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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婆不是他老婆。赵春莲是一个被国民党遗弃的官太太,董榆生也不是他儿……”
董传贵腾地站起,高大的身躯尤如一棵迎风屹立的巨树。他的敌人深深懂得,要撼倒像他这样的人,不能从正面进攻,只有侧面或者背后才是他的致命点。由于气愤至极,他的心在颤抖、身在颤抖,就连那一只空洞无物的袖筒儿也在跟着颤抖。面对这一帮流氓,只见他双眼喷火,用他只仅存的手指向台上,厉声骂道:
“你放屁,你血口喷人!……”
会场顿时炸了锅,叫骂声、讥笑声、风吹雪飞吵闹声连成一片。两个早有准备的基干民兵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按住董传贵的后背,拼死力地往下压。
朱三手里拎着话筒子,连连朝台下喊道:“民兵同志注意了,董传贵同志是荣誉军人,为革命立过战功,不能对他搞武斗!”
董传贵挣脱两个民兵的束缚,怱一下又站起来,指着朱三据理力争说:“朱三,你狗日的不是东西!赵春莲干过什么坏事?董榆生生在凉水泉子,长在凉水泉子,大家看着他长大,他哪一点不好了?你连一个娃娃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朱三点燃一支香烟,吐出两个烟圈,冷冷一笑说:“传贵同志,党的政策你比我懂,要正确对待群众、正确对待运动嘛!”
“专案组长”擦擦秃脑门上的汗珠子,继续念道:“据查,解放前夕,赵春莲和一国民党军官勾勾搭搭,后来此人下落不明,估计在台湾身据要职。另据本村革命群众反映,董传贵和赵春莲成亲只是一种假象,晚上赵春莲独自一人睡在炕上,而董传贵却打地铺睡地下……”
董传贵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是夜,赵春莲守在董传贵的身边。她轻轻地无数遍地抚摸着丈夫滚烫滚烫的脸颊和冰凉冰凉的手臂,白天的事情她已经听人说了。肝肠寸断的她,恨不得立时就死,如果这能换回丈夫的清白,或者会使朱三们良心发现,以至于再不去找儿子的麻烦。榆生在部队已经四年了,这中间没有回过一趟家。不说别的,就说一个十六岁的尕娃娃一出门就是四个三百六十五天,不见爹不见娘的,能不操心?她本来早就想和传贵一道去看看娃的,只因为他们班上发生的那件事至今也没有了断,她不好意思去见娃的首长和战友。当然她相信她的娃决不可能干出那种偷鸡摸狗、丢人显眼的事,但这话又给谁去说呢?还好,部队上的领导总算是明察秋毫、辨明是非,榆生前不久来信说,他可能很快就要入党提干了。可是眼下遇上这档子事,对娃的前程会有影响吗?
屋外雪还在下,只是风刮得小了。地上白白的、厚厚的一层。董万山放心不下,不时地敲门进来看看,赵春莲安慰说:
“爹,您缓着去吧,有事我再叫您。”
赵春莲记忆犹新,董传贵那年参军前脚刚走,狗日的朱三就不怀好意地天天猫在他们家。装腔作势地干这干那,嘴里说的比蜜还甜,其实肚子里藏着歹心哩!从打她骂走朱三那天开始,狗日的再没敢进过她家的门。只是传贵从部队上回来以后才印帕忱垂涣交亍U源毫靼祝煞蛎墒艿某苋瑁忧俺痰挠跋欤几胫烊墓叵涤泄亍6际且蛭盍苏飧鐾醢说埃派杓瞥稣饷创蟮囊跄笨雍λ侨乙磺薪允怯伤穑挥傻匕底院拮约骸⒃棺约海鹇钭约菏巧ㄖ阈牵α苏煞蚝Χ印?勺钣忠幌耄庖槐沧硬⒚挥泻裁慈搜剑”鹚岛θ耍恢恍〖π」范济缓K淙徊恍派瘛⒉荒罘穑钊说牡览硭靼住U煞蚨蟾且惶蹩删纯膳宓娘oL海怂悄缸樱崞司幼到堑备刹康拇蠛没幔试富氐狡Ф制独У牧顾优惆樗悄缸印H绻皇怯谡妓⒘死侠芍械呐蓿峙滤两窕乖诠攀刈爬掀糯蚬夤鞯娜兆印K嫉氖鞘裁矗克坏攘怂⒕攘怂亩樱谷盟辛艘桓鐾暾募摇H绻背跛蛔咴俨换丶遥恢缸尤缃窕崾且桓鍪裁囱樱勘纠床慷由嫌幸晃煌玫呐⑻囊模男氖贾站兔欢幌隆H思夷歉雠⒏戳四敲炊嗟男牛谷灰桓鲎值幕匦哦济挥小K邓暮菟男暮萑缣邓娜硭男哪芑伤K源歉錾蕉⒕拖袷且豢橛钟灿滞绻痰氖罚谒悄锪┬闹杏热缍ヌ炝⒌氐木奘褪强可剑兴陀邪踩兴陀幸桓鑫屡募摇K攘怂墒撬α怂2皇且蛭羌拢烊腔锶思幢阆牒λ参薮酉率盅剑∠氲秸饫铮源毫咽抢崃髀妫蚜掣г谡煞虻男厍埃∩畹溃
