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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头顶的观音像,观音面容和善,眼却像能洞悉一切微尘。
苑九思心中不由一惊,赶紧收回目光,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容人亵渎。
苑西荷见她求得的是这个,也不由信得三分。
按说依苑九思的性子,若是签文没说到她心坎儿里去,她定要嚷嚷出来才罢休。且二人方才才议论了朗月歌呢,她要求这个也不稀奇。
不自觉地,苑西荷看向观音像的目光都多了些许祈求。
虽命数已被人定下,可她无时不刻不求一分转机。这两日祭祖回宫后,父皇的旨意应就快下来,皇城距南平路途遥远,但有圣旨、南平的情况再好转些,迎亲的使者就会来接她。
南平虽地广人稀兵力单薄,但胜在矿藏丰富。
南平王恪尽职守,每年都会向朝中进贡一批极大的银财。
就算宣帝之前还尚有犹豫顾虑不想将柔徳嫁过去,可此月前的震灾南平伤亡惨重,也让帝王不得不做出决定安抚人心。
虔诚地跪下,苑西荷恭敬地拜了三拜后,才拾起苑九思方才放下的签筒。
“砰砰”地闷响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响,一根有些陈旧的桃木签“啪”地掉在地上。
听见签落的声音,苑西荷心乱如麻,木头上的字她看不清楚。
苑西荷突然害怕起来,怕这是最后的定数。她的手隐隐颤抖,正想抓起来将它塞回筒里去。
但苑九思见她摇出来后半晌都不动,干脆就去替她捡。
“皇。。。。。。姐姐,你一直跪着做什么?我去替你拿签文。”弯身将她扶起来,苑九思便热络地去替她换解文。
苑西荷看她拿走,也不阻拦,只低低叹了口气。
在一旁默默目睹,花笺神色复杂,她实在说不清楚苑西荷对苑九思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那边苑九思替她取回东西,也没偷看直接递给她:“姐姐,师父说你这根签叫‘仙人指路’。”
接过那张纸,苑西荷迟疑一下,还是打开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切莫营谋。”
“诗解:‘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2”
“必有路?”苑西荷定定看着手上的黄纸,似要将纸看穿,神色晦暗莫测。
一时说不清心里是喜是忧,她温柔如水的眼里笑中含愁。
“要去的路是什么样?来时的路,又有人记得吗?”
·
求过签后两人随意转了转就觉得困乏,便延原路回去。
中午歇息一阵过后,苑九思醒来觉得腹中有些饿。
“花笺?兰猗?”她揉揉眼叫了声,却半天没见人回应。
桌上的茶壶水盅都没见着,想来该是去为她掺水。庙子里头用度简朴,事事麻烦一些也不奇怪。
苑九思也不等她们,径自寻着路出门,想在后头找着膳堂拿些吃食。
普陀寺的禅房都傍山而建,地势也不大平,一路寻出去不免爬坡上坎,十分耗力气。
她亦不认得路,干脆存着侥幸,巡两旁盛开白色花儿的道走。
弯了好几个弯,苑九思终看得一间房外头堆满柴垛,这当是庖厨吧?她摸摸肚子,觉得自己一路找来甚是辛苦不易。
院子头的槐花几乎全开了,只有零星的槐米仍含苞待放。
丛丛枝叶掩映下,苑九思依稀见得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衫的光头和尚。那和尚正在专注地摘槐花,边摘还时不时尝一尝。
苑九思没想到这树上的东西能吃,不免觉得稀奇。
等她眯细眼去看,发现那和尚还恰好是之前把她赶下楼的那个。冤家路窄啊。
“好啊!”
看他采花采得专注,苑九思就起了满肚子坏水。脑筋一转就冲着他的背影叫:“花和尚!”
听得有人讲话,清玄先是一怔,转过身来见是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
这个词似是不讨他喜欢。怒气虽不见得,但清玄极是吝惜面上的表情,一板一眼地问道:“女施主何出此言?”
苑九思摆摆手:“摘花的和尚,不就是花和尚么?”
本生了一张冷清妩媚的美人脸,可杏子般的圆眼却藏着与之不符的狡黠光。她捂着嘴巴偷笑,话说得理所当然。
“施主这说法未免过去牵强。”清玄板着脸不苟言笑,也不继续和她耗。兀自往干净的竹编篓子丢采新下来的槐花。
苑九思起先见他吃那白色的花,早就跃跃欲试,于是也踮脚伸手摘了一朵。
花瓣雪白柔柔嫩嫩,她小心翼翼打量片刻后,也学着清玄的样子把花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没料到味道格外清甜。
“和尚?清玄小师父?”苑九思瞧着他的表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向他扬扬手头那一拎盛开的槐花,她有点讨好地道:“我以前没见过这东西,竟甜丝丝的,这样好吃。”
没有什么感□□彩地“嗯”了一声,清玄继续自己的事。
但一阵过后他瞥见她贪嘴还吃个不停,就开始担心她吃坏肚子会不舒服。遂勉强带上一丝友情冷声提示:“槐花性凉,不可多食。施主还是莫要贪嘴。”
“那你摘这么多是做什么?”察觉他的善意,苑九思话也多了。
清玄掂掂手头篓子的分量,估计着差不多后就转身走进那间外头堆满柴的屋里。熟练地支锅生火烧水,然后麻利地将采摘下来的槐花倒在碗里散开。
见苑九思一直守在旁边他也没撵人。
“这水是山涧的泉水,若是渴了施主自己取一勺饮吧。”许是看她唇上龟裂,清玄再一回友情提醒。
沥干洗净的槐花后,清玄又在碗中加上澄面和糯米粉子仔细和起来。瞧他动作娴熟,应当是常做这些。苑九思窃以为会做吃的的人最是能干,遂看他的目光不由变得崇拜起来。
第五十章()
两个太监被拖下去时哀嚎一片。拉人的侍卫早已经见惯这些濒死时的挣扎,干脆利落地从他们身上的衣裳撕下布片,迅速地将人嘴巴堵上。
用刑杖把太监的腿给打折,侍卫们拖着半死不活的人就往山里走去。山中豺狼最喜这些没死却又没气力反抗的东西。
出猎前猎鹰莫名其妙死了委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盯着地上已经僵硬的鹰隼尸体,李贺思量起来。
鹰的性情孤傲,即便是在要饿死时,也会选择在性命的最后时刻冲向天上悲壮地死。霄影这般的确有蹊跷,可食物饮水都派人查过,并不是毒。杀。
李贺人生得粗犷,体格五大三粗。此时他眉宇紧皱更显面相凶煞,半晌后,他向苑明疆道:“殿下,霄影死了,咱们狩猎之事不如暂且缓缓?亦或先向陛下禀明,如此也能。。。。。。”
苑明疆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厅里静得都能听见外头的风声。
这样的情形下,朗月歌不在,屋中只有他敢出声劝言。毕竟苑明疆训鹰、骑射的本领都是跟他学的。
但闻言苑明疆的脸彻底阴下来,如果被宣帝知晓,此次他恐怕连狩猎的机会都没了,更莫说进山猎狐。
他背转身去,一字一句道得铿锵有力:“本殿素来就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说,尔等若是害怕怯惧,大可留在别院。再有,霄影死的事情,若有谁在这几日敢透露出去,休怪本殿不客气!”
