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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维是像陆昆仑、刘赶驴所说的那样一个大坏蛋。“爹爹和韩伯伯是几十年的知己,韩伯伯
若是坏人,纵然他掩饰得如何好,在几十年的老朋友面前,总不会始终不露丝毫破绽。我爹
爹嫉恶如仇,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焉肯与他结成儿女亲家?”
不过,谷啸风随即又想到:“爹爹常常称赞韩伯伯为人梗直,不负一个‘侠’字,他给
我订下这门亲事,纯粹是为了与韩伯伯气味相投,决非为了他家的财富。但韩家富可敌国,
爹生前若是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在闲话之中透露的,但他从没说过,可见他是不知道的了,
以爹爹的为人,他若知道韩家富可敌国,只怕也就不会与他联姻了。但韩大维何以对爹爹隐
瞒他的财富呢?这件事他可以隐瞒,别的事他是不是也可以隐瞒呢?”
许多事情,谷啸风都是百恩不得其解。他不能完全相信陆、刘二人对韩大维的判断,但
也不敢断定韩大维就是好人。
但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蓦地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怎的我把这重要的证物忘
了?”
他曾经在那老仆的伤口刮下一块凝结了的血块,来是准备在丐帮的分舵做一个试验的,
但因陆昆仑催他赶快回去,一时却忘了这件事情。
这晚的月色很好,谷啸风在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好走到一条小溪旁边,溪中游鱼在
月光中清澈可数。
谷啸风心想:“我现在试验一下,也还不迟。”于是搬来了石头土块,堵住小溪的两
头,围成一个小小的水池,把手帕中包着的血块捏得粉碎,倒入水中。过了大约一炷香时
候,只见堵住了的这一段小溪中的游鱼,尽都肚皮翻白,浮上水面!
小小一块血块捏碎的粉未,投入溪中,竟然毒死了无数游鱼!尽管谷啸风早已疑心这血
块有毒,但见这毒性如此之烈,仍是不能不大吃一惊!
人惊之后,跟着却是大喜,谷啸风不由得叫出声道:“韩伯伯不是凶手,韩伯伯不是凶
手!”
要知韩大维练的是正宗内功,修习正宗内功的人是决不能兼练毒掌的,否则在运气沉归
丹曰之际,自己就会中毒。而巨谷啸风四年前曾到过韩家,他知道得清清楚楚。韩大维掌上
的功夫乃是佛门的“般若掌”,那是最纯正的一种内功掌力。所以假如说韩大维是舍弃本身
所学,改练毒掌的话,也不可能。因为短短的四年功夫,决不能练成这样厉害的毒掌——打
伤了人,伤口凝结的血块,还含有这样的剧毒卜谷啸风心里想道,“这人不知是谁,朱九穆
修罗阴煞功恐怕也没有他这毒掌这样厉害!”再又想道:“这样看来,韩伯伯的确是碰到一
个极厉害的仇家了。而且这个人还不是朱九穆。我应该把这个发现马上赶回去告诉陆帮
主!”
他刚想口转丐帮分舵,忽然霍然一省,想到:“这人既然杀害了韩伯怕的全家,若是给
他知道韩小姐已经回家,他焉能放过?韩小姐一个人守在家中,这可是危险得很哪,告诉陆
帮主慢一些也不打紧,叫韩小姐躲避可是刻不容缓!”
心念未已,忽听得树林里似乎有人冷笑,谷啸风又是大吃一惊,喝道:“是谁?”不见
有人回答。谷啸风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朝着那声音的来处奔去,但见空林寂寂,
哪里有什么人影?谷啸风惊疑不定:“难道是我的错觉?”当下再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叫
道:“朋友,你是否明白韩家的内幕,如果你是笑我糊涂,便请出来赐教!”要知他是在叫
出“韩伯伯不是凶手”
这一句之后,听到那一声冷笑的;假如真的是有人冷笑,并非错觉的话,这个人定然是
嘲笑他判断的糊涂。
谷啸风的“传音入密”功夫已有相当火候,如果林中有人,即使这人已经施展轻功逃
跑,也还是会听到他这番言语。但谷啸风等了一会,仍是不见有人回来。
谷啸风哑然失笑,心想:“想必是我太紧张了,以至有此错觉。说不定这只是夜皋的啼
声。若然真是有人的话,他既然讥笑我,就不会不出来见我的。”
于是谷啸风匆匆忙忙的把泥士石块填塞那段溪流,免得有人误饮毒水。这个小小的工程
也花了他大半个时辰,做妥之后,这才放心去找韩佩瑛。
韩佩瑛此时正在家中的断壁残垣之下独自发呆,但觉心中一片茫然,几乎以为这是一个
恶梦!