“传贵呀,你听为妻一句话,你千万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再怎么着,天也不会塌下来,这个家可不能没有你呀!你想想,爹老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榆生又在部队上,你要是有个好歹,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咱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他们愿意咋说就咋说去!再怎么着,这天下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你是共产党,他们杀我也不会杀你呀!就算他们想杀我,总得找个借口吧,找人打架都要先找由头哩!为妻是啥样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一不管政事,二不管民事,刷锅做饭的一个老婆子,碍着谁的事了,干啥非要和我过不去呢?这不是上面的意思,肯定是有人借机公报私仇。传贵,你放宽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不了叫榆生回家种地就是了。日子怎么着不是过?从今往后,咱们家谁也不出头、不露面,不争不抢,好好当个社员。有粮吃粮,没粮吃糠,没粮没糠了挖野菜吃也饿不死人。你忘了那一年你和榆生上后山挖冻洋芋的事了?真要有一天,你老了,动弹不成了,叫榆生喂饭喂水、端屎端尿侍候你。你知道,娃可不是没良心的娃,你天天牵心他,他也时时念叨你。前几天不是还来信说让你少抽烟、少喝酒,他说今年过年他就可以请探亲假回来看你了。传贵,你醒醒,明天我就去自首,大不了叫那些狗日的再刴我一条膀子,咱俩合起来还有一双整手哩!传贵,我的话你听见了吗?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赵春莲如泣如诉,边哭边说,董传贵胸前的被子都泪湿了一片。其实董传贵已经醒了一阵了,妻子的话,字字句句,言深意切。这条铁打的汉子也不禁不被妻子的真情所感染,好多次感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好男儿此生不后悔,这一辈子他虽然没有创下轰轰烈烈的基业,却做了一件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善事。他自认为他对得起他的妻子、儿子,还有那个叫于占水的陌生人。于占水是不会回来了,好在儿子已经长大了。唯一歉疚的是他的老父董万山,但正如妻子所说榆生不是没良心的人,他会照顾好他的爷爷。榆生的前途可能要受影响,这是让他最揪心的事。妻子都知道,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妖魔鬼怪能横行多久?善恶颠倒、黑白混淆,这肯定不是党的本意,毛主席他老人家知道下面发生的这些事吗?董传贵边听妻子的诉说,边整理自己的思绪。只是口干舌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挣扎着伸出手,示意要喝水。他喝下几口水,润润嗓子,这才感到稍稍好了一些,他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妻子,凄然一笑说:
“春莲,我、我怕是活、活不成了……”
“传贵,你、你不敢胡说。你知道我胆子小。”
董传贵张口要吐,赵春莲赶快拿条毛巾接住。董传贵呕吐数声,赵春莲翻过毛巾一看,上面几被鲜血染红,大惊失色问:
“传贵,你怎么了?”
