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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流放()
周天明的意识长期沉浸在一种莫可名状的黑暗中。他仿若深陷在浓黑的沼泽中,之于沼泽是何种形状,沼泽周边的环境是怎样的,他全然不知道,并且他也看不见。
他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缓慢且极有规律的下沉,然而要沉到什么地方去,他也无从而知。既没有腥臭的泥沼没入口鼻,也没有传说中沼泽中的那些怪虫异兽向他袭来。他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很沉重,沉重的有些凝滞。好像有什么人用胶水将他的四肢百骸粘着在一起,但说来真奇怪,他潜意识中竟然觉得这种凝滞让他得到一种别样的舒适感。
至少,他不用再感受到后背那如同火灼般的疼痛。
他的意识包括他的身体似乎都本能的不想离开这片黑暗。似乎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反而能将他完美的保护起来。无论是保护他的身体或是他那谈不上纯洁,而污秽也无从谈起的心灵。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详细描述的状况。这么说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沉睡,且可能是永久的这样沉睡下去。但他并不想苏醒,他忽而觉得沉睡在黑暗中是这等的惬意。他的潜意识中,在回避一些他并不愿面对的事情。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的,从来天不遂人愿。你越是渴望一件事不要这样的时候,它却偏偏这样。当你希望它这样的时候,它却又偏偏不这样。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这样与不这样的区别,所以人们在漫无目的且看似毫无尽头的沉浸在永恒的迷惘与痛苦中。
当他终于从凝滞且浓黑的沼泽中站起身来,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现出一丝光明的时候,他不禁痛苦的叫出声来。声音极其的惨烈,好似只有用这种难以形容的惨烈才能表述他被强行拖进现实世界的不满。
他叫了一声,随即便住口不言。因为背后再度传来的火灼般的疼痛几乎让他背过气去。他强忍住疼痛,静下心来,想弄清楚自己究竟置身于何地。
他能觉察出自己是躺在一个并不怎么柔软的地方,耳畔传来类似于货运船独有的那种机械且嘈杂的引友上传 偶尔能听到一些人窸窣的交谈声,但那也显得并不怎么真实。倒不是说其声音本身不真实,只是这声音传到他耳中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模糊感。
周天明静静躺了一会儿,试着调整自己因为后背的痛楚而导致变得急促的呼吸。他整整深呼吸了十次,最后深吸一口气,企图坐起身子。
“啊!”但他失败了,并且因为企图有所大动作,身体后背传来的剧痛令他不禁再次痛呼出声来。
“你应该学着安分一些。”一个有些嘶哑且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这个人说的话虽然是标准的汉语,但其口音听起来却不像地道的汉人。
倒是更像一些欧美地区的人在用自己的口音与他说着他能听懂的汉语。
而事实上,此刻坐在周天明身旁,半躬着身子,双手放在脚踝两侧,与周天明说话的人,正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黑人。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皮肤上满是厚重且凝滞的汗水,覆在黝黑的皮肤上,竟然仿佛在闪闪发光。他的胡子也或许是许久没有刮了,乱糟糟的如同杂草般布满了他的下巴,他一双还算清亮但又凶性毕露的漆黑眸子正直直的盯着躺在他身边的周天明。
周天明因为是平躺在有些脏乱的甲板上,所以无法看清楚现在的状况。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一艘小型货轮的其中一间的小型船舱中。船舱中约莫有十几号人,其中有男有女,有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不一而足。这些人中既有大人,也有尚未成年的少年。他们共同且唯一的特征,一言以蔽之,便是邋遢。女人或许还算好些,但男人的衣着打扮都显得无比的邋遢,甚至可以用脏乱来形容。
他们有的三五成群的围成一片,有的独自坐在船舱的一角。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似乎在戒备一只只饿极了的野狼。
“我这是在哪里?”周天明循着与他说话的声音方向歪过头去,正自下往上的看见黑人那茂密且杂乱的胡子。
“一艘货轮上。”
“一艘货轮上?我怎么会在这里?”周天明说话的声音中都喘着粗气,他身体所承受的疼痛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黑人低头望了他一眼,正望见他满是痛苦的脸庞,“是福克斯那个老好人在江边发现你的。那个时候船就要开走了,他却坚持把你带上船。”
“江边…”周天明的思绪回到自己昏迷前,那似乎是被自己的亲哥哥打断脊柱的时候,记忆从这里断绝开来,接下来的事情,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总之,谢谢。”周天明极为艰难的从口中对年长的黑人说出了这两个字。
“留着去对福克斯那个老好人说吧。不过,我不确定他将你带上来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话怎么说?”
“你看,你的胸骨断了三根。后背脊柱也断了。说句冒犯你的话,你现在残废了,而且废的要比一般人厉害。而这里无医无药,既无法保证你正常的一日三餐,甚至还会因为食物而自相伤害。并且,这样狭小的船舱中,若是染上感冒什么的,那么也小命不保了。你能明白我说的?”
周天明皱了皱眉头,这位黑人老头说的话令他几乎就要开阔的神智又迷惘起来,“我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会无医无药?什么一日三餐也无法保证?”
“简单的说来,你在一艘偷渡的穿上。偷渡到克里姆林的船上。”
“偷渡?克里姆林?”周天明说,“所以说,我是在江边不省人事,随即被一群偷渡的人救了下来?”
