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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就算这样,陈家姊妹在十六岁那年,花灯节当日,还是在人眼皮子底下不见了。陈家搜了许久都未果,距离陈家姊妹失踪后,已经有三年了。陈家一直花费人力财力去寻找两个女儿,虽然深知已是凶多吉少,却从未放弃过。甚至辗转找到了,花重金要买消息。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消息。
如今这个存了三年的生意突然有人要卖,红菱怎么能不惊讶?陈家付的酬金想必不菲,只要做成这笔生意,就算分成,也能分到不少银子。
生意人,按银子说话,沈妙就不相信,找不到那个背后的主子。
……
沣仙当铺里头的这座楼阁,叫做临江仙,做买卖的,就在第一层,从此以往的第二层到第六层,都是家主自己享用的。
此刻第六层的茶室中,桌前正坐着三人。
“羽书,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高阳皱眉看向对面的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这少年生的很可爱,和谢景行烈日一般灼目的英俊不同,也不同于高阳温和如水的秀气,这少年生的就如一个邻家小子一般,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他穿着一件湖绿色长袍,笑起来颇为讨喜,道:“听说定京计划有变,知晓你二人肯定需要我这样神通广大的得力干将相助,特意回来出手。”
“呵呵。”回答他的是高阳的一声冷笑。
“啊不过谢三哥!”叫羽书的少年忽而又转向他道:“倚翠楼的芍药姑娘最近对我又是爱理不理,深感惶恐,三哥历来招姑娘喜欢,不如教一教我如何?”
这看上去亲切无害的少年郎,却是个游戏花丛的老手。
谢景行看也不看他一眼,道:“看相貌。”
“啊,难道三哥认为我这样的人相貌不英俊吗?”少年愤怒的脸都涨红了:“想当年,我在……也是一枝花,万人追捧,三哥说这样的话莫非是嫉妒我?”
高阳看不下去了,把羽书的脑袋往另一边一扳:“季羽书,在这么说话你就回去吧。”
“咳,”羽书立刻坐直身子,正色道:“三哥,我们还是来说说此行的计划吧。”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楼下上来一名红衣女子,姿容妩媚,倒也没进来,隔着纱帘远远地叫了一声:“家主。”
“红菱啊。”羽书循循善诱:“跟你说多不少次了,虽然你生的好看,不过我兄弟几人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要上来了。虽然我宠你,也不能如此不知进退嘛。”他生的稚嫩仿佛不知人事,说的话却如老油条一般,也只亏得红菱是他的手下,怕若是寻常少女听他说三言两语,怕是要羞得脸都红了。
“家主,是非要见您。”红菱道。
“嘿,”羽书摆了摆手:“谁家小子这么嚣张?我沣仙当铺又不缺银子,谁还少不了他那笔生意来着?不做就不做吧,让他走走走,想见小爷,门都没有!”
“可是家主,那笔买卖不是一般的……”
“说了不做了,沣仙当铺不伺候那些人。”羽书伸手捻面前的点心吃。
红菱有些犯难,却也无可奈何,正要退下,却听见那一直不知在想什么的紫衣少年开口问:“是什么买卖?”
红菱一怔,看了看羽书。她知道面前这二人和家主关系匪浅,可说到底这也都是机密之事,就这么说出去只怕……羽书看到她犹豫的目光,一拍大腿:“叫你说你就说嘛,这二位都是自己人,也就是我沣仙当铺的掌柜的,他们的话就是我的话,日后我不在,他们就是掌柜的。”
话音未落,高阳又“呵呵”了一声。
红菱见状,放下心来,笑着道:“是来卖消息的,卖的消息是三年前江南豫州陈家姊妹的那桩案子。”
话音刚落,高阳首先惊异的叫起来:“陈家案子,隔了三年竟然有消息,这买卖有点大啊。”
“不错。”谢景行也开口:“陈家在江南一代势力众广,接下这笔买卖,除了银子,好处更多。”
“说来说去就是要做咯。”羽书抓了抓头,道:“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去看一看吧,我倒要看是哪位小子,竟然敢这么消遣小爷我?小爷见一面可是很贵的。”
红菱忍不住笑了:“不是小子,是位姑娘。”
“姑娘?”羽书的面色一变,顿时喜笑颜开:“长得俊吗?”
“很俊呢,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
羽书“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冲谢景行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二位哥哥,小弟先告辞一步。”说罢转头就冲红菱急切的道:“在哪儿呢?走走走红菱你怎么不早说……”
待他二人离开后,高阳才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谢景行道:“我以为,他来定京也没什么用处,你还是让他回去吧。”
“当个靶子也好。”谢景行轻描淡写道。
……
沈妙坐在茶室中,低头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
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纱帘被掀起,红菱走了进来,恭敬的微微弯腰,将身后的人迎了进来。
沈妙抬起头。
来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有份难得的天真,穿着件湖绿色的长袍绣着鹿样的花纹,人都说衣裳看出性子,这少年郎的性子大约也是欢快的,这似乎符合他的年纪,可沈妙心中却更是对面前人起了几分深思。能将沣仙当铺打理得当,手中还掌握着这门行当的命脉,实在是不容小觑。这少年也绝对表面上看上去的纯良。
“在下季羽书。”他在沈妙对面坐下,笑着对沈妙拱了拱手。
“季掌柜。”
“不知沈姑娘芳龄几何?”他先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沈妙微微一愣,答道:“十四。”
“哦,那正是芳华好年纪,”他搓了搓手,眼中一抹热诚:“不知可有婚配?家中还有姐妹否?”活脱脱一副调戏良家少女的登徒子模样。
红菱抽了抽嘴角,撇过头去,似是不想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无赖行径。
沈妙轻笑:“看来季掌柜不是来做买卖的。”说完作势要走。
“哎!”季羽书吓了一跳:“有话好好说,沈姑娘莫急,咱们现在就谈生意。”
沈妙这才停下来。
季羽书小声嘟囔:“看着性格温柔,怎么这么凶呢……”一转眼瞧见沈妙清凌凌的目光,顿时又坐直身子,道:“沈姑娘要卖江南陈家那桩消息,容我多说一句,三年前姑娘方十一,这等事情是怎么知道的。”
“横竖做不得假,卖消息的人和买消息的人终是要见面,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得由那边决定,季掌柜担心什么?”
