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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屋里停留片刻,鬼鬼祟祟打开门,探头观察走廊左右,二层外圈围着齐腰高的护栏,楼梯口那边亮着灯光,如果贸然出去,广场上巡逻的人一眼就能发现。想要避开眼线,那就必须在巡逻人员视线离开这里的瞬息之间房中。
“左边三间,右边七间。”侯雄数了数灯光,嘀咕道:“一间起码有十来个,怎么搞?”
“那边还有监控。”明俊伟眯起眼,指了指斜对面屋檐,暗骂道:“守卫森严,正面没法弄。”
“要不想办法把线路掐了?”侯雄抬头望向房檐,边缘处有橡胶包裹的线路,一直延伸到楼层尽头。
“不行,没等你碰到线路,对方监控探头就发现了。”明俊伟摇头否决掉这个提议,看样子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大院看起来守卫薄弱,实际上各环节暗暗相扣,并没有留太多钻空子的机会。
“要不咱俩干脆溜吧?”侯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费劲从边爬了上来,结果却发现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两个意图不轨的家伙正商量着,忽然明俊伟压低了声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飘向大广场。靠近门口那边,值夜人员正聚在一堆闲聊着什么,其中一个安保人员起身离开了队伍,朝着楼梯这边急急跑了过去。
侯雄慌了,还以为自己两人已经被发现了,正要出声,却见对方钻进了楼梯口旁边的小门。
明俊伟眼前一亮,惊喜道:“快快快,就他了!”
侯雄心领神会,白天那个内勤说过,厕所在楼梯口,他们可以自由使用的!
袭击群体宿舍的计划暂时搁浅,俩人火急火燎从窗口爬了出去,顺着床单跳回一层,趴窝睡觉的黄狗吓了一跳,撒丫子从床上蹿了去,根本没有一点儿看家护院的觉悟。
明俊伟打开灯,三两脱掉上衣,嘀咕道:“钉子给我。”
“干嘛?你自己去?”侯雄愣了。
“废话,大晚上结伴上厕所?”明俊伟哑然失笑。
“我去吧,万一钉子沾血不好使呢?”侯雄定了定神,套上兜帽走到门口。
明俊伟迟疑了一瞬,叮嘱道:“他还带着枪,你小心点儿,如果没机会手就算了。”
“我知道,十分钟。”侯雄点点头,攥紧手里的水泥钉,大步离开了房间。
……
院子里那些外勤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过留意,侯雄反复做着深呼吸,双手插兜走到厕所门口,故意咳嗽了一声。厕所不大,以往很常见的旱厕,水泥地面,一边是小便池,另一边是水泥墩隔开的蹲位,刚才那个安保蹲在靠里位置,叼着烟,看到侯雄进来只抬了抬眼皮,没说什么。
侯雄有些紧张,走到小便池前装模作样解腰带,暗暗琢磨该如何手。安保背上挎着枪,自己如果突然袭击,对方应该来不及开枪,但他只有一根长钉,无法保证能够一击毙命,安保只要吆喝一声,外边的巡逻人员分分钟就能冲进来。
强行撒尿挺考验肾,勉强挤出几滴,侯雄实在装不去了,暗暗收敛心神,手伸进兜里攥住钉子,转身挤出一脸尴尬的笑,道:“那个,能不能借个火。”
蹲坑的安保愣了,旋即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火机递了过来。
侯雄吞了吞口水,保持镇定靠近安保,从他手里接过火机,两人此时相隔半米不到,安保蹲着,正是绝佳的手时机。
侯雄攥着长钉的手迟迟没有拔出来,他犹豫了。
蹲坑安保有些奇怪,抬头看他怔怔站在面前,挑了挑眉毛,扑哧一口笑:“没烟没火?”
“啊?昂…”侯雄尴尬一笑,讪讪道:“东西都被收了,忘记了。”
“给。”蹲坑安保态度还不错,扭动身子从裤兜掏出一盒没有包装的烟递给他,咳嗽一声,道:“别急,体检通过你就是城里人了,啥都不会少你们的。”
“谢谢啊。”侯雄抽出一根烟点上,烟盒还给他,脚生了根一般,走也不是,留也不能。
蹲坑安保掐灭烟头,笑了笑,道:“哥们儿你介意往后点儿不?被你这么看着,我拉不出来啊。”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侯雄大窘,急忙退开几步,大脑一片混乱,思考着接来该如何是好。
蹲坑安保也没嫌他烦,皱眉打量一阵,咂嘴道:“你这伤的不轻啊,咋弄的?”
“火烧的。”侯雄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回道:“营地着火了,没来及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蹲坑安保点点头,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道:“咱城里有医院,等给你们安排劳动岗位,攒点儿钱去做个手术,我一哥们儿也是被烧伤,医院能做整形,虽然比不上原来,不过要比刚受伤那会儿强多了。”
“啊?”侯雄一怔,没想到这安保还跟他聊上了。
“咱城里啥都有,放心,费用也不算高,好好工作挣钱,完了让我哥们儿给你介绍个医生。”蹲坑安保咧嘴笑笑,身后崩出一串连环屁,摊开手纸低头擦。
此时,蹲坑安保完全将后背留给了侯雄,而且视线也没有在他身上,只要侯雄上前一步,将沾有血液的长钉钉进他后颈,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侯雄意识的抬起了脚步,但兜里的钉子仍然攥在手心没能拔出来,如果说前一刻的迟疑是因为犹豫紧张,那此时的止步不前则是不想不愿了。
侯雄有种异样的感觉,刚才短短几句闲谈,莫名的他感觉到一种善意,久违的善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受,某个瞬间,他突然想哭,没由来的想起那个殒命环岛的姑娘,曾几何时,自己也和这个蹲坑安保一样啊,不管在高阳队伍还是在河岸营地,他都能和大家相处融洽,那时候,没人会讨厌他,他可以和许艾菲古丽她们言谈嬉笑,和众人平淡生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什么时候,自己变了?