“可以这么说。毕竟那么深的夜晚,你很难想象是一位美丽又可爱的姑娘救了你。”
周天明不再说话,他让自己沉静下来,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目前看来,自己是被无良的亲生哥哥打断了胸骨和脊柱后,随手丢在了普林顿大桥下的某个荒凉的江岸。碰巧那里有一艘即将离开的偷渡货轮,上面一位叫做福克斯的好心人救了自己。
思绪到这里基本弄清楚,虽然还有几点没有想明白:一,自己的那个无良哥哥为何不杀了自己。二,克里姆林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并不清楚。三,自己作为有点儿像吸血鬼的生物,那种可以自我快速治愈的体质为什么没能令自己身上的几处重伤愈合。四,自己该如何离开这艘货轮。
这四点他一时间都想不出个头绪来,不过比起自己所处的境况来看,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过去那超强的自我愈合能力使他身体上的伤痛愈合起来。那样,他才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
他没有再说话之后,黑人老头也没再与他多说话。两人这样不知沉默了多久,时针仿若都要凝固的时候,船舱的小门被什么人缓缓推开了。
随即的,船舱内原本三三两两的谈话声似乎都随着舱门的打开都极为默契的停了下来。
“开饭时间到了。”黑人老头这么对周天明说道:“但我不认为你能拿到你应有的那份。”
周天明沉默不语。
船舱外有什么人拎着两个铁桶似的事物,桶内装的是热乎乎的米粥。虽然称作米粥,其实不过是白开水泡米饭罢了。
另外有一人端着一个样式简陋的铁盆,盆中放的是一小块羊角面包。
“每人一碗粥,一块儿面包。”发放饭菜的人用一种对待牲口的口吻居高临下的对船舱中的人说道,由于周天明是躺着的,并且他是缩在船舱的一个角落中,所以他无法透过无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看到发放饭菜人的嘴脸。
但想来那嘴脸并不会多么的和蔼可亲。
船舱中的人陆续排着队走上前去,井然有序的领过自己应有的那份饭菜。黑人老头也站起身,他拍了拍周天明的肩膀,眼中满是同情之意。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无法亲自去领饭菜,我很抱歉。”
周天明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却是对他抱以微笑。“想来自己要在这里忍受长期的饥饿时光了。”,他这么想着。
然而,当黑人老头回来的时候,却是端着两碗米粥与两块面包。
第四十五章 隐藏的愤怒()
然而,当黑人老头回来的时候,却是端着两碗米粥与两块面包。<;>;
“谢谢。”当他将其中一个面包递给周天明的时候,周天明由衷的说道。
“不必。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黑人老头摇了摇头,喝了一口味道极为平淡的米粥,“像你这样的困境,我也遇到过。”
“你也被人打断了脊柱?”周天明显得有些惊讶。
“那到不至于。只是,我说的困境泛指处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而又举目无亲的时候。朋友更是无从提起。你像独自行走在荒凉的沙漠中,食物与水早已消耗殆尽,而不幸的是,你又与你的同伴走散了。”
“噢,那可真是糟透了。”周天明这样应和道。
“这并不算最糟的。最糟糕的的,是你渴望挣脱这样的困境,但你只感到深深的无力。这种无力感,仿若潮水般向你涌来。这个时候,是需要有人拉你一把的,将你拉出一波凶过一波的潮水。”
周天明微微一笑,“谢谢你拉了我一把。”
“谁没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难道谁的一生可以一帆风顺,毫无半点灾难与痛苦,任何事情都可以独立完成,从不需要他人的援手吗?”
“那样的人,怕是不存在的。”周天明说,“顺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见一见那位福克斯先生。毕竟,是他的好心,救下了我。”
“很快就能见到了。他现在应该是去船长那里付钱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付钱?付什么钱?”
“多带了一个人,当然要付钱,不是吗?”
周天明听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福克斯先生更是多了几份好感,“没请教,你的名字是?”
“卡夫卡,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周天明勉力的一笑,倒并非是老人奇怪的名字让他不得已露出为难的笑容,而是身后传来的剧痛令他几乎难以支撑,“再次感谢您的好心与慷慨。”他怎么说道。
卡夫卡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如同卡夫卡所说,过不得多久,名叫福克斯的人便回到了船舱中。他穿过船舱中有些拥挤的人群,坐在周天明身边的时候,不无调侃的说道:“胃口不错!”
周天明看着眼前的叫做福克斯的男人,这是个年岁较之卡夫卡还要大一些,约莫有五十来岁的老人。他有着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并不算多,甚至说几乎没有。皮肤仿若被水滋润过,十分的好,似乎特意保养过。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镜,高挺的鼻梁配上深陷的眼窝,活脱脱像一位国外寓言故事里的老人。<;>;就如同圣诞老人那样。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腿上穿着黑色的西裤,脚上穿的皮鞋并不是什么名牌儿,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地摊货。
他含着友善笑意的眼睛透过老花眼镜凝视着周天明,半晌,说道:“嗯,虽然你的身体伤的比较重。但,你还活着,不是吗?”
“是啊,这已经值得开香槟庆祝一下了。”卡夫卡在旁如是不冷不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