此话一出,红菱和季羽书的神情同时一顿,看向沈妙的目光也是充满深意。听沈妙的语气,对着其中的各个环节仿佛烂熟于心似的,可是红菱和季羽书可以确定,沈妙从前从未来过此处,她是一个陌生的客人。
“咳,话虽如此……不过沈姑娘是怎么得知沣仙当铺这里的生意的?”季羽书再次问道。
“偶有耳闻,故来一试。”沈妙回了他八个字,可谓滴水不漏,害的季羽书故作风度的笑容也僵了一僵。
季羽书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换了个话头:“那么沈姑娘想卖这个消息,卖多少银子呢?”
买消息的人会给付银子,一部分给卖消息的人,一部分给,这其中多少银子也要在之前谈妥。
“在这之后,我还要买一个消息。如果季掌柜能卖出我想买的消息,江南豫州陈家的银子,我一份不收,还倒给你拿。”
季羽书倒吸一口凉气。
说实话,沣仙当铺开张这么多年,好多事情都是交给红菱打理,他不过是做个甩手掌柜。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也是非常简单的生意,凭的就是三教九流的人脉和交情,若说动脑子的事情,倒是少得很。谁知道今日和沈妙的一番话,只觉得对方话里连弯带拐,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譬如此刻,实在是季羽书无法理解之事。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生意人,就问:“沈姑娘要买什么消息?看这势头,来头不小啊。若是找不见,只怕银子也要耽搁多年,我倒是不觉得是好法子。”
“如果季掌柜愿意的话,不需要多年,当下便可。”沈妙道。
“这和我愿意有什么关系?”季羽书瞪大眼睛:“我并非卖方。”
“我要买的消息,是豫亲王府图谋造反,但是这个消息,并非是买给我自己的,而是买给明齐帝王家,季掌柜明白了吗?”
季羽书先是被她话里的字眼惊了一跳,险些仰面翻倒过去,看疯子一般的看着沈妙。红菱也瞪大眼睛,看着沈妙平静的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晕。
茶室中安静了半晌,直到那熏香燃烧了小半段,季羽书才道:“红菱,你带她们出去吧。”
红菱连忙将几个女童带了出去,临走时看了沈妙一眼,后者端起茶杯,眼神平净的如一汪潭水。
“沈姑娘,”季羽书道:“你这不是在买消息,是在做消息。”
没有人会直截了当的将消息说给一个中间人,沈妙这笔买卖,与其说是做给外人,倒不如说是奔着来的。她要借着这个行当的口,传出一些流言,然而让这些流言,“偶然”的传到皇室中去。
在三教九流中,市井深处有不少人脉,都如同滑不溜秋的泥鳅,到时候往人群中一钻,干干净净,怎么也查不到源头。
放出流言这回事,寻常人家,哪怕是官家,沈妙也无惧。但是要牵扯到皇家,就不能拿沈家冒险,这就是她的筹谋。
“无论是买卖,还是做消息,富贵险中求,”沈妙微微一笑:“季掌柜不敢做这笔生意?”
季羽书挠了挠头,如同为难的少年一般道:“沈姑娘的条件我自然很动心,可是沣仙当铺不是摆设,也不是用来博弈的工具,若是因为在下一人贪婪而让沣仙当铺惹来祸事,实在是愧对祖师爷。”他双手合十:“如今这个行当本就凤毛麟角,为了祖师爷,我也不能冒险,对不住了沈姑娘。”他站起身来,冲沈妙行了一礼:“沈姑娘要做的消息沣仙当铺不接,先前要卖的消息若是没改变主意,我便命人记下一笔,等江南陈家来了消息,便命人去给姑娘知会一声,至于在哪里知会,姑娘十日后来当铺就是。”
说完这句话,季羽书便真的充满歉意的对她笑了笑,转身要走。在他的脚步即将跨出茶室的时候,身后传来沈妙的声音:“季掌柜,生意的筹码不够,再加个威武大将军沈家做不做?”
季羽书一愣,转过身来。
紫衣少女垂着头看着面前的茶盏,好似能在里头看出朵花儿,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沉沉的紧张,让整个茶室都显得异常逼仄起来。
“若是你能答应做这笔生意,定京城威武大将军府,从此就成为你的人脉。”
……
楼上,高阳和谢景行还在喝茶,忽然听见紧张的声音:“哥哥们,不好了!”抬头一看,却是季羽书冒冒失失的跑进来。
他一把掀开珠帘,往桌前一座,将方才留下的被子抓起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灌下肚,才喘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