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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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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你就多看几眼呗,他还能收你钱不成?”寇落苼酸溜溜地道。

    “收钱倒不至于,”傅云书笑盈盈地道:“我只怕晃瞎了眼睛。”

    寇落苼问:“那我你就敢多看了?”

    何止看上一看,”傅云书眼瞅着四下无人,忽然凑近,捧住寇落苼的脸,“我还敢亲上一亲。”说完,就在寇落苼嘴上“唧”留下一个口水印。

    寇落苼仍板着脸,嘴角却已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道:“就敢亲一下?”傅云书毫不客气,凑上去一连亲了十几下,然后食指挑着他的下巴,轻佻地道:“寇寨主,你已落入本县的手掌心,还不束手就擒?”

    寇落苼十分配合地露出惊慌无助的神情,眼巴巴地望着傅云书道:“求县主招安。”

    挑着寇落苼下巴的手转而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傅云书笑道:“寇师爷这戏演得不错,听说春来班没了小春楼之后每况愈下,若由你顶上,定能再创雄风。”

    “那我得好好想想该唱哪出戏。”寇落苼眼珠子一转,道:“山大王强抢民女?”

    傅云书板着脸否决,“有伤风化,不准演。”

    寇落苼笑道:“那只有唱九合县令智取金雕山了。”

    傅云书一恍,想到何长发的招供,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寇落苼心中一动,问:“浥尘,到底怎么了?”

    傅云书垂头丧气地道:“寇兄,我觉得我很没用,我可能这辈子都斗不倒海东青。”

    垂眸沉思许久,寇落苼一笑,道:“我若是海东青,倒真愿意被你招安。”

    傅云书撩起眼皮子睨他,“那你是吗?”

    他望见他眼底映出自己清晰的倒影,心神也随那倒影一同摇曳,一句“我是”几乎脱口而出,然而话到最后还是消散得无声无息,寇落苼只发出一声悠长悠长的叹息。

    傅云书道:“确然有一件事,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寇落苼张口欲问是何事,远处遥遥地奔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小柱边跑边喊:“傅大人!寇先生!大事不好了!”

    傅云书无奈地道:“又有什么事了?”

    王小柱惊慌地道:“大人,那老叫花子和赵四死了!”

    这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毫无关联,以至于傅云书一时以为自己听错,“谁和谁?!”

    刚刚落网的拍花子何长发和移尸一案中伏法入狱的赵宣甫死了。

    看守的狱卒送饭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喘着气儿,过了半个时辰再去收碗的时候,听见蹲在另一间牢里的孔伦大喊着“来人呐”,狱卒还当是孔伦大少爷脾气犯了,正想嘲讽几句,却听孔伦急促地喘着粗气喊:“赵四和那个老头儿口吐白沫直蹬腿儿!”狱卒匆忙跑过去一看,果然如他所言,关在同一间房里的两个人躺在地上,嘴边沾满了白沫子,只一点与他说的不同,两个人的腿都已一动不动了。

    傅云书和寇落苼赶到大牢时,里里外外已围了一圈人,当值的狱卒见了他对准了大腿就扑上来,还未来得及张嘴哭嚎就被寇落苼一脚踹开,傅云书面无表情地冷声说了句“都留在外面”,只带着寇落苼进去了。

    有三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大牢,正是陆添、许孟、赵辞疾。

    傅云书心烦意乱,见了陆添只胡乱略施一礼,寇落苼更是一眼也没有分给陆添,两人直奔躺在木板上那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倒是陆添在后头幽幽地道:“傅大人,怎么也不介绍一下这位兄台?”

    傅云书道:“侯爷,他是我的师爷。”

    陆添“哦”了一声倒也不再说话,竟也没有追究寇落苼的失礼。

    掀开白布,即便傅云书自认见惯大风大浪也忍不住小小地“啊”了一声,倒退一步,寇落苼的目光从两具尸体上一扫而过,当即抬手就将白布又盖了回去。陆添问:“怎么样?”

