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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言,第三第四条虽然看起来比其他条件要好一点,但胜海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两条也是包藏祸心。一旦同意了,那日本人在本国成了二等公民,中国人却成了拥有特权上等人,时间一长,等大家知道做中国人更好,谁还会承认自己是日本人?到时候。靠中国的人口基数以及双方的距离,日本迟早要沦为中国的殖民地。
总之,这五个条件他一个都不能答应,一旦答应了,日本将会万劫不复。
胜海舟希望的是让日本做中国的附属国。是有限自治的半殖民地,可不是想做像印度那样的殖民地。
英国跟印度离的比较远,文化差异大,人口差距也大,英国吞下印度的可能性还比较小,但这种关系放到中日之间就不同了。
中国人跟日本很近,而且无论人口还是国力都比日本强,文化又有很多共通点。真要是这么搞,用不了一百年,不。可能也就五十年不到,日本就可能被中国整个给吞下去,再也不是一个独立国家了。
要知道,胜海舟当时虽然是为了小命奋起一搏,这才迅速勾结了远征军,偷偷给幕府一个回马枪。但本意来说,他也是想为了日本好。未尝没有爱国心,只不过他自认他的爱过方式跟攘夷派那些家伙不一样而已。
说白了。胜海舟的爱国方式,是曲线救国,是希望通过有限屈服,先保留日本的自主权,然后当一段时间的孙子,让出一些权力跟利益,埋头苦干求发展,等机会成熟再解除自己身上的枷锁。
也就是说,胜海舟认为日本是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病患者,这样一个虚弱的日本,面对外来的强敌,所需要做的不是强硬到底,而是应该委曲求全,先服从一个强者,跟在强者的后面当小弟,以此来获得一线生机。之后,就是潜心求发展,慢慢调养身子,等身强体壮了,再寻找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恭顺主义,这个主义讲究的是有限低头,然后循序渐进,慢慢崛起,与攘夷派那种对外国人强硬到底,一味抗拒的理念完全是背道而驰。
不过呢,说好了是有限低头,但李鸿章的这些条件却是要把日本给整个吞掉,完全是不留一丝余地。这么咳咳的条件背地里做做也就罢了,但如果公开签约,那胜海舟会是日本的千古罪人,而且必然离心离德,再也不会有人跟他一条心了,因为那些之前被他忽悠的人看了这些条件,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
“不接受?”看见胜海舟怒气发作的样子,李鸿章眯了眯眼,“你现在还有的选择么?不接受,那我们就不会支持你,没了我们的支持,你觉得你还能在日本活下去么?要知道,我跟你不一样,没了你,我们还可以继续找别人,日本这么大,总会有识时务的俊杰,你说是不是?”
“悉听尊便!”胜海舟沉下脸,“这种东西一旦欠了,我就是日本的千古罪人,你就算立刻杀了我,我也不会签!至于别人,我管不了,不过就算你能找到那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家伙,只要协议一公布,整个日本都会与你们为敌!日本虽小,比不得你们中华上国,但也有四千万人,要是全部跟你们为敌,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场!”
说完,胜海舟不再说话,直接起身走到门口,就要拉开房门走出去。
看到对方就要伸手拉房门,李鸿章忽然大喝一声:“站住!”
“哼,怎么?”胜海舟停住手,微微转头,冷冷的道,“莫非现在就要动手么?要动手就快快的,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鸿章跪坐起来,死死的盯着胜海舟,过了五个呼吸的时间,这才忽然哈哈大笑,一边大笑还一边拍巴掌:“好!好!好!有胆色,我果然没看错人!”
说到这,李鸿章顺势站起来,把手一指胜海舟先前跪坐的席位:“来,执政大人,先过来坐下,我其实还有话说。等听完了我的话,您再做决定不迟,可否?”
“哼,不必了。”胜海舟道,“只要还有这份协议在。我们就不可能继续合作下去!”
“呵呵,那不过是戏言。”李鸿章干脆走出了,慢慢走到胜海舟跟前。
“戏言?”胜海舟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李鸿章,“这么说,那份条约是假的?”
“也不能说是假的。”李鸿章微微一笑。“岂不闻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那些条件写的的确苛刻,连我看了都皱眉。实话说,原本我是不同意的,甚至都不想拿出来,不过我的手下告诉我。正好用这个东西试探你一下。”
“试探我?”胜海舟冷着脸道,“此话怎讲?”
“哎,此事说来话长。”李鸿章一伸手,“来,我们先坐下,坐下慢慢说,放心,我一定把来龙去脉跟你讲清楚。”
看到李鸿章服软。有求于他的胜海舟冷哼了一声,重新回了自己的位子,然后继续跪坐下来。静静的等着李鸿章解释。
等胜海舟重新入席,李鸿章这才笑了笑,也回了自己的位子,但并非跟胜海舟那样跪坐,而是盘膝而坐,就跟他之前的坐法一样。
这倒不是李鸿章有意怠慢。实在是李鸿章过去习惯了做椅子,但来了日本之后。大都是榻榻米,大家都是跪坐在地。他有些不习惯,所以才盘膝而坐。
当然了,跪坐也不是不行,李鸿章也懂这些东西,只不过他毕竟是中国的代表,盘膝而坐是为了突出自己的不同。
总之,等坐下之后,李鸿章才摇摇头:“胜大人,你应该知道,我是真心想扶持您的,毕竟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多少也有些交情。不过呢,日本现在的情况你我都清楚,说是混乱之地一点也不为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扶持一个人,自然要万分谨慎,不可能扶持一个没本事的窝囊废,让我们帝国的财力物力打了水漂,您说是不是?”
