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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一声呼唤出口,凌光觉得身体的下沉在一瞬间停止。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发着淡淡光芒的球体罩住了她。凌光伸手一摸,竟将她的手给弹了回来。
竟是一个结界!
结界外黑暗浓浓,结界里明亮如昼。
而一个孩童盘膝坐在凌光的面前,双手托腮,看着还处在迷糊状态的她傻笑。
他不再是凌光只看到一张脸的样子,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精致华丽,衣领与袖口处有暗红与黑色丝线交织绣成的莲花纹样。
凌光愣愣的问:“这里是哪里?”
孩童笑的一派纯真,回答:“我们是在忘川水中,姐姐。”
“忘川水里?”凌光大吃一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忘记了么,是姐姐不小心掉下来的啊。”男童托腮望着她笑,声音清脆,“姐姐好逊哦。若不是我设了个结界,阻止忘川水侵入姐姐体内压迫姐姐仙气外泄,姐姐就被淹死了哦。”
凌光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样被一个冥灵孩子救了,还被他这样说,真是让她惭愧。
一千年前,雪裳师傅收她为徒后,她在蓬莱待了五百年,也只是会些口息吐纳、清心静欲的基本功。一方面是动物成仙,天生缺少慧根;还有就是凌光本不喜欢修炼这种无聊的东西,雪裳师傅生性温柔善和,亦不勉强于她,只求她平安快乐。为此她没少被其他仙子嘲笑过。
直至五百年后,师傅失踪,师公苏荇自觉身为她的唯一责任人,一天心血来潮,要检验检验她的修炼情况。
苏荇也是知道凌光的底细,对凌光抱怨道:“笨阿凌,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仙界掌门的徒孙竟是什么也不会,这让本尊的连往哪里搁,这几百年了,还成不了仙?”
苏荇埋怨了一会,忽然一伸手,手中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册,他拿起仙笔在上面刷刷几笔,将凌光的名字填了上去。
于是,她就这样入了仙籍。
对于师公这种近乎不负责任与轻率的行为,凌光感到十分的汗颜与不安,擦汗道:“那个,师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谁敢对我置一微词?”她看到师公咧唇回眸一笑,风华无双,“我的仙界我做主。”
不过这件事事关仙界与师公的声誉,六界之内,她知师公知,凌光是万万不敢告诉旁人的,所以在面对这个小冥灵恩人时,她只有挠挠头,讪笑道:“谢谢啊。”
“不用谢。”男童看着她笑,“姐姐你的眼睛真漂亮!”
“是、是么?”凌光被夸得不好意思,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真真。”
“那么真真,我们要怎样才能出去?”凌光问,总不能老是待在这里罢,时间长了师公会着急的,而且还不知道红桃在哪里呢。
真真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们出不去了。”
“为什么?”凌光大惊。
“忘川水乃冥界至阴之水,寻常人触之即死,普通仙待不过半刻钟就会仙气散尽变成普通人,也是必死无疑。姐姐法力低微……所以姐姐若是想出去,只能沧海桑田,忘川水干。”
“那、那你能让这个结界送我出去么?”
真真为难的摊了摊手,无奈道:“真真法力低微,撑着这个结界已是勉强,只能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对不起,姐姐。”
“啊?一盏茶的功夫?”凌光泄气的坐倒在地,陷入了绝望。
可怜她还年纪轻轻,莫非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真真还是面带笑意的看着凌光。也是,他是冥灵,自是不怕忘川水,而她这个名不副实的小小仙子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真真见凌光一副绝望的样子,脆生生道:“不过姐姐你不用担心。”
凌光绝望的看了他一眼,无力道:“还不担心?姐姐就快死了。”
真真低眸似乎是想了想什么,继而眉眼弯弯道:“姐姐不会死,因为就要有人来救姐姐出去了。那个人不怕这水。”
“真的?你怎么知道?”凌光大喜,刚问为什么就见他身体渐渐稀薄透明,好似在慢慢消失。然而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她吃惊,忙伸出手去。与此同时,结界破了。
不会罢,一盏茶的功夫这么快就到了?这是忘川水涌向她时,凌光头脑中的一瞬间念头。
冷!这是她的第二个念头。
凌光手脚并用,死命的扑腾,然只划了几下,身体就逐渐僵硬无力,像一只死鱼一样直挺挺的下沉。
就在这时,无边的黑暗中忽然射下一片纯白的光芒,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里:“阿凌可恶,你竟跑到这里来,让师公好找。”
白光温暖和煦,声音踏琼碎玉。
师公!
凌光模糊的意识迅速恢复,激动得心肝都在颤。
一只手伸了过来,搂住了她,于是在一片离合的神光中,凌光看到了一张清俊至极、秀雅至极的脸。
凌光从喉咙里呜咽一声,一把搂住了苏荇的颈脖。
白光一闪,她的脚就已经着了地。
出了忘川,凌光还是不愿意松手,因为师公身上好暖好暖。
苏荇施了个术弄干了她的衣服、头发,然后拉开凌光,板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凌光低着头,小声道:“师、师公您别生气。”
“我在问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凌光捏了会手指,低声坦白:“因为我想找雪裳师傅。”
沉默。
凌光低头见师公半天不说话,便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见苏荇难得严肃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光觉得师公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便不安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良久,苏荇开口:“以后不准你再去找你师傅。”
凌光惊讶的抬头,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凌光急了:“我师傅也就是你徒弟,徒弟不见了,你难道也不着急么?”
