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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床上挂着灰蓝色的粗布做帐子,床前燃了一盆炭火,烧得还算旺,却赶不走满室清冷。
裴姨娘躺在床上,将被褥全部盖在身上,还是觉得冷。
炭盆里用的是最下等的黑炭,烧出来有烟,还有一股说不出来刺鼻的味道。被褥其实挺厚的,但因天气湿冷,总感觉濡了湿气,怎么也不暖和,不像那时候在紫玉轩时用的那种里头是皮毛外面罩了上好绸缎的被子,只是薄薄一层,便能暖得浑身热乎乎的。
严霆你真狠!
这一个月来,裴姨娘无时不刻这么想着。
明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可以过得好一些,反正沈奕瑶并不会查证这事,偏偏就是他如此不留情面。
严、人、律、己!
哈,他难道忘了他们几十载的情分,还有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吗?
连老夫人也忘了她这个亲侄女,忘了她平日里是如何孝敬她的,一旦生了什么事,全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呆在荣安堂安享尊荣,任由她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裴姨娘恨得咬牙切齿的,这种恨日日腐蚀着她的心灵。她恨沈奕瑶,恨严嫣,恨老夫人,更恨严霆……
一个老婆子推门而入,带进来一股子寒气,炭盆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那点热气儿,又没有了。
对了,她还恨这个老虔婆,她难道不知这里头有多冷吗?进来的时候就不会门开小点儿?!
“裴姨娘,用饭了。”
老婆子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又出了去。
裴姨娘其实不想下床的,可她确实饿了。
以往从不知饿是什么滋味,最近虽一日三餐不少,但日日茹素,油水也少,吃得挺多,饿得也挺快。
她抖索着披上一件粗布棉袄,将自己包的紧紧的,才下了床。
打开食盒,她摸了摸盘碗,还留有一丝余温。
她狼吞虎咽的先吃了两口,才去翻食盒最下层,果然在边缝里夹了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就写了两个字,‘未成’。
裴姨娘明白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唯一的一条路也堵死了。
她将简陋的饭菜一扫而空,拿着纸条去炭盆那处烧了,又回到床上继续去捂热气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送饭的老婆子进来收食盒。
裴姨娘叫住了她,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递了过去。
“我想见二姑娘。”
这老婆子平日里充聋作哑,她哭也好喊也好,她从来不予理会。她塞过东西让她给她改善下伙食和环境,她也是置之不理。
举凡有违上面交代的,她一律不办。
但是上一次,裴姨娘却用一只镯子换了见严倩一面,裴姨娘进来的时候,也就带了两只手镯进来,如今是最后一只了。
裴姨娘知道这老婆子是个人精,容易被人逮住把柄的,她一概不会去办。上次严倩来见她,她也就是递了一句话,然后在严倩来的时候,‘刚好’去了茅房。
“我会去给二姑娘递话,她进不进的来得看她自己的本事,如果被人发现,跟老婆子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老婆子接过那只手镯,丢下这句话,人便离开了。
第61章()
==第61章==
严倩好不容易瞅着严弘出了荣安堂,一把将他拽到墙角处。
严弘身边的丫鬟婆子要跟过来,被她瞪了回去。
严弘刚缓过来劲儿,也不看是谁,直接踹了一脚过去。
严倩吃疼一下,去拧他耳朵,“你吃疯人肉啦?!”
严弘将她手甩开,“说话就说话,别拧我!再拧我,我告诉祖母!”
严倩硬拉着严弘往角落里又走了几步,估摸着这边说话那边听不到,才开口说道:“你就会告祖母,我让你求祖母放娘出来,你做了没有?”
严弘满脸不耐烦,“祖母不管这事,说让我不准再提。”
“她让你不再提你就不再提了?你是在荣安堂吃香的喝辣的前呼后拥,姨娘还在那小破院子里受苦呢!”
“你烦不烦,就只会说这个,她受不受苦和我什么关系!”
严弘丢下这句话,便跑了,跑远了还回头冲严倩做一个鬼脸,严倩想拽他都没拽住。
严倩恨恨的跺脚,抹着眼泪,“严弘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娘对你那么好,什么都紧着你!”
她擦了擦眼泪,一路往自己院子走去。
半路上,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突然撞了过来。严倩正要呼痛,小丫头低语了一句,“裴姨娘要见你,今天酉时。”
……
严倩又来探望五姑娘了,严婵的病刚稍微好些。
吴姨娘有种想把她拎起来扔出去的冲动。
未能吴姨娘开口,严倩便率先开口了。“吴姨娘,我姨娘说了,这次你必须帮她,要不然后、果、自、负!”
