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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然说的温柔,眼神却凌厉的很,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去,道:“奴婢们不敢,奴婢只想一心一意的伺候夫人,万万不敢有别的想法。”
陈若秋低头看了她们一会儿,两个丫鬟吓得腿都有些发抖,她这才淡淡道:“起来吧,你们既然不愿,我断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多谢夫人。”两个丫鬟颤颤巍巍的起身,心中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陈若秋外表上看着温柔,待人也和善,可是身为陈若秋的贴身丫鬟,却是见过陈若秋的手段的。其实之前也有几个模样生得不错的婢女,上赶着往沈万身上贴,沈万虽然没表现出多大兴趣,却也没有太过拒绝。这几个丫鬟后头就被陈若秋寻了个由头发落了,不仅自己没落的好,还连累了一大家子人。诗情和画意心中都清楚的很,陈若秋骨子里是个极其善妒的人,又手段狠辣。真和沈万搭上关系,只怕会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若秋叹了口气:“怪只怪我没本事,不能替老爷生个儿子,若我能生个儿子,如今哪会是这般光景。”
诗情画意不敢随意搭腔,毕竟孩子是陈若秋的心头之痛。陈若秋喃喃道:“如今沈府败落成这般模样,小辈里竟然连个儿子都没有。二房便是有过,眼下也死绝了……。如今我倒是羡慕罗雪雁,下有儿女,上无公婆。沈信待她视若珠宝,连个通房也没有,真是让人妒忌的很。”
想到昨日里在朝贡宴上,沈妙大出风头。再看沈玥,明明相貌才情都比沈妙要高出许多,却因为沈家这日渐衰落的名头连个好夫家都不好配。更勿用说沈玥心心念念的定王了。
陈若秋心中涌起一丝不甘,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如今却被自己看不上的粗鄙武将之女踩在脚下。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婆子进来,道:“夫人,府门口外有人找老夫人,被夫人的小厮拦住了。夫人……。说是来投靠沈家的。”
陈若秋一听就皱眉,以为是沈老夫人原先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亲戚过来打秋风来了。想着荆家已经没有了,竟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当即就冷了脸色道:“既然是打秋风的,给两锭银子送走吧。这府里可是再养不得闲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不是啊。”小厮挠了挠头:“夫人,那人瞧着不像是来打秋风的,说是老将军故人的女儿,家中生了些变故,走投无路之下才来寻求帮忙的。”
沈老将军?
陈若秋想了一阵,站起身道:“将她迎到偏房,我去见见。”
……
沈妙从沣仙当铺回府后,时日还早得很,她一进屋就将自己锁在屋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天色临近傍晚的时候,罗潭回来了。罗潭买了一些首饰,大方的给了沈妙一些,道:“小表妹,今日我们去逛了珠宝铺子,定京城的珠宝铺子好大。我和冯姑娘也给你挑了一点,不晓得你喜不喜欢,你先拿着,回头等你想出门了,咱们再去逛。”
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沈妙转头称是,等罗潭走后就看着那半匣子首饰,寻思着大约能典当多少银子。
沈信一行人在罗潭回来后不久也回来了,大家在一块儿吃了晚饭。大约在官场上的事情也十分顺利,沈信和罗雪雁也显得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唯有沈妙一人,显得有些恹恹。罗凌注意到了,就道:“表妹看起来有些不适,出什么事了么?”
沈丘停下筷子:“妹妹,你怎么了?”
沈妙一愣,见桌上众人都盯着她,就笑道:“没什么,只是刚从小春城回京,觉得有些不习惯而已。住几日就行了。”
沈丘笑道:“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妹妹要是不习惯,过几日我得了空,带妹妹从城东逛到城西,从城南逛到城北,妹妹多走几次,就习惯了。”
“丘表哥也带上我!”罗潭急急忙忙的表态:“我也能保护小表妹。”
“胡闹。”罗雪雁道:“你妹妹若真跟你将定京城转一圈,只怕要累趴下了。在者定京这么大,若是出了事怎么办。”她瞪了一眼沈信,要沈信帮腔。
沈信呵呵一笑,道:“孩子们高兴就好,没事,臭小子,你要是带你妹妹们出去玩,就把你老子的兵也带着一队,谁敢生事,往死里揍,别怕!”
罗雪雁气的拿手拧他。
夫妻二人感情这么打打闹闹,看着却是十分要好。沈信在外威风凛凛,回家对罗雪雁却言听计从。沈妙本是含笑看着,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渐渐阴霾下来,她连忙低下头,免得周围人发现她神色不对劲。身边的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罗凌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等用过饭在堂里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就要各自回屋了。沈妙准备回自己院子,罗潭的院子在沈妙前面,蹦蹦跳跳的先回屋了。临了沈妙的院子,沈妙准备进去,却被罗凌喊住了。
“表妹且慢。”
沈妙转过头,看着他,道:“凌表哥有什么事?”
