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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我看着眼熟,正是我那本一路陪伴我走过童年的《封神演义》。而这看书的人,就是当晚出现在我家的那个老东西。
“我又从头看了一遍,还是不喜欢妲己。”老东西翻着书,慢条斯理地说。
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出现的,虽然心里发毛,但此时害怕并没有什么用。拍拍身上的土,搬了一把椅子坐下,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喜欢谁?老姜?”
那人合上书,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屋顶,缓缓说道:“纣王。我最喜欢他。”
我心想,他妈的,这老东西难道是个基佬?
“基佬”这个词我是从一些港台片上听来的,觉得用在这个老东西身上正正好。
“这货荒淫无道,祸国殃民,你还喜欢他?”我搞不清这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这老东西虽然模样长得不错,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天生一张死人脸,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翻着死鱼眼看了我一眼,嘴角诡异地一扯,说道:“祸国殃民难道就不能喜欢了?”
这他妈的,果然是个基佬!我一哆嗦,浑身直掉鸡皮疙瘩,忙说:“当然可以,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
死人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直把我看得心里发毛。
“刚才的方法是你三叔教的?”
我吃了一惊:“你认识我三叔?”
死人脸摇摇头:“听说过。听说在你们这一行,手艺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
我听了心里一动,这人说的是“你们这一行”,那就说明这人跟我们不是同行。难道以七星旋扣之法捆墨斗线的另有其人?还是说这人对我们这行也颇有涉猎?
“你就是刘家请的那位姓钟的高人吧?”我盯着他。
“什么高人低人,我只是跟刘家老爷子有旧,能帮的就帮上一把。”死人脸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起伏,果然跟个死人一样。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方法是不是你三叔教你的?”
我摇头,说我三叔哪懂这些,是我田老师教的。死人脸“哦”了一声,问田老师是谁。
我说田老师就是田老师啊,是我的班主任。
“我们田老师教育过我,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可以用科学来分析。”
“说说看。”死人脸似乎颇有兴趣。
“这房子既没门又没窗,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这屋子里很可能是设了某种障眼法,就像那些街上变魔术的,欺骗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出路。”
“但不管怎样,障眼法就是障眼法,它能欺骗人的眼睛,迷惑人的感官,但就是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屋子里只要有空气对流,就不可能是个密闭的地方,烟气就一定会产生漂移!”
“聪明的小孩。”死人脸噗噗地拍了几下手,声音难听之极,“只可惜被你那个什么田老师教成了榆木脑袋。真是愚不可及!”
我根本懒得理他。你说我是榆木脑袋我就是榆木脑袋啊?我还说你是个死人头呢,你怎么没去死?
死人脸坐在椅子上,突然挥了下衣袖:“你再试试。如果你能出得去,我就放你走。”
“一言为定!说话不算的是老狗!”我赶紧应承下来。我对我刚才的方法绝对有信心,要不是那死人脸突然出现,我这时候都已经逃出去半天了。
我生怕死人脸会反悔,赶紧去搬了刚才的香台出来,去拿了三根香,凑在烛火上点燃了,灭去火苗,插在香台上。
然后退开几步,盯着线香飘散出的烟气。我首先得通过烟气飘散的方向,捕捉到气流涌动的路径。
但是看了一会儿,我背后的冷汗就出来了。此时的三道烟气,笔直地向上升腾,没有半点波动。这也就意味着,此时的屋子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空气流动!
这怎么可能?
第十章 井深寒()
我过去拔出香拿在手里,绕着屋子转圈,但无论在哪个位置,烟气都是没有发生丝毫的漂移。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这实在太违反常理了!
“你猜的没错,这屋子是被我动了手脚,之前你也确实是差点闯了出去。只是刚刚,我又换了一种手脚。”死人脸的声音毫无起伏地传来。
我拿着香,越走越是心惊,冷汗直冒。这该死的障眼法,难道不单单影响人的眼睛和感官,难道还能真对空间造成移位不成?
这不可能啊,这明显违背了我的基本世界观!
直到三柱香烧完,我还是没摸出任何头绪,浑身是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坐在地上。
“真是个榆木脑袋!”死人脸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你看不懂的事情,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仅仅只是你不懂而已。”
我四脚朝天瘫在地上呼呼喘气。这死人脸废话真多,装神弄鬼的,浑像个神棍!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想问他抓我来到底什么目的,就发现那人不见了,那张椅子上空空如也。
我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把整个屋子找了个遍,结果那人真的就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他妈见鬼了!后来我冷静下来,大概就想通了,这屋子里头确实有古怪,应该是类似于“鬼打墙”。我家做死人生意这么久,对于“鬼打墙”还是不陌生的。
所谓的“鬼打墙”,一般是指在夜间或郊外行走的时候,分不清方向,老在原地打圈,有些严重的甚至到死都走不出来。两年前我们曾接到过一个走夜路被吓死的,当时检查他的尸体,就发现这人死的地方,五步之内有密密麻麻的脚印,都是这人踩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人在临死前,一直在五步之内不停地绕圈子。三叔当时就判断说,这人是遇到了“鬼打墙”。
干我们这一行的,总会遇到许多无法解释的怪事,这“鬼打墙”就是其中之一。当然,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这一行的看家本领,三叔就曾经教过我破解鬼打墙的方法。
我观察了一下整个屋子,然后尽可能地找到这个屋子的中心点。站在那里闭上双眼,原地转动十个圈子。等自己完全忘掉原先站立的方位后,开始朝着自己当前正面朝向的方位,踏出一步。
在连续迈出三步后,逆时针转动身体九十度,继续往前踏出三步,接着又是逆时针转动九十度,依次行进。
这是破解鬼打墙最简单实用的方法,我曾经被三叔拎着训练过,所以做起来并不陌生。以这屋子的大小来看,鬼打墙的范围并不是特别大,按理说在转过十九次以后,应该就能脱困而出。
我原本信心满满,但当我转动到第十六次的时候,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疼得我眼冒金星,差点一头栽倒。
靠,这个方法失败了!
