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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几息之后,度惊弦忽然抽手,连人带椅子挪开好几步,并将视线转向桌上茶壶,一眨不眨仿佛那壶儿忽然开出了朵花来。
言枕词差点笑出了声来。
他笑吟吟地站起身,转了个圈,来到度惊弦另一边坐下。
客栈里的椅子总是摆好的,距离这一边远了,距离那一边自然近了。当言枕词来到另一张椅子坐下之际,两人紧贴得就仿佛度惊弦依偎在了言枕词怀中。
阿渊投怀送抱,言枕词当然笑纳了。
他一手扶着度惊弦的肩膀,一手环住对方的腰,将人固定在自己怀中,手掌隔着衣服在其腰眼处慢慢摩挲,慢条斯理说:“我要阿弦做的可简单了……阿弦总要叫我知道,阿渊有哪里不好,阿弦又有哪里好……是不是?在做这个关乎天下人的决定之前……我总要细细地、深入地了解一下阿弦……”
言枕词说到这里,指尖一缠一勾,便将度惊弦外衣的腰带给解了开来。
度惊弦:“等等!”
言枕词才不等等呢,他又去扯度惊弦的衣袖,没了腰带的束缚,本来层层叠叠笼得很好的衣襟霎时散开,露出其下一弯锁骨。
度惊弦:“住手!”
言枕词怎么可能住手,他第三回行动,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床前走去,他戏笑道:“虽然白日宣淫不成体统,但毕竟你我是为了将苍生拯救,也只好事急从权,不拘小节了。”
度惊弦的背脊碰到了柔软的锦被,却像碰着了火一样惊得弹起来,又如游鱼似从言枕词臂弯中溜出。
床旁是榻,榻上有窗。
他从窗户直撞了出去,“碰”地好大一声之后,才有闷闷的声音从窗外墙下传来:
“我说了等等……我先让你看界渊的坏,再给你看我的好,如何。”
言枕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冲口而出的笑声变成一连串咳嗽。
床上没有度惊弦,他将就抱着一只枕头,锤床闷笑八百遍,才哑着声音说:“好。”
一墙之隔。
在言枕词笑得止不住的时候,度惊弦也忍不住笑了。
他闲适地坐在墙下,微挑嘴角,眼中既涌动快乐,又仿佛有些悠远。
他用不放心的声音对言枕词说:“说好了。”
言枕词的回答从里头传来:“说好了。”
他又沉声道:“你即刻与我去群玉山中,我知界渊如今就在那里。正好让你亲眼看看,界渊坏在何处。”
“好。”
房间里再度传来言枕词的声音,轻快依旧,笑意依旧,将这一切都当成了情人间的玩闹与快乐。
哎呀呀呀。
阿词,你这样可不行啊。
我虽然换了无数身份来找你,热衷与你**,□□人才会做的事情。
但我说让你杀我,也是认真的啊。
你不可耽于情爱,使剑变钝。
钝剑杀不了界渊,只会让你枉送性命。
如今也差不多了。
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天空上的太阳,一忽儿落下了山峦。
慧生背着大大的箩筐,在下山的盘肠小道上刚走到一半,便见远远立着一道人影。
他先是一惊,转眼清楚前方之人,立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师父!你怎么来了!”
独自来山中接慧生的戒律首座微微一笑,扶住了直撞到自己小腿的孩子:“见你久久没有回来,便上山一看。”
慧生仰头说:“师父,我在山上找到了很多药草,还碰到了一位师兄。”
戒律首座:“哦?”
慧生:“那位师兄真漂亮啊,我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太阳升起,花儿绽放,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戒律首座笑问:“那你问了那位师兄的名姓没有?”
慧生道:“我问了,师兄说他叫无智。”
戒律首座神色忽而一凝。
无智。
他在心里咀嚼了着这个名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外一个和这个名字十分相近的名字。
无欲……
或许只是巧合,无智早已死去,无欲更成密宗释尊,死去的人不会活转,释尊也不可能冒险出现在群玉山中。
但自下午就有些莫名心绪的戒律首座心中还是添一丝阴霾。
这丝阴霾让他倏忽下了一个决定。
“慧生。”
“师父?”
“为师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有关我们佛国和无垢之心与转世圣子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这章先这样,睡醒继续写!
第105章 章 一百零五()
戒律首座告诉慧生的故事十分复杂; 而真相比故事还要复杂。
当小道远去; 营地渐近; 故事也终于接近尾声。
戒律首座最后说:“慧生,佛有前世今生一说,假若你是无智的转世; 你会如何做?”
小小的孩子牵着戒律首座的手; 低头沉思; 久久不语。
戒律首座也不催促,他将慧生带回主帐,将其放在一旁,使他好好思考。
灰云吞噬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月上中天,星子稀疏; 始终沉沉不语的孩子忽然叫道:“师父!”
四下静杳。
如豆灯火将光影摇曳。
戒律首座放下手中佛珠; 他面容温和; 问慧生:“如何?”
慧生双掌合十,端容肃颜:“师父; 若弟子能解此局,请让弟子往密宗去。”
戒律首座又问:“还有呢?”
慧生有点迷糊。他听故事的时候觉得师父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迟疑纠结了一整个晚上; 才下定前往未知的密宗的决心。但看师父现在的态度; 是他想错了吗?
他有点迟疑:“如果……如果这事的因果落在别的师兄身上,那要问别的师兄的想法。”
戒律首座再问:“还有呢?”