“这跟那份苛刻的条件有什么关系?”胜海舟继续冷着脸道。
“呵呵。”李鸿章笑了笑,“实话说,这份条件的确很苛刻,如果你连这个条件都肯无条件接受,那就说明你一点底线都没有,只想图眼前,对这样的人,我们反倒是不敢支持。相反,如果你不同意,那说明你还有长期经营日本的打算,并非只图眼前,那样的话,我们反倒是对你刮目相看。”
“真的只是这样么?”胜海舟问。
“当然也不全是,试探一说,也只是目的之一。”李鸿章道,“还有一个目的。嗯,就如我先前所说,这谈判么,就是有来有往,我们可以漫天要价,你们自然可以就地还钱。现在我们的条件出来了,哪怕只是个草案,但多少也是给出了一个框架,不至于跟以前一样没有头绪,然后呢,我们可以就这几点条件的基础上,进行删减或者修改,你说是不是?”
“割地的事情绝不可能!”胜海舟直接道,“至于赔款,哼,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搜刮的财富还少么?竟然还要问我们要钱?别说一亿,一万两也没有!千八百的倒是还可以谈,就怕你们看不上。
总之,那上面的条件我一个也不能答应,如果你非要先签约再合作,给我那批援助,那我最多答应你自由通商的条件,另外中国货我们也可以少收一点税,但免税免检是不可能的。”
“你这个落地换钱倒是也挺狠啊。”李鸿章笑了笑,“割地赔款是肯定要有的,顶多可以少一点,比如只要租界如何?
我看这样吧,你们把鹿儿岛港、大阪港还有横滨港给我们当租界,虾夷岛那片不毛之地也要给我们,至于赔偿么,一千万两是不能再少了,最多你们用海关税做抵押,跟我们借钱,利息再给你打个折扣,如何?”
“不可能!”胜海舟干脆摇头,接着又说了一通自己的条件。
就这样,李鸿章与胜海舟干脆就在这间小房间里,真的跟菜市场买东西讨价还价一样,你来我往的谈起了条件,言谈之间也是越来越激烈,差一点就要动起手来。
之所以大家还能继续谈下去,那是因为彼此之间都不想翻脸,因为都还有利用价值。
对胜海舟来说。他现在的确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手下的五千人不足为虑,一旦没有中国人的支持,那么胜海舟必然会当作朝敌,被天下诸侯共同讨伐。
毕竟无论怎么说。是胜海舟带兵进攻江户城,进攻幕府的,哪怕胜海舟说将军被人胁迫挟持,可那都是秘而不宣的东西,没有实际的证据表面德川家茂是被人软禁,可胜海舟带兵反攻江户城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说。胜海舟的那次虽然打着讨逆军的名号攻打江户,但其实在其他日本人的眼中,他才是反对将军的叛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公开起兵讨伐他,完全是因为他做事太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另外就是中国人在帮他,其他诸侯一时举棋不定。
说起来,能造成这种情况,还得感谢德川幕府,几百年来,德川家族一直实行强干弱枝政策,在各地安插直属领地。导致大多数的地方藩阀实力不强,无力对抗中央。
这个办法倒是也挺有效,至少维持了两百来年的和平。以至于哪怕到了现在,除了长州藩跟被中国人打残的萨摩藩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藩阀有实力跟幕府叫板。
在另一个时空的日本历史上,倒幕四强藩不是同时出现的,而是慢慢出现的。早期的时候,是萨摩藩最强。长州藩其次,但萨摩藩跟英国人打了一场萨英战争之后。元气大伤,此后长州藩也来了个炮击列强。跟列强打了一场,同样也是大伤元气。
但是,就是那两次战争之后,彻底打醒了日本诸侯,从那以后,攘夷派失去了市场,大家都开始支持开国,不再支持闭关锁国,而所谓的尊王攘夷,也变成了尊王倒幕。
就是说,在历史上,萨摩藩跟长州藩先后跟外国人打了一场之后,其他各个藩阀才开始主动的跟外国人打交道,学习西方的军事技术与工业科技,组建现代陆军,慢慢的走上了明治维新之路。
但是在这个时空,四强藩中的肥前跟土佐还不成气候,最强的萨摩藩刚刚被中国人胖揍一通,连精华中的精华鹿儿岛都被烧了,虽说还保留了不少将领,但没钱没势,已经沦落为一个不入流的藩阀;长州藩倒是实力还不错,不过英美法等西方列强对他们虎视眈眈,随时有进攻长州藩,把长州藩变成租界的打算。
没了长州藩跟萨摩藩这两个刺头,幕府还是一家独大,可谁知道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或者说不知道真假的幕府政变,让幕府改变了政策,居然要胜海舟不去打长州藩,反而让他们去打大阪的中国远征军,这是摆明了要让胜海舟去死,并且要正式跟中国人开战。
结果呢,胜海舟当机立断,迅速偷偷联系了李鸿章,骗了自己人,拉拢了远征军,然后回头一枪,直接逆袭了江户城,并且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还在确认消息真假的时候,就把号称天下雄城的江户给打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前将军是否被挟持,是否下了伪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随着江户的陷落,随着前将军德川家茂的生死未卜,幕府的中枢已经不存在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存在了,而少了幕府的镇压,其他地方诸侯的心思自然也是活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