    傅云书定了定心神,反问:“侯爷方才有看过这两具尸体吗?”

    陆添道:“看了两眼,七窍流血面色青紫,模样吓人得很。”傅云书还等着他的高论,没想到晋阳侯只说了这一句便再没了下文,忍不住狐疑地抬头看他。陆添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转开眼去,问:“怎么?”

    虽只是恍然一眼,傅云书却也看出了不少。赵四与何长发的嘴巴是张着的,两眼更是突起,七窍皆流紫黑色血,不仅面色青紫,甚至连身上都是黑肿不堪,多半是中毒而死。而陆添出身刑狱世家,先父陆锋更曾是青天之名满天下的大理寺卿,自己的父亲傅峥任刑部尚书时都常去讨教,按理来说,陆添于验尸造诣应更深于他,自己能看得出的,陆添也应当看得出才对。这么想着,傅云书便问:“不知侯爷对此案有何高见?”

    “这”陆添面露怔忪,片刻后才略显恼怒地道:“你是推官还是我是推官?草草看了一眼而已,还能看出多少花头?!”

    略略欠身以表歉意,傅云书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正思索着到底是晋阳侯有意考验,还是故意藏拙,又或许是养尊处优太久,将老爹传授的看家本领全部归还了?寇落苼忽然又从大牢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只碗,傅云书迷惑地看着他,先前走神,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出去过。

    寇落苼将手中的碗放在牢中摆着的一张桌子上,又从袖中取出两双手套及一根银簪,一一摆在桌上,对傅云书道:“县主,我方才观那二人死状,像是中毒而死,就擅自去取了些检验用物过来。”

    傅云书冲他微微一笑,暗中瞥了眼陆添,心中生疑,便故意道:“侯爷,下官意欲验尸,侯爷可有意留看?”

    一听留看验尸,陆添的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故作平静地道:“傅大人既要专心验尸,本侯自然不必打扰。”说完,抬脚就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侧回身,道:“本侯静候傅大人的消息,何长发虽已招供,仍是本案重要人证,突然暴毙,定是有人从中作祟,还望傅大人尽早查明真相。”

    傅云书略略躬身,道:“是。”

    送走了这尊大佛,傅云书看向仍站在原地的许孟、赵辞疾,道:“我与寇先生联手检验,便请二位大人替我书写记录。”

    许孟、赵辞疾皆道:“是。”

    两人整理好装束,戴好手套,对视一眼,寇落苼便上前一步,又一次缓缓将白布揭开,露出两张狰狞惨烈的脸。傅云书的目光落在赵宣甫脸上,心中微恸,中秋节后,他为显宽厚,曾到狱中来探望服刑的犯人,九合县民风淳朴,大牢里蹲着的人只手可数,有几个都是熟面孔,他给几个人都分了月饼,赵四本躺在稻草上懒洋洋地翘脚,见了他递进来的月饼才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扒拉着栏杆连声问“中秋了?今天已经是中秋了吗?”在听到傅云书说中秋节是前天时,恨恨地一跺脚大骂“死没良心的中秋了都没个消息”,坐在对面牢房的孔伦一边啃月饼一边往火上浇油,“你家那位怕是已经搂着新欢赏月,早把你忘咯!”赵四一时怒极回了句什么,两人一时吵得怒火中烧,隔着两重栏杆一条过道都要作势打起来,傅云书花了好大的力气,又偷偷塞给赵四一封沈珣嘱托送递的信,这才叫两人消停。那时赵四小心翼翼接过信的模样尚在眼前,未曾想转眼已是生死相隔,肆意张扬的少年郎,此刻已成了死相可怖的尸体。

    傅云书看着他突出的浑浊的双眼,想到他还有几个月就能出狱了,想到沈珣拖着一条腿来找自己,佯装平静地道:“上山采药摔断了,死不了,那小子见了多半又要嚎,心烦。总归没多久就能出来,我这回就不去了,未免他出来埋怨我无情无义,还请大人着人替我送封信,跟他说别瞎讲究,好日子总是在后头。”

