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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烈焰和浓烟的熏烤下,闻着那股恶心的人肉焦糊味,这些中外记者全都忍不住大口地呕吐起来。
然而,最令人恶心的还要数那些跳到水池中、试图躲避大火的日本兵留下的残骸——除非是跳进苏州河或黄浦江,跟那些弃船逃生的水兵作伴,否则在高温的烘烤下。这些小池塘的温度很快就会超过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进而把他们好像下锅的饺子一样活活煮熟。
由此可见,目睹了这一幕并且留下了心理阴影的记者们,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会变成素食主义者。
当然。已经死去的人固然十分凄惨,但另一些暂时还活着的伤员也同样悲剧。在火灾中被严重烧伤或砸伤的他们,如今或是倒在地上、或是蜷缩在墙角,浑身都是火烫的血泡,痛得鬼哭狼嚎,但却多半得不到救治;明明喉咙在冒烟,肠胃在痉挛,但却根本吃不上饭,甚至连清水都很难喝上一口。
而黄浦江上的日本第三舰队,即所谓的“支那派遣舰队”,也同样成了一堆燃烧的钢铁垃圾,并且严重堵塞了码头和航道。尤其是被中国人民恨之入骨的旗舰“出云号”,更是断裂成了几截扭曲的残骸,全船水手只有寥寥十余人幸免。在日出后的黄浦江边,到处都能看到浑身湿透、冻得半死的日本鬼子水兵。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一夜的烈火焚烧之后,除了焦黑的石像、碎裂的水泥墙壁、铁栅栏和稀稀拉拉的电线杆之外,虹口这地方的“日本风情街”差不多完全被夷为了一片废墟。在一些火势已经熄灭的地区,所有的房屋和商铺都已经是荡然无存,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质电线杆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除了遍地的焦黑尸首之和残破废墟之外,那些侥幸在烈焰中幸存下来的日本侨民,大多已经被烈火烧得一无所有,眼下只能在弥漫着焦臭味的废墟里徘徊、挑拣,试图找回一些可以用的东西。
更要命的是,四周的中国人对这些日本难民没有半分同情,反倒是充满了无限的恶意:
别忘了,在这些貌似可怜的日本侨民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日本政府安排“武装殖民”的退役军人。还有黑龙会布置的浪人,属于侵华战略的急先锋,平时在上海滩耀武扬威,无恶不作,个个都是血债累累。更别提短短三年之前,就是他们在上海大肆纵火和杀戮,挑起了“一二八事变”——根据事后统计,中*民的死伤暂且不论,闸北华界的商号因此被毁达4204家,房屋被毁两万户之多。全上海百姓都损失惨重。同济大学、复旦大学、上海法学院等均遭轰炸,著名的商务印书馆也被日本人付之一炬。
而在之后的岁月里,这些日本人更是继续在上海制造了无数血迹斑斑的惨案,让广大国民敢怒不敢言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这帮小鬼子倒霉了,有哪个中国人不会想着摩拳擦掌,新仇旧恨一起算呢?
雪上加霜的是,迁移到了安亭镇的红军广播电台,也再次发布圣诞节广播,重点讲述了日本人在十多年之前的关东大地震当中。一边伸手笑纳中国人民捐赠的赈灾物资,一边趁机大肆屠杀在日华侨的卑劣行径因此号召上海市民要擦亮眼睛,牢记农夫和蛇的寓言,万万不可对日本侵略者抱有多余的同情心。
——于是。当上海的红十字会组织了医疗队,准备到虹口去救人的时候,当即就被愤怒的中国市民自发拦住去路,用石头和棍子给揍了回去。几个博爱病发作的中国修女,还被挂上了汉奸的牌子游街
为了让火烧得更猛烈一些,自来水厂的中国工人甚至还刻意制造事故,切断了虹口的自来水供应,逼得日本侨民只能用雪水、污水。或者到黄浦江和苏州河里汲水救火。从而大大降低了他们的灭火效率。
好不容易等到火势基本熄灭,焦头烂额、筋疲力尽的日本侨民们又更加绝望地发现,自己在一夜大火之后。等来的不是救援和慰问,而是万众一心痛打落水狗的群众自发性袭击——以“暗杀大王”王亚樵的斧头帮为核心,数以万计的“热血青年”手持斧头、菜刀和棍棒,喊着“驱逐日寇、还我河山”、“血债要用血来还”的口号,气势汹汹地杀进了日租界然后迫不及待地做起了趁火打劫、烧杀抢掠的勾当
——没办法,王亚樵在上海滩能够动员起来的“流氓无产者”,基本上也就只有这点素质
但另一方面,如果在当时要找到一个能够让所有中国人都高度认同的口号,那就只有抗日!从教授学生、贩夫走卒到士绅官吏,无不把抗日看成最高的“政治正确”,一切反对抗日的人就是万恶的汉奸!
因此,在王亚樵打出了“抗日”的旗号之后,面对群情激奋的场面,就算是他的老对头,青帮的杜月笙和黄金荣,也没法给帮众们下达“保护日本友人”的命令——更何况,青帮跟日本人也并不是朋友
于是,虹口日租界的火灾尚未完全熄灭,大规模的哄抢和仇杀事件就已经爆发。愤怒的中国市民瞪着血红的双眼,气势汹汹地涌入日租界,将筋疲力尽的日本侨民砍翻打死,把气息奄奄的日本伤员重新丢进火堆里。同时砸开每一座残存的商铺、仓库和宅邸,将里面的贵重物品洗劫一空甚至还有人狞笑着把几个虽然灰头土脸,但依旧姿色艳丽的日本姑娘推进墙角,然后推倒了排队轮流上
一场充满了血腥和残酷的人道主义悲剧,在虹口日租界的废墟间迅速上演。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天理循环,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谁种下仇恨,最终就会自己遭殃——面对强大而又残暴的敌人,如果没有先进的思想、组织、武器等等来应对,那么也就只有拿出更残暴的手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屠杀来对抗屠杀,用毁灭来对抗毁灭,看看到底是谁先把谁给吓趴下!