***
西山别院格局再大,也无法与皇宫相提并论。
加之几个皇子公主住处皆安排在一处,哪边儿动静稍大些,旁边几座楼中也能隐约听得个大概。
这个天色要晚不晚的,苑淮南与苑九思应当都还在外头贪玩。
至于苑明疆——她这个皇兄这阵子比谁都缄默寡言,按说他该忙着如何趁此次狩猎时讨回父皇欢心,没空理其他才对。
走向窗前看了眼,外头嘈嘈杂杂地还有高阔的树叶挡着,这样望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苑西荷心中总觉着不妥当,便吩咐枳实去瞧瞧究竟。
声音渐渐远了,苑西荷盯着天边的火烧云,等得好一阵子,桌上的茶都已经放凉后,枳实才气喘吁吁地从外间回来。
掩上门,枳实看了眼款冬,拍着胸口边顺气边道:“公主,是替太子饲养鹰隼的那两个小太监犯的事,两人不知怎的把太子殿下的鹰养死了!”
“奴婢刚出去就撞见那只死透的鸟,怪说摹9兰埔裁蝗萌瞬橐裁徊槌龈鲈涤桑酒鹣然箍醇父鍪涛澜蚨贤攘说奶嗤胶蟮牧肿永锿夏兀兰啤
根本不可能有活命了,枳实歇声没说后半截,想起两人腿下蜿蜒一路的血就害怕得直摇头。
“鹰隼?”
苑西荷目光落向窗外,院子里不时有落叶飘下。
那叶子好些都还没黄呢,不知怎的反还先其他已经枯掉的一步,落进土里碾作尘。
她记得苑明疆是宝贝着一只鹰,那鸟儿性情狠戾,据说还伤过不少下人。
闹得最大的一回是生生啄了个太监的眼珠子,血肉模糊,状况惨不忍睹。
发生这样的事,宣帝自然要追究。但最后也不知苑明疆用什么法子圆了过去,鹰隼仍旧养得好好的,照旧有不少太监宫女上前伺候。
东宫还专门建有间宽阔的鹰室,专程供它住。
可怜那瞎掉的太监留着也没多大用,早些年就被打发出宫了,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
“皇兄养的那只鹰可是造下不少孽。真是索命的,你们看这都死了都还不放过两个。”苑西荷悠悠叹道,唏嘘感慨。
父皇处苑明疆还没能扭转个状况呢,平日当宝贝样养的鹰就死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心急如焚。苑西荷轻勾起唇角,人呐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出岔子。
她笑了笑,“就为这一眼就能瞧明白的事你就出去打探这样久?”苑西荷瞥见额头上都累出汗的枳实,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句。
许是安美人和她提到,秋狝过后她就该嫁去那个寸草不生的荒蛮地缘故。
这段时日苑西荷性子也变得有点怪异,以往她都是只顾自己,压根不会在意旁边的闲事。可如今身畔稍有风吹草动,她都心神不宁。
以为主子是在责怪自己办事拖沓,枳实忙解释:“北堂那众人都来来往往的,个个忙碌得很。奴婢是瞧着还有太监在给太子殿下送东西去,便留心着多看了几眼,他们像是在给殿下收拾狩猎的事物。”
闻言款冬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扯她袖子低叱:“少见多怪的,来西山不狩猎做什么?”
宣帝文武并重,这几日狩猎打得猎物的多少、品类都是要计下等最后那日检阅。倘若收益丰厚,自有奖赏。为此一群随行来的人自是削尖脑袋,想多猎得些货物讨得陛下欢心。
苑西荷没搭腔。目光幽幽地垂下,看着杯盏里已经静止不动的茶叶想事情。
款冬不怎么相信鬼神,自然没想到狩猎前猎鹰死了是大不吉利的兆头。
她们这些人刚来西山时就敬过山神。此类近乎于神灵警示的东西,就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苑明疆是一国储君更应该小心,皇恩、地位。。。。。。没一样比性命更重要。毕竟深山野岭的,万一他出现什么差池。。。。。。
这个道理苑明疆不可能不明白,即是如此,他还匆促备行装做什么。
思及此,苑西荷心中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