董传贵强力忍住,苦笑笑,说:“没事……。春莲,我、有话、对你、说……”
赵春莲急忙靠近,泪眼兮兮地劝道:“他爹,你不舒服,就少说两句吧!有话明天再说,啊?”
董传贵摇摇头,执意要说。赵春莲只好再靠近一些。董传贵伸出那唯一的大手,把妻子脸上的泪珠儿挘ィ樯钜庵氐赝徘装钠拮樱夯旱厮担骸八恰⒉皇俏⒛悖⑹恰⑽⑽摇N宜懒耍汀⒚弧⑹隆⒘恕N宜啦蛔阆А皇强上Я恕业挠苌
赵春莲泪如泉涌,强压悲痛,苦苦哀求道:“传贵,你忍一忍,别想那么多。等你病好之后再说不迟,啊?”
董传贵惨然一笑道:“你让我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榆生、我、的、娃,让他回家,让他回家!农、民、也、是、人!……”
“传贵,传贵,你不能,你不能撇下我一个人啊!……”
“哭啥呀?”董传贵拼尽最后一口气,微微一笑,说:“春、春莲,你、是、个…好、女人,咱俩…来世再、再……”
董传贵单手高举,握成拳头,怒目圆睁,含恨而逝,年仅四十二岁。
上卷 十六、难舍军营
早晨,全班战士兵围成一圈用餐。突然通讯员急急忙忙跑来说:
“董班长,连长要你去陆军医院检查身体,这是你的表。”
“体检!”体检意味着什么?当兵的都知道,体检就是“提干”。
姚成叫道:“班长,当了官要请客!”
“你是裁缝丢了剪子,净剩尺(吃)了。”雷毅瞥了姚成一眼,嬉皮笑脸的说,“我建议,班长给我们每人买一盒’美丽’牌香烟,两年没抽过这烟了。”
“你还不是狗掀门帘子,嘴上的功夫大……”姚成嘴撅得老高,不服气的嘟囔道。
“算了,你们俩别吵啦!让班长快去快回。”副班长李向东接过董榆生的空碗。
“噢,你是急着想’转正’呢吗?”雷毅故意挑逗说。
李向东回头一句:“你想当副班长了?”
“嗨,猪八戒撒尿,啥时候能轮到我头上?不是还有老革命哩吗!”雷毅用眼角瞟了瞟蹲在地上的朱桐生。
朱桐生谁都不理,啥话也不说,俩手指头揑住碗边儿,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炊事班后院,把剩下的半碗稀饭倒进猪食槽里。
一切都是例行公事,董榆生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啥毛病。进行到最后一个项目,一位中年女军人脖子上挂着听诊器,问了问董榆生的情况,随手翻开“体检表”,忽然她叫了一声:
“你叫董榆生?”
“是,首长。”董榆生边系纽扣边纳闷:这位平时挺矜持的女官,怎么一时三刻就变了腔调。
“老家是高原?”
“首长,表上不是写着吗?”董榆生暗自好笑,这女同志就是麻烦,该问的也问,不该问的也问。
“你听没听说过董传贵?”
“大姐,您认识我爹?!”这回,该轮着董榆生变腔变调了。
“哎哟我的娘哎!怎么是你呢?”女军人站起来,两手扶住董榆生的双肩,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细细地端详着董榆生,亲切地问道,“小鬼呀,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时把董榆生问懵了。陆军医院的丁院长,从没结过婚连对象都不谈的老处女,哪个能不晓得?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可是眼下他不知如何回答,嘴张了好几张,也没吐出半个字出来,只是一脸的傻笑。
“我和你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可是患难战友啊!我给他去过好几封信,怎么,他就没有给你提过?……”
董榆生摇摇头。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父亲和这位漂亮的女军人联系在一起。记得那年参军离家时,父亲还不满四十,明显就见老了。而今这位大姐,按说应该叫阿姨,叫老家的人看看,说二十几都有人信哩!
丁兰巧见董榆生半天不开口,又问道:“小鬼,你爹身体还好吧?”
董榆生眼圈一红,说:“阿姨,我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