还有?
慧生并没有想到更多的东西,但戒律首座目光炯炯看着他; 期待着他说出更多的东西。
他急得脑门上冒出一层细汗,视线仓促地四下逡巡着,希冀找到一些提示,直到冷不丁看见一行蚂蚁自脚旁缓缓爬过,他才灵感乍现:
“但——但徒儿觉得,也许就算我和别的师兄过去,也不能轻易将事情解决。”
戒律首座蓦然而笑。
慧生说的并非完整正确的答案,但这并不重要。
他只知道这短短的对话之中,小徒弟既有众生相,又有慈悲心,更有智慧果。
他摩挲着刚刚长出些肉的小孩儿,对他说:“慧生,一切果缘一切因。今日密宗攻佛国是果,昔日雪海佛心则是因,佛国历代方丈的魔念更是因。如今密宗与佛国的这番争端,已不会因任何人做任何事而改变了。我将这件隐秘告诉你,最想叫你知道的是历代方丈这叫人嗟叹的一念差错……方丈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他垂眸下视,眉眼慈悲:
“尘世如苦海,万千痴与缠。我心向佛,只求超脱,不堕阿鼻,不与魔同。”
慧生似懂非懂,闭眼合十,将这话重复:
“尘世如苦海,万千痴与缠。我心向佛,只求超脱,不堕阿鼻,不与魔同。”
一轮圆月,高踞冷空。
与群玉山相对的黄沙之中,无智方才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天部部首就骇然失色,疾声道:“释尊,此计不可行!”
儿臂粗的白烛在火焰之中落下滚滚烛泪。
无智手粘佛珠,双目轻合,沉默不语。光影在他脸上折叠轮替,布置简单的大帐在这时也忽然有了密宗本部宫殿的幽微深远。
气氛忽而变得黏稠又沉重,汇聚在帐中的部首们有些不自在了。
阿修罗部部首向来好战,此时也瓮声瓮气地劝了一句和:“因陀罗,你不妨听释尊说清楚,释尊山高海深,既然说了这个计划,自然有我们不明白的用意在。”
天部部首也知莽撞,退后一步道:“请释尊示下。”
无智的口吻尚算和气:“这偷袭之计部首为何不认可?我可带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群玉山中,到时我们在山中制造混乱,伺机杀了戒律和尚,往好处想,密宗的南线防线说不定就此瓦解了。”
天部部首低眉顺目:“若往坏处想,我们几部部首折在敌人老巢也罢,释尊出了差错,密宗也就土崩瓦解了!”
阿修罗部部首也道:“释尊,一个偷袭之计没什么,我愿带死士前往群玉山。但您不可行险,万一出事,我们就是密宗的千古罪人了。”
帐中的其余部首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神色,显然也站在天部与阿修罗部一旁。
无智眉头微皱。
他反问众人:“若我非要去呢?”
天部部首猛地跪下:“释尊,世上没有任何事比您的安危更重要!”
其余人也与天部部首一般,齐齐跪在无智面前,无声反抗。
帐中再陷沉默。
这一次,无智等了许久,也没有第二个人动弹说话。
他反而微微一笑:“此计已定,明日晚间我将前往群玉山中,你们要来就来,不来也罢。”
“释尊!”
“释尊!”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在无智身后,但没有哪一道声音能将他的脚步绊下。
他一路走着,走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跌坐在帐中兽皮褥垫上。
他双手合十,嘴唇飞快动弹,念一卷平心静气密宗经文。
可心不平,气难静。
他眼前一忽儿是慧生,呆在在群玉山中,笑着跳着叫自己师兄;一忽儿又是无欲,两人还没有进入佛国,天寒地冻,他们挤在茅草堆中取暖,他透过哥哥单薄的肩背,看屋外苍茫一片,雪似鹅毛。
“啪”地一声,珠串在手中断裂,指尖佛珠散了一地,噼里啪啦跳得欢快。
无智的胸膛快速起伏着,片刻后,弯下腰身,慢慢将佛珠拣起。
过去已经不可挽回,但如今,再也无人可以阻止我!我决不让任何人再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
哥哥,你等着我,我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
密宗众部首果然不能阻止无智。
在见识了无智的决心之后,几部部首无可奈何,只能转换策略,不再坚决反对,转而积极参与入计划之中,出谋划策。他们拟定计划:由释尊带八部部首及百二死士,由群玉山进入佛国大营放火,放火之际,密宗同时发动总攻,内外夹击,大肆破坏。
但计划到了这里,还有一个显著缺陷。
天部部首不免道:“为避免陷入重围,我们不能大肆冲入营地之中破坏,只能将戒律和尚引出营地。但事发之时,戒律和尚很可能坐镇中军。我们八部部首齐至,虽能唤佛陀现世,但人山人海之中,恐怕并无机会与和尚当面动手。”
无智道:“此事我已有对策。你们可知,雪海佛心早已遗失?”
几位部首相顾愕然。
自从村民掘出佛国地道,雪海佛心一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偏远如密宗也有所耳闻。只是事件中心雪海佛心原来没有被佛国销毁,反倒遗失这一结果,并无人知晓。
无智胸有成竹,继续说:“雪海佛心是佛国过不去的坎。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笼罩有佛门秘法的群玉山大营,戒律和尚必然生疑,到时我再拿出手头一件与雪海佛心相似的宝物,不愁戒律和尚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