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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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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在家里给我做饭——”

    他从来都不会表现得太感性,这会儿当然也是如此,师霁的语气很克制,讲完了,对胡悦笑一笑,“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什么样的感觉。”

    师霁专注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他没有任何试图吸引一个人的努力——反而更像是压抑着某种喷薄欲出的感情,手指动了一下,胡悦几乎以为他要触碰她了——

    但,他的手举起来又放了下去,最终只是简单平直地说,“就挺开心的。”

    她为很多人都做过饭,当然也馈赠过师霁她做的食物,烹饪对胡悦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但她知道,这比不上师霁在这件事上寄托的情结,像他们这样的人,也许都是有残缺的,他们不会表达感情,面对情感想到的总是逃避,因为他们不能算是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所以哪怕是一点点温情,对他们来说,也稀缺得不知该如何去安放。但,那只手却总是想触碰却又收回——

    身后,心电检测仪的滴滴声让人烦躁,过高的暖气也让南方人口干舌燥,刚做完飞机,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她也头重脚轻,状态实在说不上好——胡悦没有顿悟,没有豁然放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这一刻做了决定,也许是水到渠成的一碗面,也许这一刻早在她以这种身份这种形式登上飞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终究,会怎么选,她也知道心里早已有了倾向。

    “没有人的家庭是完美的。”她说,把手放到师霁肩膀上,“你还有放下的机会。”

    以祖父的身份,代行父母的职责,有所疏失也在所难免,连这一碗面的亲情,对他来说都是稀缺品,师霁当然有埋怨的理由——更或者也许他和祖父,只是单纯地不知该如何相处,并非是存在不可调和的恩怨与矛盾,只是现在,当老院长的生命已走到尽头的时候,也许好好道别,才是最好的选择。

    师霁的肩膀震了一下,眼神落到她的手上,又渐渐顺着手臂一路向上,“说得简单——你放下了吗?”

    问得好像是她和父亲的关系,但又不仅仅是这些,胡悦抿了一下唇,想把手拿起来,但师霁的手压住了她的。

    他的眼睛旅游过她的手她的脖颈她的发丝,终于到达了胡悦的双眼,安静地传达出疑问: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胡悦也望着他。

    师霁的指尖冰凉,只有一点热度,像是根本未被地暖侵染。按在她手背上,柔软而干燥,让她有反手握住的冲动,一个简单的十指相扣动作,在这一刻竟有莫大的吸引力,盖过尚且没有答案的种种问题。

    ——他知道吗?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他会原谅吗?这些所有的问题,在这一刻,比不过十指交缠的冲动,她不愿去想那么多,这一刻只想沉浸在这一秒,胡悦想,刘宇已经落网,她大概也终于有了肆意的资格。

    “我放下了。”她肯定地说,也真的反手握住了他的。“不管告别体不体面,人总是要看向未来——”

    这是个该亲吻的时刻,可场所并不合适,她只是往他那里多靠近了一点点,像是要提供一点支撑,胡悦注视着他,轻声说,“但,在未来我们总是遗憾,没有能好好告别。”

    在还有机会的时候,放下吧,好好道别。

    师霁的双眼,就像是深潭,澄澈幽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表情蚀刻进视网膜,过了很久才慢慢闭上眼,忽然间,像是失去全部力气往她栽倒过来。

    胡悦一把接住他,心想男人的崩溃真是无声无息——也许只有师霁的崩溃是这个样子,她叹了口气,想要抽出按着肩膀的手,但师霁不肯放,他执拗地按着,像是要抓住他们间的每一丝接触,她没有办法,只好用空着的那只手拂过他的发丝。

    “一切都会好的。”她低声在他耳边说。

    真的吗?

    他好像是这样想的,但并没说出口,只是含糊地摇了摇头。双手依旧在轻轻颤抖,剧烈的情绪在此时决堤,但师霁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用尽全力依靠着她,好像她是洪水中的浮木,是他所拥有仅剩的依凭。

    胡悦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又说了一遍,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切都会好的。”

    师霁摇头的动作更大了,他好像想要说点什么,但身后,心电图平稳的频率忽然逐渐变快,这让两个医生都一下惊醒——

    “老院长——”刘阿姨也听到声音,从门外进来,“老院长醒了?您要坐起来吗?——这人是谁还认得吗?是您大孙子师霁——”

    病床上,瘦弱清矍的老人被缓缓摇起,师霁几乎是瞬间已经恢复正常,他和胡悦对视一眼,松开手走到祖父床边。“祖父,是我,师霁。”

    他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现在感觉怎么样?”

    “想吃东西吗?”

    “神智清醒吗?”

    老院长虽然衰弱,但这会精神不错,吐字如金但思维清楚,“还可以。”

    “不饿。”

    “很好。”

    得到了答案,师霁转身叫她过去,牵着胡悦的手向祖父介绍,“祖父,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吧——她是胡悦,是我的女朋友。”

    在刘阿姨欣慰的笑声中,原本半搭着眼皮的老院长,一下瞪圆了双眼,双手按着床垫想要坐正,心电检测仪的滴滴声骤然加速,在室内仿佛划出了一连串警笛:滴滴滴滴滴——

突破() 
“老爷子这也是太激动了;这也的确——按理说;老人是不该这样大悲大喜;但你特意把小胡带回来;肯定也是想让老爷子开心;这一惊是免不了的——小胡你是不知道;老爷子这几年都已经根本不提这事了;都死心了!”

