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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不过二十岁,之前从未担心过子嗣问题,虽然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但他一直觉得骆寻瑶还会帮他生好几个,里面肯定就会有男孩,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话。
他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这些前朝余孽实在没必要骗他,而且他们确实很早就混进了知州府了,但是除了棉籽油,却没有做任何事情……
这棉籽油真的有问题?油腻的油有很多被灌进了喉咙,也有更多顺着他的脸往下滑,让他衣服上、胸膛上油腻一片。
吃菜一向重油的齐文宇第一次这样厌恶油腻,几欲作呕却毫无办法。
虽然齐文宇一直在努力把灌到自己嘴里的油往外吐,但是在闻秋生和另外一个人的挟制之下,想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最后,齐文宇到底还是喝下了不少油,身上同样沾染了不少,整个人就跟从油里捞起来的一样。
“水……”喉咙里火辣辣的,齐文宇忍不住开口。
“水?你还想喝水?现在天都快黑了,衙门却还没把我们的人放出来……要喝水没有,你想要喝油,倒是可以的。”闻秋生冷笑道。
齐文宇不再开口,同时也看到了透过窗户的金色的余晖,当初他躺在雪地里,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没时间多想什么,只觉得又冷又疼,但是这次,他却想了很多很多。
他从小不受重视,兄弟之间的关系也不好,这三年对他来说无疑使最幸福的,但现在,这份幸福却就要消失了?
躺在油腻里,本来很喜欢的棉籽油,现在却成了催命的毒药,身上也火辣辣的痛。
捆绑他的粗糙的身子本就已经伤了他的皮肤了,现在,他身上却又红肿了起来,甚至渗出了血丝,就像被火炙烤着一样。
“秋生,你给他下了毒?”和齐文宇一起被带来的他身边的侍卫都已经被绑在了外面,程涛杀鸡儆猴过,又指使那些官兵拆除了他附近的建筑砍到了他附近的树,让他们的视野异常开阔以后,就回到了屋子里,结果却正好砍到了齐文宇身上红肿的模样。
“陈明说了不能给他下毒免得他死了,我又哪会这么做?”闻秋生开口,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齐文宇:“除了棉籽油,我可没让他吃过别的,难不成这棉籽油有毒?”
如今的百姓,吃东西大多用炖煮,而在这些菜里,除了盐他们不会放其他的东西,偶尔炒个什么吃,能放一勺子的油就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为了让人注意到棉籽油曾让酒楼用这种油做菜,但并没有人吃出问题来,现在看来,之所以没有吃出问题,完全是因为吃的量少?
倒是这个王爷,之前就每天又是煎的又是炸的吃了无数平民百姓一年都舍不得吃上一回的耗油的菜,刚才又被他灌了不少油下去……
“说不定就是这样,这世上有毒的东西很多,不过大部分东西,都要吃多了才有毒性。”少吃点是药,多吃点变毒的东西可一直不少,程涛怜悯地看了一眼齐文宇,棉籽油里头到底是什么毒根本没人知道。
齐文宇虽然浑身难受,头晕目眩全身无力,但并没有昏迷过去,闻秋生和程涛的对话,自然也听到了。
中毒?自己竟然还中毒了?齐文宇咬紧了牙关,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女,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也就只有这样,他才能撑得下去。
齐文宇可以说正经历着自己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光之一,而这个时候,也有其他人同样不好受。
京城的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明德帝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竟然有些看不清自己面前的东西了。
“贺喜!”有些惊慌地叫了一声,有人扶住了他以后,明德帝才终于放松下来。
“陛下。”贺喜开口:“我扶着陛下走。”明德帝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却越来越差了,常常口干舌燥身体无力不说,眼睛也慢慢地看不见了……
御医在明德帝面前斟酌着说话,但并不会瞒着他,也会刻意通过他把真话传给明德帝,去年的时候,这些人说明德帝还有两三年好活,但是现在,这些人却都表示,明德帝怕是只能活上半年了。
半年……贺喜已经给骆寻瑶去了信,虽然现在明德帝每天喝参茶,照样上朝,并未露出什么不对劲来,但贺喜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自己伺候了三十年的人的变化——如今这人的身上,都已经没有多少肉了!
“早上还好,到了下午,我就愈发看不清了……”紧挨着贺喜,明德帝叹息着开口,他不愿意让那些大臣知道自己的情况,因此一直强撑着,但是在贺喜面前,却并没有隐藏的打算,事实上,他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是绝对瞒不过贺喜的。
“陛下应该好好休息,不能再操劳了。”贺喜劝道。
明德帝并未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今天已经是中秋了……以往每次过中秋,还觉得一群人太过吵闹,可眼下两年没过中秋,倒是有些想念了……”去年的中秋,正好齐文浩齐文俊相继出事的时候,而今年的中秋……齐文俊还被他关在暗房里,齐文浩齐文宇却都不在他身边……
齐文毅这些日子倒是整天往他身边凑,但是他伺候人的时候,根本就没多少真心,明德帝自然也就不喜欢他在身边烦心。
“陛下若是想念了,可以将安王福王都召回来。”
“你说的没错,等会儿你就去拟个旨意,把他们都叫回来吧……等文宇回来了,我也就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贺喜低下了头,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天,恐怕就要变了。
明德帝在京城惦记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而远在南疆,同样有人惦记着。
安王妃名叫魏颖,她十七岁嫁给齐文浩,如今已经十多年了。
她嫁给齐文浩的时候,齐文浩身边的宫女就已经有人有了身孕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幸好她一举得男,才能站稳了脚跟,但那个时候,齐文浩身边又已经有了别的深受他的宠爱的女人了……
虽然齐文浩身边有名分的女人现在其实也就只有七个,但没名分只是跟着他的呢?齐文浩身份高贵,有的是想要爬床的女人,偏偏他又不会坐怀不乱。
她以前当大皇子妃的时候,还住在宫里,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早晚的请安更是少不了,好不容易搬出了宫,成了太子妃,却只过了一年的风光的日子,然后又不得不来了这南疆……可以说,嫁给齐文宇以后,她就没过过多少安生日子。
若是还在京城,魏颖绝对没胆子跟齐文浩顶嘴,但是到了南疆这地方以后,她却再也不能忍了,只是,她跟齐文浩争执不过是想让齐文浩多惦记惦记自己,多惦记惦记他们的孩子,想法子让孩子有个好前程,齐文浩倒好,竟然在跟她吵过以后就跑了,连中秋佳节都没回来!