苏荇皱眉道:“五百年前我就宣告说,雪裳一事就此作罢——莫非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凌光扁扁嘴,嘀咕:“冷血。”
师公眯了眯眼,道:“你说什么?”
她连忙赔笑,摆手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只是想说师公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苏荇挑眉一笑,缓缓道:“你师公我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怎会算不出你在哪里?”
听此,凌光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师公,那你知道红桃在哪里么?她随我来到这里就不见了,我找不到她。还有一个小冥灵,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荇道:“我来的时候就见红桃仙子在三途河入口处,着急的问我你在何处。”
她心中稍稍安定,随即咬牙:“好你个红桃,竟然丢下我一个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苏荇又问:“什么小冥灵?”
她道:“我在忘川河里见到的小冥灵,可可爱了。我掉下去的时候还是他设了个结界。后来结界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苏荇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他沉默了一会道:“若他是个冥灵,自是去往冥府往生了。”
凌光“哦”了一声。
苏荇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师公早早和你说过,不可碰忘川水,你竟是忘了么?我知道你喜欢雪裳,想要找到她。但是你要知道有时候凭你一己之力,有些事是根本就做不到的,方才我若是晚来一步,你就没命了。况且你可知,你带红桃来,可能是会害死她的,也是这些年来我对你疏于管教,才让你做事不分轻重。”
凌光自觉惭愧,声音带了几分歉意:“师公……”
苏荇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你想让我原谅你么?”
凌光忽然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为了能让师公原谅她,她是什么也会愿意做的。于是,凌光哆嗦着点了点头。
苏荇似乎是笑的更开心了,摸了摸她的头,道:“那好,这便随师公去向冥王道歉罢?”
第4章 冥府道歉()
不周山在六界的最北边,终年与日向背,漆黑阴森,令人望之生寒。
而冥府就在不周山的最高处,突兀荒凉。
凌光现在就站在冥府的大门处,看着漆黑的大门,和面前这座望不到全身像的建筑旁缭绕的黑色云雾,直觉的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侵入心脏。
她浑身颤抖得不像话,抓着苏荇的衣袖不放手:“师、师、师公,咱、咱们还是回去罢?不、不、不就去了趟三途河吗,没、没、没什么大不了的罢?”
苏荇白衣鲜明如雪,脸色淡定如常,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圈,听她要打退堂鼓,便沉着脸作教训状:“你可知亡灵到三途河必要到忘川河中接受沐浴洗礼,平息生前的种种爱恨欲念,然后再喝孟婆汤消去生前所有记忆。可是经过你这么一闹,忘川水中亡灵受到惊吓,不知有多少成为漏网之鱼,没有被平息欲念戾气给冥府添乱。你还说没什么,难道不应该去向冥王道歉?”
“不、不会罢?”凌光长大了嘴巴,觉得自己还没做什么呢,只是去走了一趟,然后掉进了忘川水里。之前听师公说忘川乃六界至阴之水,让她不要碰,她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想不到就被她那么一掉,就惹出这么大的纰漏出来。
凌光愣愣道:“可除了帮我的那个小冥灵,我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鬼啊魂的。”
“那是因为新鬼只是以一种‘气’的形态出现,你法力低微,眼力不够才看不见。”苏荇知道她仙力低微,但没想到低到这种程度,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所以你要知道,有时候自己以为的不一定是正确的——就像是你以为自己没做什么,却是给冥府添了乱。”
凌光惭愧地闭上了嘴巴。抬头看见冥府门前黑雾缭绕,左右各一尊石像,大约四尺多高,一个人身牛头,手持长戟;另一个人身马头,手持长刀。威风凛凛,甚是凶恶,好似要吃人一般。
她看的又是一顿哆嗦,拉着苏荇道:“要我去赔罪也行,但师公你必须得陪着我啊?”
苏荇无奈一笑:“当然陪着你了,谁让我是你师公呢?而你雪裳师傅又不在了。”
苏荇拉着她走进了冥殿门前,忽见门前石像化作了两尺高的活物,齐齐大喝:“呔!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冥府?”
苏荇轻咳一声。牛头马面看清来人,慌忙下跪,磕头道:“原来是仙尊大驾光临,小鬼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苏荇摆袖道:“本尊特意前来拜访冥王,快快开门罢。”
“敢问仙尊可有拜帖?”牛头为难道,“冥王殿下现在…。。。
“冥王怎么了。”苏荇眯眼微笑,声音却不是疑问的调调,透着几分不怒而威的味道。
“回仙尊,没什么。”旁边马面一拉牛头阻止他再说下去,赔笑道:“仙尊稍候,小鬼这就去开门。”
说着,马面便拉着牛头打开了大门。
门内漆黑一片,随着有人进入,壁上的烛光亮了起来,形成一道长长的通道。
牛头马面在前面恭敬地引路,而凌光看着旁边守卫站立的鬼将们,吓得是面如土色。
那些站立的鬼将们个个相貌丑陋,凶神恶煞,在昏暗的灯光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