顿时,吴姨娘的脸黑如锅底。
***
五姑娘严婵生病,严倩去探望了两次。
这是严嫣得到的消息。
看似很正常,可又散发着不正常的气息。严倩以前和严婵的关系并不是多亲近,严婵胆子小,从不和严倩在一起玩。
想着之前的异常,严嫣差不多明白了点什么。
可明白那又怎么样,人家只是去探望患病的妹妹,你还能管着别人?如今,严嫣能做的也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她被膈应到了,也没忘还击过去。
严嫣吩咐梅香去吴姨娘那里走一趟,代替她问候一下患病的五妹妹,顺便还送了一些普通的药材过去。
吴姨娘的反应如何,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她表现的很感激涕零,说二姑娘三姑娘都是好的,知道五姑娘生病,纷纷过来探望。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严嫣大抵是明白的,但明白不代表会相信。
严倩似乎老实了下来,连着很多天都足不出户,似乎已经平静了,又似乎没有。
……
沈祁提前一日便递信过来,说明日要过来接严嫣出去玩儿。
现如今也没人管着严嫣,她只吩咐丫鬟给锦瑟院那边通知到了,第二日便带着严陌一起出了门。
这次去的并不是镇国公府,而是到了一个叫做‘留客居’的酒楼。
严嫣对这酒楼大体还是有印象的,似乎是外公家的产业。马车停在了酒楼后门,严嫣带着严陌下了马车,便入了酒楼,进去后很安静,也没有其他人,严嫣两个跟着沈祁七转八绕的,到了一处雅间。
雅间很大,被隔成了三间房,正中是个厅,对着摆了几张圈椅与花几,墙壁上挂了两幅画,摆设甚是清雅。靠左手边挂了一幅水晶珠帘,隐隐约约看里面也是待客的地方,靠右边那间房似乎就是吃饭的地方了,居中放了一张大圆桌。
骆怀远正坐在那里喝茶。
他身穿宝蓝色刻丝裘皮袄,头戴镶蓝宝的黑狐皮帽子。许久不见,似乎又吃胖了,脸圆嘟嘟的,但因底子不错,显得唇红齿白的,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本满是百无聊赖之意,见了那人走进来,顿时眼睛就亮了。
严嫣今日穿着锦缎烟霞红提花小袄,粉白撒花长裙,外披鹅黄色羽缎斗篷,更显得肌肤胜雪,清艳无暇。
骆怀远急急忙忙起身迎过来,打翻了手边的茶碗,幸好穿的厚,倒也没烫到。
严嫣不禁一笑,“骆小胖,你怎么又吃胖了。”
胖脸先是呆滞,而后变成如丧考批,骆怀远捧着胸口,用哀怨的小眼神去瞅严嫣,“阿嫣妹妹,你学坏了,人家哪里有吃胖,明明是穿得厚好不好!”
沈祁在后面叉腰嘲笑,“我没说错吧,你本来就又吃胖了。”
见敌人太过强大,而我军太过弱小,骆怀远瞅到严嫣身边拽着她斗篷的严陌,眼光一闪,将他拉了过来。
“小陌陌,你来说,骆哥哥吃胖了没有?”
“嘿,你别看阿陌小,就哄他向着你。小阿陌从来听话又乖巧,肯定不好意思说你胖了。”沈祁连忙说道。
“沈小二,我跟你有仇是吧?”骆怀远佯怒瞪他,又转为非常柔和非常平易近人非常无害的面孔,望着严陌。
“小陌陌,哥哥知道你向来是一个诚实听话的好孩子。来,你告诉他们,骆哥哥有没有吃胖?!”
严陌眨巴一下眼睛,犹豫了半响,而后小声道:“似乎有点哎。”
骆怀远惨嚎一声,大声叫‘我不活了’,可惜不能在地上滚两下,要不就更像了。
严陌看得目不暇接,哎呀,这个骆哥哥实在是太好玩了,每次看见他,都是充满了欢乐。
严嫣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行了啊,赶紧停下。”
圆滚滚的身子讨好的巴了过来,笑得只见两条眼缝,“阿嫣妹妹——”
严嫣噗地一声,又笑了,呛咳着,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骆小胖,你个活宝!”
她解下身上斗篷,放在一旁椅子上。
骆怀远板着脸,清清喉咙,“嗯,我当你们这是夸奖。”
一番笑闹过后,气氛极为热络。三个人坐在一起说说各自的近况,而严陌则是坐在一旁睁着眼睛听。
“本来想接阿嫣妹妹去我府上玩儿的,可府里人员混杂,我暂时也没时间清理,连沈小二每次去,都得换了太监服掩人耳目,我自然舍不得让阿嫣妹妹也如此委屈……”
沈祁插了一句,“其实咱们今日就是来吃好吃的,骆小胖准备了几日,说今儿让我们大开眼界。”
本来一番含情脉脉的倾诉,被沈祁这么一说,倒像是吃货集中营了。不过也是,他们几个每次凑在一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今天吃什么骆小胖又要给咱们弄什么吃之类。
其实倒是真冤枉了骆怀远,他目的才不是吃,可是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和借口,怎么才能把阿嫣妹妹叫出来。像今日,沈祁之所以会那么听话的去接严嫣出来,就是因为骆怀远说他弄了一个什么新奇的吃食,到时候请他和阿嫣妹妹一起品尝。
哈!所以真不能怪沈祁会如此说。
正说着,有人轻声敲门,沈祁说了一声‘进’,便有人端上来一盘盘食材送了上来。大多是蔬菜、菌类、生肉之类的菜食,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又有一人端了黑漆描金托盘,上面放了四个小巧精致的铜锅子。
大熙是有锅子一类的吃食,大冬天的吃个热锅子,即暖和又舒服。只不过平常的锅子要比这个大多了,不像桌上四个那么小巧玲珑。
锅子里被注入了热汤,锅子下面放了红炭,又有人端了一托盘东西上来,放在一旁的高几上,其他人便都退下了。
“今日吃锅子吗?不过这锅子怎么这么小?”沈祁率先发问。
骆怀远点点头,“平日吃的锅子,是几人吃一个,今日咱们是一人一个,而且吃法也不一样。我特意弄了些酱料,呆会儿你们尝尝,绝对是以往你们没见识过的。”
换别人说‘没见识过’,沈祁和严嫣定然懒得理他,他们这种出身,有什么东西是见识过的。可骆怀远不一样,在他那里,他们见识过太多‘没见识过’的东西。
几人纷纷落座,严嫣和严陌坐在一起,骆怀远不请自来坐在严嫣身边另一个位置,美闻其名方便照顾阿嫣妹妹,沈祁只好坐在骆怀远身旁。
一人面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