原本,面对这样的群体性反日事件,日本人的一般做法是找国民党政府进行抗议,逼迫他们血腥镇压“反日暴徒”,给“日本友人”一个交待——正所谓“老百姓怕官府,官府怕洋人。洋人怕老百姓”是也。
但问题是,眼下吴铁城市长早已逃之夭夭,市政府和警察局统统人去楼空你让日本人找谁抗议去?
而英国人、美国人和法国人的态度,则是冷眼旁观、权作不知——他们眼下自己都已经是焦头烂额、着急上火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发扬风格?出动自己的军队去保护日本人?还是省省吧!
亏得虽然眼下第三舰队全军覆没、陆战队的兵营和司令部也统统被炸上了天,但终究有一部分负责值守和巡逻的日本士兵幸存了下来。再汇合了那些泅水逃生的水兵之后,多少也凑出了一点武装力量。
总之,在几个尉官的指挥下,这些最后的日本兵鼓起余勇,集结整队。用任何能够从瓦砾中扒出的武器,跟“支那暴徒”们展开奋战经过一番凌乱的厮杀之后,总算是暂时顶住了王亚樵率领的“爱国群众”,让他们扛着大包小包甚至是衣衫褴褛的日本女人。哼着小调撤出了更加狼藉的日租界。
——看着往日里耀武扬威的日本人,如今居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上海的小资产阶级文人们在大呼畅快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了几丝害怕和担忧,甚至有些期盼着红军尽快来上海维持秩序了
事实证明,工农红军进入上海的时间。比很多人预想中的更晚。
一直到西垂的夕阳染红了天空,绘制着镰刀锤子图案的红旗依然没有在上海的街道间出现。
而这其中自然是有着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从平安夜的红军最前沿出发阵地安亭镇,到黄浦江畔的上海市区之间。依然有着足足五十公里的距离,这差不多相当于普通步兵一整天的强行军。至于红军的主力部队,目前距离上海市区的路程更加遥远,才刚刚从苏州挺进到昆山,而且因为长途跋涉已经变得疲惫不堪,开始感觉有点走不动了。
其次,从苏州到上海的铁路遭到一定破坏,暂时还无法被红军利用。而红十军团迄今还没有全面的机械化。大部分士兵还得靠两条腿赶路——倒不是因为缺乏卡车。真正的难题在于缺乏司机:这个时代的红军战士之中显然没有几个会开车的,而王秋麾下的两千乌合之众里面,虽然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开卡车。但问题是,有一部分穿越者雇佣兵拒绝执行危险系数过高的任务,他们认为在敌占区里开无防护的卡车进行长途突击,实在是太危险,万一遇到埋伏和阻击就麻烦了——这帮家伙似乎是把民国年代的上海滩当成了爆炸连天的伊拉克和巴勒斯坦战场——还有另一部分人来自于那些上街靠左边行车、方向盘在车体右边的国家,不习惯中国这些方向盘在左边的车辆。只有少数人贪图高额奖金,愿意勉强一试
这样一来,能够乘坐汽车快速挺进的红军部队,就只有区区一两千人。粟裕带领的冲锋舟部队因为不熟悉上海周边的复杂水路,又不敢单独挺进。更重要的是,虽然国民党军队已经逃散,而驻沪日军则被打残,但英法美三国驻军的态度依然暧昧不明——为了避免打出类似第一次车臣战争之中,俄军快速挺进格罗兹尼市区,却被守军拖进巷战绞肉机的不利局面,诸位穿越者准备等一等那些落在后面的部队再说。
然后,南京政府在经历了一番天崩地裂的震惊和恐慌之后,终于组织起了第一轮稍微像样的反击——从常州、无锡和江阴等地拼凑出了四个团的援军,乘火车赶往苏州“驱逐赤匪”
由于部队的集结和备战需要时间,再加上国民党方面一贯的拖沓,等到这支敌军抵达苏州郊区的时候,方志敏和粟裕已经转移到了昆山,留守在苏州的只有刘畴西和乐少华这一对“失败组合”,外加大约两千名后卫部队出于对这两人的不放心,进击上海的红军主力部队,不由得再次放慢了前进速度。
幸好,事实证明,刘畴西这位沙场宿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依靠定向爆破的“阔剑”地雷和雨点般的火箭弹轰击,还有红军战士们人手一把的半自动步枪或冲锋枪,仓促上阵的国民党援军在苏州西北的望亭镇就中了刘畴西的埋伏,被打得全线崩溃,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再构成威胁了。
但是被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工农红军进入上海的时间,就被推迟到了12月26日的早晨。
最终,当红军先头部队抵达上海闸北火车站之际,却被一群态度傲慢的各国洋人给拦住了去路
七十一、作死的洋人(上)()
1934年12月26日上午,上海特别市,闸北华界,京沪铁路东段终端,闸北火车站
一群衣冠楚楚、手持文明棍的西洋绅士,从这一天的清晨开始,就等候在了这里。
在他们背后的小轿车上,挂着外交使馆的牌照,飘扬着英国、法国和美国的旗帜。
而在他们的四周,两支荷枪实弹的军队正在遥遥对峙:一方是打着镰刀锤子红旗的工农红军,另一方则是英国、法国、美国的上海驻军,外加法租界的“义勇兵”和公共租界的万国商团。
——从清晨时分,第一支红军小部队沿着铁路突入上海市区,准备抢占闸北火车站以来,提前部署在这里进行堵截的各国联军,就跟他们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