    刘阿姨的确是个非常有必要的存在——也是个妙人,有她在,气氛总不会太尴尬;老爷子和师霁不便说、不想说的事,她来说正好。胡悦也很喜欢刘阿姨,要都和师家祖孙一样打哑谜;她能闷死。

    情绪太激动;老人家一下没坐起来,险些没晕厥;大家忙了好一阵;他的心跳才平复下去;刘阿姨把床摇起来;让他可方便地和人交流;老院长的眼神,从师霁身上划过;又落到胡悦脸上,看了她一会;又看看他们相握的手——他也许是诧异的;甚至可能还有所怀疑,毕竟,师霁的性子,老院长最了解,这会儿忽然变出个女朋友,又是在老人弥留之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假扮女友之类的狗血桥段。

    也许,还有别的理由惊讶,但这些就不是胡悦能看得出来的了——在她来看,老院长的身体的确已很衰弱,但至少这片刻,她看不出什么老年痴呆和神智错乱的迹象,他的神智仍是清醒的,只是精力不济。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哪有可能和别人做有意义的眼神交流?

    展现出的自闭倾向,大概是精神长期抑郁导致的交流欲降低吧,现在不就好好的,和师霁长时间的凝视,就像是无声的交流往大了说,这个年纪的老人,很多时候说话都得重复几次,而且意思也说得尽可能的简单,年纪太老,脑部机能退化,是真正的‘老糊涂’了。像是这样还能眼神交流,把心理活动维持在面皮底下,喜怒不形于色的,可能身体确实是不行了,但大脑好着呢之前的昏迷,恐怕就和刚才一样,是乍然听到案件告破的好消息,大喜大悲,一时承受不住,缓不过一口气而已,别看现在仿佛危在旦夕,但如果身体机理能够撑过去的话,好好调理,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师霁应当也能观察出这些细节,当老院长探索地望着他们的时候,他的视线,也仔细地掠过祖父的身体,肩线很明显地松弛了下来:这对祖孙的关系肯定存在问题,没见过如此相对无言的亲人,但,感情依然是在的。直到确定老院长的身体情况比表现出来好,他这才放下心,和祖父对视着,唇边也露出了一丝有些讽刺的笑意。

    “好。”老爷子闭了一下眼,他的反应到底是比年轻人要慢了,吐字也轻而含糊,胡悦险些听不清楚,精神头一过,老态更明显。“开心就好,你喜欢就好。”

    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气氛仍有些尴尬,胡悦还在仔细品味时,老人家慢慢地向胡悦伸出手,胡悦连忙把手递过去,给他轻拍,“好孩子。”

    脑子还清楚,但说话已费力了,老院长一句话分了好几段说,叫刘阿姨去开柜子,“那个,小箱子。”

    从旧居搬来,应当也是刘阿姨主持打理,老爷子一句话,她哪有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喜气洋洋捧了个小木头匣子,“是老太太还好的时候打的金首饰,说着,我们家没留下什么传世的东西,给孙媳妇备着,一人——”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是个念想。”

    箱子里是两对金镯子,又大又粗,也是老派审美,还有几色金饰,都是两份,老院长说,“都给她。”

    胡悦请示地望了师霁一眼,他没说话,只是在旁看着,依旧似笑非笑,刚才的崩溃已经没了一点残留,现在,情绪仍复杂,但已全收敛在了眼里。——他给了她一个眼色,胡悦才说,“谢谢爷爷。”

    这称呼,叫得她也有点不自然,胡悦设想过自己见到老院长的千百种形式,但没想过是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老院长或者也没想到师霁真的还能带个女孩回家,而且还是表面来看相貌并不般配的一个,他也有些浅浅的尴尬——大概体力也不足,眼皮往下掉,只勉力点点头,话是再说不出来了。

    胡悦察言观色,“我去收拾行李,一会再来看爷爷”,和刘阿姨一起退出去,刘阿姨倒是习以为常,“老爷子就这样,今天算是说得多了,他心里有时也清楚,就是说不出来——身体弱,太费劲了。”

    “就是和孙子话都不多,平时也很少见面——见了,没有多的话,两个人心情都不好,这是太疼了。”又说起师家从前的事,“我们在老家听说,都心疼得不得了,他们更是了,一见面就想起伤心事,宁可这样,两头活着,还能忘掉一点。”

    这失去,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疼痛,才会到今天都无法痊愈,甚至无法抱团舔舐,只能彼此分离,自欺欺人地假装遗忘,仿佛现在就可以不再想起。胡悦又想到师霁的整形手术:一个人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摒弃残缺,变得完美?

    能不能将伤痕累累的过去,从自己的身躯里剔除出去,埋葬在回忆里?

    刘宇落网的事,解同和没有通知师霁,当然是因为保密纪律的要求,但既然此事是a市主管,走漏风声也很自然。老院长这一次醒的时间特别长,和师霁在房中谈了很久,声音不大不小,门也没关,胡悦和刘阿姨坐在客厅偶尔也能听到一点,大概就是在说这个案子的事。

    男人们闲聊,女人也有自己的话题,无非就是查户口和童年趣事,刘阿姨很知身份,户口不敢多查,想和她说些师霁的童年趣事,但她在过来照料老人之前,实际上和师家接触不多,也就见过几面,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一长一短说点自己家里的事:当时来照顾老人,一方面是帮忙,一方面也是家里较困难,师家给的钱不少。这些年过去,儿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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