我折腾了半天,又累又饿,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半点可以吃的东西。这鬼地方又阴森又古怪,简直让人崩溃。
时间在不停地过去。我被囚禁在这里,看不到白天黑夜,只知道烛台上的蜡烛已经被我换了不下二十次。又饿又渴,整个人都开始脱水,意识变得迟钝模糊。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持体力,等着三叔来救我。找了个靠墙的地方盘腿坐下,闭上眼开始调息。
所谓的“调息”,是三叔教我的说法,动作要领是盘腿坐地,腰杆挺直,放松周身,然后有意识地控制呼吸,使呼吸达到深、细、匀、长,自然活泼的境地。
这在我们这一行有两个作用。
一是在下葬或者送尸途中如果遇到诡事,很有可能是自己心窍被迷或者陷入了幻境,这时候就要用调息法来调整自己的呼吸,借此来调整自己的意识状态。
二是可以用调息法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速度,最大限度地降低体力消耗。
或许是我实在太累了,在连续调息了十拍之后,竟然困得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睁开了双眼,然后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在我眼前不停地走动。
我想叫她一声,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这女孩子披着一头长发,盖住了脸,耷拉着脑袋,没穿任何衣服,赤条条的身上不停地往下淌着水,湿漉漉的,水珠不停地洒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耷拉着脑袋,双臂下垂,拖着怪异的脚步,缓缓地在屋子里走着。她走路的样子极怪,我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寒毛倒立。
起先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女孩子吸引,但看得久了,就发现她看似随意走动的轨迹,其实是有规律的。
我注意到她在青石板上踩出的脚印,十分清晰,形成一条复杂而有规律的路径。
我睁大了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脚印,竭尽全力把它们印在脑海里。那女孩子又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突然抬起头望了我一眼。虽然她的面目完全被黑发遮挡,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我的心还是狠狠地跳了一下,陡然从迷糊中惊醒。
再去看屋内,那女孩子和脚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屋内的地面干燥如故,根本没有半点水迹。
我也顾不得许多,飞快地合上眼,把刚才记下的脚印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然后从地上爬起,从第一个脚印开始,踩着女孩子走过的地方,重复她行走的路线。
在走过一段曲折繁复的线路后,我站在了一处墙壁前。我没有犹豫,朝着墙壁狠狠地迈出一步。
与此同时,眼前豁然开朗,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我眨了眨眼,只看到天空挂着一轮弦月,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我身上。
回头看看,只见一座土砌的房子就在我身后,屋顶上盖着茅草。在我面前就是一个没有门的门洞,从这里看进去,还能看到里面的那些木桌椅。
我心有余悸,刚才的经历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这扇门明明就在那儿,我在屋里头却打死也看不到。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古怪?
我盯着那个门洞,有种想要再进去看看的冲动。最后好歹是理智战胜了好奇心,要是进去后出不来了,那就只有饿死在里头的份了。
四处打量了一眼,我所在的地方是个颇大的院子,有个围墙,上面长满了青苔和爬山虎。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灰黑色的泥土,看不到一根杂草,也没有吵闹的虫鸣声,安静得可怕。
在离开屋子大约十步远的地方,我找到了一口水井。这井是用石板砌成的,有八个角,这种叫做八角井,在我们这一带并不常见。石板呈现出一种灰暗的颜色,显然是颇有年代了。
我这会儿是渴得狠了,嘴唇都已经起了皮,见到一口水井眼睛都亮了。但这口井却很是古怪,井口上被一块大青石压住,周围还洒了一些符纸和冥钱。
做我们这一行的,对符纸和冥钱是最敏感的。瞧这情形,这哪里是一口水井,倒有点像一座坟墓!
我绕着八角井转了几圈,忽然就想起朦胧中见到的那个浑身都是水的女孩子,再看看这口井,心里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怪异感。
我本来想赶紧逃离这鬼地方的,但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折了回来,使出吃奶的劲把压在井口的青石给推开。
趴在井口往里探头一看,只觉得一股森森的冷气从井里直钻了上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实在太冷了!
一眼望下去,井里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