙。
夏满冲着地上倒落的石雕猛吹了口气,扬起一地黄尘,她用袖子挥了挥,石雕露出了原貌。
“咦?”夏满看了看,这石雕很眼熟啊,很像从绥州出来的时候采石场那里散落的雕塑。
她拿出了腰间的微型罗盘靠近石雕,果然指南针又在使劲转个不停。
夏满抬头对宇文墨道:“先生,这些石雕和绥州外的那些石雕一样,都是用磁石雕刻的。”
宇文墨点了点头,顺着搭着的脚手架上了半山山壁。
那洞口就在半山腰,只是站在外间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阴气。洞口的山岩上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夏满用手指刮了一下那冰晶:“先生,是煞气。”
宇文墨回头说道:“灼华,把洞口的石雕搬走。”
外面灼华应了一声,见宇文墨让这么个美艳的娇娘做这种体力活,玄天道长正惊疑间,就见灼华身上冒出了无数枝叶,轰隆隆转眼间长成了一棵挂着无数美人头的参天大树。
玄天道长惊得坐在了地上,变了脸色冷汗直冒,不断用袖口擦拭着额头。
浓郁的青色妖气弥漫,灼华挥起了藤蔓卷住那些堵住洞口的石雕,三两下就清理出一条通道,复又变回了人身。
宇文墨转身对玄天道:“进去看看。”
玄天应了一声,忙不迭的爬起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山洞,见识了千面树妖之后他对宇文墨更为恭敬,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照亮,玳瑁接了过去,点燃了手里的灯笼,当先走在众人前方。
宇文墨,夏满,玳瑁和灼华进了山洞,金老头带着青黛竹叶在外留守。
山洞里全是石雕。
有人,有异兽,有牲畜,有车马,密密麻麻在黑暗中沉默的伫立着,有人将这地底整个掏空,然后放入了这些数以万计的雕塑。
石雕并非杂乱无章的站立,他们各自分为不同的方块,间隔间以圆润的青玉做卵石铺路,夏满他们就行走在青玉铺就的道路上。
提灯的光晕晕成一个小小的黄色光圈,随着他们的前进而移动。映在雕塑的脸上,忽明忽暗,流动的光影生动了他们的表情,让他们像活过来了一般。
顺着青玉通道走到尽头,是一个下沉的圆形广场。四周围的青玉一直往前在广场中心交汇成一点,交汇点是个方圆三尺的青玉平台,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表面坑洼不平的蛋形琥珀。
夏满好奇想上前看清楚一点,被宇文墨伸手拦住,他说:“看上面。”
穹形的天顶密密麻麻悬垂着大腿粗细的丝,长短不一的白丝下方悬挂着一具一具干尸,这些干尸姿态不一,相同的是表情都很恐惧,死亡把这种恐惧永恒的凝固在了他们脸上。
玄天露出几丝惧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宇文墨道:“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有东西。”他回头看灼华一眼,“护着小满原路退回去。”
灼华点头:“是,先生。”
几人小心翼翼的后退出了山洞,灼华复又化作大树搬来巨石封闭了洞口,宇文墨用符文加固。宇文墨道:“道长,不得继续在此开凿墓穴,这方圆一里之内,都不宜再动土。你将此事告知嬴阳府尹,朝廷自有决断。”
玄天恭敬应下。
一直到回到客栈,夏满心里都充满了好奇,缠着宇文墨问个不停:“先生,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灼华道:“那里面原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不过现在是一处妖兽的巢穴。”
夏满感兴趣的转头缠住了灼华:“什么妖兽?”