罗凌踌躇了一下,终归是从袖子中摸出一方折成四四方方的东西。他温声道:“今日同表哥出门,恰好瞧见外头有铺子在卖这个,我瞧着买的人挺多,就买了一方。听闻表妹夜里多梦,这东西是浸过香料的,有凝神的作用,表妹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沈妙微微一愣,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罗凌生的一副好相貌,虽然比不过沈丘勇武,不如谢景行英俊,就连季羽书都要比他看起来更秀气可爱,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文,却让人觉得打心底的熨帖。罗家的一众小辈中,罗凌是最出色的一个,不仅是因为他最稳重,而是他能担得起一个家族的重任,并且为人真诚。
夜色里,似乎能瞧见罗凌微微泛红的脸。他有些不自在道:“表妹要是不喜欢…。”
沈妙轻巧的将罗凌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笑道:“表哥一片心意,我怎么舍得拒绝。谢谢表哥。”
罗凌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眉眼温和,言语间带着关切,本来是让人十分舒服的态度,若是寻常女子,不说动心,却会对面前的人生出十分好感。可是沈妙却后退一步,看着他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屋了。”
罗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极快的掩过去,道:“不打扰表妹。”他转身离开了。
沈妙看着罗凌离开的背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不是不知情事的青涩少女,就算跟着傅修宜未曾享受到男女之间的柔情蜜意,可终究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罗凌是个好人,把这样好的人拉到她充满阴谋算计的一生,她就太自私了。虽然罗凌是个很好的良人,可是罗家人待她不薄,她总不能恩将仇报的。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梳洗完毕,惊蛰和谷雨都退了出去,沈妙坐在桌前,将方才罗凌给他的东西摊开。
那是一方帕子,巧的是竟然是一封双面绣,定京城里上面绣的帕子如今最难求,想来罗凌买到这方帕子,也是废了不少银子。上头绣着一只白鹤,倒是和他一贯无欲无求的性子相符,散发出淡淡幽香,乍一闻的确是有些让人心神舒缓。
沈妙端详了许久,这帕子上的纹路显然是出自流萤之手,流萤的手艺在定京本就是数一数二,加之这是明齐极少的双面绣。看来流萤过得不错,沈妙瞧着瞧着,心中因着今日下雨遇着的人而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她觉得有些乏了,就脱下外袍,只穿了中衣,走到榻边坐下,正想要脱掉中衣休息,只听得轻笑声想起:“且慢。”
沈妙的手一顿,再回头时,熊熊怒火这回是真的遮掩都遮掩不了,她看着窗外不请自来的某人,一字一顿道:“谢、景、行。”
那人进了屋,反手关了窗,悠然自得的像是自己家后院似的。他这回没带面具,一张英俊美貌的脸就那么大喇喇的露在灯火之下,勾人的要命,可是沈妙只想将他拖出去砍了。
“普天之下,现在只有你能叫我小字。”谢景行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在沈妙榻前不远坐下,笑的云淡风轻:“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殊荣。”
他个子高,坐下去竟然也比沈妙高了不少。气势上真是一点儿也不肯放松。
沈妙冷眼瞧他:“睿王每日闲得很,从衍庆巷到这里的路也是熟门熟路。”
“简单。”谢景行支着下巴:“衍庆巷到这里的宅子我都买了下来,现在你住的宅子隔壁,也是我的院子,远亲睦邻,所以本王来拜会。”
沈妙倒抽一口凉气。衍庆巷离沈宅虽然也近,可是到底还有一些路。谢景行把从衍庆巷到沈宅之间所有的宅子都买了下来……。岂不是这城南大半个地方都是他自家的院子?沈宅隔壁的院子也被谢景行买了下来,谢景行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他是把大凉朝的国库都带在身上了么?他这么挥金如土,大凉的永乐帝知道吗?
待看到谢景行面上散漫的笑容时,沈妙又气不打一出来,谢景行好不要脸,说什么远亲睦邻,哪里有人拜会邻居挑在这半夜三更的,不给帖子就这么不请自来,大凉的皇室都这么没规矩的么?
“你瞧着不大高兴。”谢景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哥哥我。睿王的身份还是能帮得上忙的,看在旧相识的份。”
沈妙白了他一眼,她是越来越摸不清谢景行到底想干什么了。谢景行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想到今日在沣仙当铺与季羽书说的话,沈妙忽而起了几分心思,故意问:“谢景行,临安侯府的方氏,你怎么看?”
临安侯府的方氏,谢长武和谢长朝的生母,当初玉清公主的死与方氏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谁都知道玉清公主是谢景行不能提的话,沈妙就偏偏提了。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套我的话?”
“你肯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谢景行懒洋洋道:“在我眼里,蝼蚁不如。”
沈妙瞧着他:“你为什么不杀了她报仇呢?”
谢景行眯了眯眼,他盯着沈妙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声音如春日里埋下冬日里才挖出的桃花酿,带着春风般令人沉醉的醇厚,却又如冬日般凛冽的令人清醒。他道:“沈妙,你在担心沈信变成第二个谢鼎?”
沈妙垂眸:“不错。”顿了顿,她道:“若是我处于你的位置,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复仇的。杀了方氏,再杀了她的两个儿子,这才算是报仇,才算不白活了一遭。”
她说的凉薄,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狠辣,谢景行闻言,倒也没有惊讶,只是笑了一声,仿佛在笑她的天真。谢景行道:“不杀方氏,只是不屑,也怕麻烦。谢鼎和玉清公主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为什么要复仇?”
沈妙一愣。
谢鼎和谢景行不是父子,沈妙之前听谢景行说过了,也不觉得惊讶,可是怎么连玉清公主也和谢景行没有半分关系?谢景行身上流着的血不是谢鼎和玉清公主的,那他怎么成了谢家的嫡子?
沈妙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问谢景行:“那玉清公主的儿子……”
“死了。”谢景行淡声道:“出生就死了。”
出生就死了,可是在那之后并未听到半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