在如今这个虽然建的非常宏伟,但是除了翡翠摆设什么都缺,连点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的安王府里,魏颖带着一群女人孩子一起过中秋,而在座的人,就没一个脸色好的,那个比魏颖还要大上好几岁的帮齐文浩生下了第一个孩子的侍妾,更是对着魏颖哭诉了一番——她的女儿如今也有十四了,到了相看婆家的时候,但是在南疆这地方,哪有可以相看的人?
看到这些人哭丧着脸的样子,魏颖的脸色更加难看,直到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以后,眼里才有了暖意,随即又失落起来。
她的这个儿子自幼聪颖,还很得明德帝的喜爱,在一年多以前,她还以为她的儿子以后能当上皇帝,可现在呢?在南疆这地方,她儿子就算想要找个好点的先生都难……
一顿饭,安王府里的人全都吃的食不下咽,而刚刚吃完,魏敏竟然就接到了京城送来的特产以及一封信。
东西和信是诚王齐文毅差人送来的,显然跟公务有关,若是以往,她就算可以看信也不会看,但今天,心情非常不好的她,却在将东西都收进了库房以后,又将那封信拿回了房间,然后偷偷地打开了,翻出了信纸。
“母亲,信上写的是什么?”皇长孙齐晔问道,短短的一年,从备受关注的太子嫡长子到现在,他已经成长了很多。
“晔儿,你看看吧。”魏敏的手抖了抖,到底还是将自己手里的信纸给了自己的儿子,在这封信里,齐文毅表示,齐文宇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他看着齐文浩和齐文俊斗,并在其中推波助澜,假意跟齐文浩交好,等着接受齐文浩留下的人……
这些事情,并非有理有据,但齐文毅却写的信誓旦旦的,信里还提到了赵平英,说骆寻瑶本人也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吴家就是她斗倒的。
魏敏其实对齐文宇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感激,但是骆寻瑶就不一样了,她不喜欢骆寻瑶左右逢源的样子,更不喜欢齐文浩的母亲和姐姐对自己冷淡却对骆寻瑶热情……这个骆寻瑶,肯定不简单。
齐晔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的想法,他看着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突然就想到了当初他们还被圈禁的时候,他的皇爷爷和四皇叔一起来看他们,当时齐文宇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其他地方的事情,闽州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如今,官府的人已经跟那些前朝余孽对峙了起来。
一开始还没有齐文宇的踪迹,不能确定齐文宇的安危的时候,齐文浩和陈明唠叨了很久,就为了拖延时间,但是在齐文宇和那几个前朝余孽的藏身之所被确定下来以后,继续念叨也就成了毫无必要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把齐文宇救出来。
那栋几乎已经不再住人的房子周围,原有的围墙之类,都已经在那些前朝余孽的要求之下完全被拆除,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了上千的士兵,但却完全没人敢靠近。
而在那间木屋前面,两个木头柱子上正绑着两个人,不久前,这两人还在大声呼痛喝骂,现在他们却已经没什么声音了——为了威胁那些官兵,他们都被砍了几个手指,虽然止了血,但却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骂人了。
这些前朝余孽,算上陈明一共也就只有四个人,但是齐文宇在他们手上,他们就无惧千军万马。
骆寻瑶也来了这里,远远地看到那情况,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如今,齐文浩已经将他们之前抓到的前朝余孽一个不少地全部从牢里提了出来,现在就被他们绑在一边,但双方却又僵持住了。
那些前朝余孽坚持要安全了以后才会放了齐文宇,但谁能保证这些人真的会放?怎么样的情况才算安全?就算他们留下了人质,想来他们一不会介意拼着死几个人杀了齐文宇,既然如此,他们又哪敢轻易放人?
而对于那些前朝余孽来说,他们的人太少了,官兵一方却有无数人,在给他们的马车上动点手脚或者找人跟着他们,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担心官兵们出尔反尔,更打算好好把握住齐文宇。
毫无疑问,这又成了一个僵局。
骆寻瑶坐在马车里,身边跟着珠艳和两个丫头,怀里抱着丹彩,而那些禁卫军层层叠叠地围着她,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情况,咬的嘴唇都出了血,突然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宫里一道圣旨,骆家就没了,而她们这些女人,就算再怎么哭泣哀求,依然毫无作用……
重来一次,她花了多少功夫,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偏偏这一切,却完全是依托在齐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