灼华摇头:“不知道,不过那里腥气冲天,冥冥中能感应到威胁,那妖兽必然不简单。是以先生才没有轻举妄动。”
宇文墨伏案写完了信,拿出一个小手指大小的金漆木雕蜻蜓,拧开蜻蜓的腹部将信卷做一团放了进去,拇指摸过蜻蜓的眼睛。那蜻蜓眼睛转了转从木头变作黑色,整个活了过来,翅膀一振,嗡嗡的飞起来在屋子里盘旋一圈,越过大门飞向京城方向。
嬴阳府尹赵文成擦着额头的冷汗,焦急的在一扇兽头铜环朱漆门外等着。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羊皮卷,这是玄天将洞穴的事情详细记述后,差人送到的嬴阳府。师爷连夜将羊皮卷送到了赵大人的手上。
紧闭的朱漆大门终于打开,出来一个挑着灯的灰衣小童,向着赵文成行礼:“大人请。”
赵文成随着灰衣小童一路前行,心里惊惧,无心旁观四周景象,终于到了后院书房,他快走几步上前:“见过司监大人。”
身着天机司黑衣金边刺绣的曹司监放下手里的山河注转过了身:“赵大人,你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第30章 29()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各种支持,鞠躬
另外统一回复一下关于感情线的问题,那啥,本文慢热。。。
京城天机司殿外的长廊上,司监吴大人正快速的奔走着。黑色裹金边的长袍下摆随着他的脚步在身后不断翻滚,路上的司侍看见他俱都停下了脚步,垂手敛目行礼。
吴大人目不斜视,径直到了天机殿外方才停下脚步,低头双手捧起手里的羊皮卷微微躬身:“禀司殿大人,属下有急报。”
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诺大的天机殿内只有一地随意散放的木雕,有的已经完成,花鸟鱼虫什么都有,有的只雕了一半,更有甚者根本看不出来雕的是什么东西。在一地杂乱的木雕中站着一个同样身着天机殿黑金服饰的老者,手上正拿着一把刻刀,在半人高的木头上描绘着复杂的纹路。
吴大人小心的绕过满地的木雕上前,奉上了手中的羊皮卷:“司殿大人。”
黄司殿放下了手中的刻刀,拿起一旁的软帕擦了擦手,接过羊皮卷展开看了不到一刻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此事属实?”
“是。”吴大人恭敬的回答,“曹司监已亲自证实。曹大人用了紧急联络的法阵,第一时间将此消息送进京,此刻他已带着嬴阳天机司的人,用腰牌调动了城里的驻军,先行去了那里封锁了周围。”
黄司殿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支令牌递于他:“调几个人,去帮一帮曹司监。”
吴大人恭敬应下:“是。”
夏满坐在马车里,闷闷不乐。
他们出了嬴阳城,正在赶往关州方向。
看着宇文墨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假寐,夏满终于忍不住坐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先生,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宇文墨睁开眼睛看向她:“小满打算如何?”
“那山洞里到底有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夏满撅起了嘴,“你让玄天去给朝廷送信,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小满,这世界上的有些事情,不能为之。”他耐心的和她解释,“那山洞里的事情,牵扯太多,我们不适宜被卷进去,让玄天上报朝廷,让天机司的人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天机司?”夏满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是天机司?”
他简单的解释:“就是掌管灵师的地方。整个大辽的灵师,都归天机司管辖。”
夏满泄了气,朝廷派遣灵师前去处理,自然比他们管闲事要强的多,先生的决定是对的。
没有刮风的时候,平原上一片死寂。掉光了叶子的树一动不动的矗立着,枯黄的草和土黄的地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彼此,地上看不见任何小动物存在的踪迹,天上也没有鸟飞过,一眼望出去就是一望无际的昏黄,在很远的地方,地平线和灰蓝的天空界限分明。
嬴阳城距离关州也就大半日的车程,天擦黑的时候,他们赶到了关州。
到了这里,就走出了中原腹地,抵达了北部的边界。
关州是大辽的第一天险所在之地,也是进京的必经之地。
平原到了这里不再往前延伸,高达数千丈的绝壁山崖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因为山势太高,山顶上终年积雪,时常还有雷暴,天气恶劣。唯有一条山间峡谷可以通过这一带山脉。朝廷依山势在峡谷里修筑了关隘,关隘后便是关州,一个整个坐落在峡谷里的小镇。
这道峡谷绵延数里,夏满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站在峡谷里抬头看天,天空变成了窄窄的一条,像是一条缀满宝石的飘带从他们的头顶飘过。
在关州歇息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出发。走出这条窄窄的峡谷后,眼前景色骤然一变。
一望无际的草海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
夏满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草已变作金黄,风吹过,如金色的波浪般绵延起伏。草海里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叫不出名字,只有指甲盖大小,看着幼嫩无比,却意外的坚韧。
这就是海野原,大辽第一大草场。
不知是不是高大的山脉阻挡了地气的流动,中原少雨,始终是缺水的一片枯黄,这里却降水充沛,水美草丰。时不时能看见蜿蜒的小河在草海中流淌而过,平静的湖面映着阳光,泛着粼粼的波光。
夏满看见了成群的羊悠闲自得的吃着草,放羊的小倌嘴里叼着草根,哼着不知名的歌,偶尔抡起手里的皮鞭,在天空就是一声炸响。
“先生先生!”夏满满脸都在放光,“我想骑马,我要骑马!”
难怪金老头今早出发的时候解开了两匹马牵在车后,原来早有准备。
宇文墨笑着应允,下车牵了那两匹马出来,把马鞭交到她手上:“慢点跑。”
上了马她就把先生的嘱咐尽数忘到了脑后,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马儿顿时如离弦的箭一般疾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