侯雄走神了,他想起了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那个一脸冷漠桀骜的年轻人冲进仓库,一刀杀死了他姑娘的男朋友。从那以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从前的同伴疏远他,姑娘不愿与他说话,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争着给那个带来厄运的年轻人当马前卒,对自己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他也反思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难道人都必须仰他鼻息?人都要无条件喜欢他,臣服他?
背叛遗弃失败伤痛……往后的一段时日,侯雄整个人都被各种负面情绪所包裹,老天留他一命,可他却不知道残存这口气还能做什么。再后来,奄奄一息的他遇到了那个金发洋妞,怨愤与不甘让他被轻易利用,他参与了捣毁环岛的计划,在火车站轰然炸响那一刻,摁了手里的起爆键。然而金发洋妞没有兑现的她的承诺,像扔垃圾一样,自己再度被丢弃,抱着最后一丝念想,他去了环岛,想再看一眼那个姑娘,然后结束生命。
最后的愿望依然没能达成,朝思暮想的姑娘身死已久,自己却恍然不知,那一瞬间,侯雄感觉灵魂彻底被撕碎了。按照厨娘佳临走之前留的信息,他去了慈恩陵园,找到了许艾菲的墓碑,他在那里静坐许久,好像忽然明白了老天为何留他一命,难道是让自己从此守护在她身边?
“不是这样。”
明俊伟两天后出现在陵园,听完他的讲述,淡淡说出了上边的四个字。
明俊伟说,既然活着,必须要做一些事,否则还不如去死。他还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需要一个帮手,问他愿不愿意一起上路,走一程。
侯雄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答应了,或许只是因为明俊伟说需要自己?也可能因为他也讲述了一个关于姑娘的故事?无论原因何在,他答应了,跟着明俊伟踏上一条不知终点的旅途。
而在刚才那一瞬间,侯雄动摇了,自己有必要冒着送命的危险,去帮明俊伟杀掉这个对自己表现出善意的人吗?
还是刚才那一瞬间,侯雄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从来没有杀过人呐,尽管他无数次幻想着手刃宋酒,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亲手结束过另一个人的生命。
……
“喂?”蹲坑安保提起裤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想啥呢?”
侯雄游离的思绪忽然拉了回来,神情微变,愣了半晌,喃喃道:“没,没…”
“你这人真有意思,跑厕所思考人生来了?”蹲坑安保嘿嘿楞笑,系好裤腰带踱着步子走了出去,然后又折返回来,道:“哥们儿,你的猫崽子能卖我一只不?”
“啊?”侯雄怔怔回过头,手心忽然一痛,紧攥在手里的长钉划破了皮肤。
“猫崽子啊。”蹲坑安保又走了回来,眨眨眼,道:“午我看见了,你们有条狗,还有好几只猫,我打小就爱猫,城里没几只,能卖我一只不?随便哪个都行。”
“好好啊。”侯雄深深吸了口气,缓解着心中沸腾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送你一只。”
蹲坑安保乐了,亲热的揽过侯雄肩膀,搂着他走出厕所,笑道:“放心,哥们儿不占你便宜,你先回去,我跟老大打声招呼。”
……
侯雄回到房间,神情恍惚,看着坐在床边的明俊伟,轻轻摇了摇头。
明俊伟盯着他看了半晌,默默点头,低声道:“没事,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默不作声,并肩坐在床边,各自盘算着什么,猫狗一家睡得正香,呼噜声匀称。
“一定要杀人吗?”侯雄感觉嘴里有些干涩,声音沙哑着问了一句。
“嗯?”明俊伟仍在思考脱困之法,听他这话愣了:“什么?”
“没,没事。”侯雄叹了口气,扭头盯着明俊伟的侧脸,问道:“如果你当年没有带她离开,她会不会仍然活着?”
“啊?”思绪再度被打断,明俊伟隐约察觉到一丝古怪,皱眉道:“谁?”
“夏雨,那个救了你们的姑娘。”侯雄神情古怪,挑了挑眉头。
明俊伟没有说话,目光变得复杂,四目相对,空气中异样的氛围愈发浓重。
没等两人再次开口,房门被叩响,一张脸探了进来。
“嘿,没睡吧?”蹲坑安保露出灿烂笑脸,侧着身子闪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有啤酒,有零食,有香烟。
明俊伟脸色剧变,瞟了眼发呆的侯雄,强行稳住心神,表情恢复如常,惊讶道:“这是…?”
“来来来。”蹲坑安保反手扣上门闩,将吃喝扔到桌面,对侯雄嘿嘿一笑:“你们午不是没吃饭嘛,别客气,猫崽子呢,给我瞅瞅。”
明俊伟没动弹,默不作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侯雄。
侯雄笑了,起身腾开地方,蹲坑安保看到酣睡的猫狗一家,两眼直放光,完全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熟睡的小猫,脸上挂着溺爱的笑容,伸出手指搔了搔猫崽子热乎乎的肚皮。猫崽子嘴里吧唧着,四个小爪子拨开他的手指,毛茸茸的小脑袋往里拱了拱,睡得香甜。
“嘿嘿嘿。”蹲坑安保乐坏了,轻轻抚摸着猫崽子柔滑的皮毛,笑道:“我要这个!价钱你开!只要我能承受!”
明俊伟目光落在他背后的步枪之上,瞟了眼侯雄,后者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你想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