    可是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寇落苼将整块白布全部掀开,露出两人身穿囚服的躯体,也掀动了赵四的衣襟,从里头露出微黄色信封的一角。傅云书捏住那一角,拆开信封,信纸上写的字都微微地泛糊了,像是每个字都被人细细地抚摸过无数遍,赵四本人不修边幅,这张纸,这封信却保存完好,仿佛与沈珣刚送到傅云书手中那时一样。只敢大略扫一眼,傅云书就将信纸原样叠回塞进了信封放在赵四衣襟里,却仍是看清了沈珣写在最后的一句——

    “我总会一直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采生门(二十三)() 
寇落苼静静地看着他;等傅云书渐渐回神;抬起头,便正对上他明亮的眼眸。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冲他点了点头;道:“开始。”

    寇落苼的目光才两具尸体上缓缓掠过;道:“两尸眼、口俱开,面青色;唇紫黑;口、眼、耳、鼻间有血出。”捏住何长发的一只手送到眼前仔细端详,又轻轻放下;改拿起赵四的一只手看了许久;然后道:“指甲青黯。”将两人身上的囚服都敞开;露出青紫肿胀的肌肤来,握笔的许孟都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地转了个身。寇落苼道:“遍身黑肿,腹胀;亦作黑色;有疱。以上皆为中毒而死之征,县主;以我之见,应用银钗验过。”

    傅云书点点头;“好。”

    寇落苼拿起银簪;在端来的皂角水里揩洗过,然后插入何长发喉中;用纸密封,以同样的方式也在赵四喉内插了一根银簪。寇落苼道:“银簪插入需要一定时间后方可取出,各位稍候片刻。”

    四个活人便围着两具尸体静静地站着。

    先前神经紧绷时尚未发觉,如今逐渐平静下来,傅云书鼻尖才察觉到一股难言的恶臭,他面无表情,目光从赵四的脸上扫过,忽然道:“他们因何中的毒,有查过吗?”

    赵辞疾道:“何长发入狱时间不久,与赵四除了共蹲一间牢之外,也就只有一块儿吃了顿午饭。我自请二十大板后来到此处,正逢午饭时分,囚犯们的牢饭,还都是我分的。”

    傅云书问:“他们两吃过的那两碗饭可都还在?”

    赵辞疾说:“都还放在原地。”

    傅云书跟着赵辞疾来到两人蹲的那间牢房外,牢房内已是一片狼藉,满地稻草杂乱,饭碗跌在地上,一只裂成几瓣,另一只倒留了全尸,菜饭撒了一地,地上沾染着五道血迹,不明显,看着却触目惊心,像是垂死挣扎时用手生生抠出来的。傅云书看了几眼,忽觉心中不忍,垂下眼帘扭过头去,看了看其他空荡荡的牢房,问:“其他人呢?”

    赵辞疾道:“未免引起其他犯人的惊慌,下官将他们带到最里面那间牢房里统一关押起来了。”

    点了点头,傅云书道:“这里保持原样不要动,等师爷检验完毕后再作打算。”

    话音刚落,另一头便传来寇落苼的声音,道:“县主,有结果了。”傅云书连忙跑过去,寇落苼正望着他过来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两支银簪——两支原本鲜白的银簪,插入尸体喉中的部分,此刻已变成了青黑色。寇落苼当着几人的面,再将银簪用皂角水揩拭,青黑色依然不褪。寇落苼道:“赵宣甫、何长发二人,却系是被毒死的,县主。”

    赵辞疾道:“案发之前正逢大牢囚犯用午饭时分,过后不久二人便毒发身亡,那两碗牢饭,甚是可疑,赵某斗胆,请寇先生代为一验。”

    寇落苼暗中一瞥傅云书,见傅云书轻轻点了点头,才道:“赵、何二人的牢房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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