这是她住了二十年的老家,家中有她熟悉的人,有她熟悉的种种美好的事物,她手种的
花,她抚摸过的大湖石,荷塘里的莲蓬,假山上栖息的小鸟,书房里的满壁图画,练武场中
第一次试剑时的剑痕。还有童年的欢笑,少女的情怀……这一切突然间就像化作了一缕轻
烟,幻梦般的在她眼前消失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爹爹套上骡车,送她出门,叫展一环和陆鸿两个老人家,会同镇远
镖局的孟总镖头,护送她到扬州去完婚。她爹爹曾有多少叮咛,多少祝福……别来不过三
月,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她的家给人烧了,她熟悉的家人给人杀了,她的父亲下落不明,她
的希望和梦想也都毁了!
短短的三个月,把她整个人生都改变了!
短短的三个月,她经历了多少不幸的遭遇,咽下了多少令人难以忍受的悲伤!
她倚着断壁残垣,望看这残破的家,欲哭无泪!
这一把火不但烧毁了她的家,也烧掉了她的欢乐,烧伤了她的感情。
过去,在她心坎深处,藏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她的母亲
早死,她是父亲一手抚养成人的。
这是她在世间最爱的一个人,如今却已是死生未卜了!
还有一个曾经深藏在她心中,给过她以多少幻想的人,就是谷啸风。不错,她和谷啸风
之间其实还说不上有什么爱情,但自从她懂得人事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谷啸风是她的未婚
夫了。
她知道他是武学名门之子,她知道他是个英俊的少年侠士,夫妻名份既定,尽管谷啸风
对她是那样陌生,她也还是把少女的情怀寄托在他的身上的。在她少女的心扉,并没有第二
个男子闯进过。她从没想到要反对这桩婚事,更是做梦也没想到,这桩婚事会有如此出乎她
的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两个她曾经爱过的人,虽然感情的性质不同,一个是天他的骨肉之爱,一个是只为未
婚夫的名份而付出的朦胧的爱情,但在过去,却都是在她心中难分轩轾的两个亲人。如今这
两个亲人都失掉了。也许父亲还会再找回来,谷啸风却已是在她心头一去不复返了。
月夜蓝天,天空飘过一片断云。韩佩瑛不觉喃喃自语:“我又将飘流何处呢?”
这时已经是过了三更的时分了,她早已埋葬了那几个家人,这个家也是没有什么可以留
恋的了。谷啸风还不见回来!
她忍受不住这份寂寞与伤心,她想离开这伤心之地,可是她欲行又止,终于还是想道:
“再等一会儿吧,他是说过要回来的!”
韩佩瑛忽地翟然一惊,心中掠过一个朦胧的意念,就像一片难以捉摸的=彩一样。她自
己也觉得有点奇怪:“我为什么这样相信他呢?我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盼望他回来?”
这次婚变发生,韩佩瑛虽然不至于对谷啸风有什么大不了的痛恨,但也总是气愤难消。
这次婚变令她感到失面子,感到给人侮辱的难堪。她可以原谅谷啸风和奚玉瑾相爱,但她却
不能原谅谷啸风损伤了她少女的自尊。可是这次出乎意外的在她自己的家中和谷啸风见了
面,她忽然发觉谷啸风原来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对她轻视,相反的却对她有看一份深深的
敬意,这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可以体会出来。他对自己也并非如她想象的那样
“寡情薄义”,相反,他还肯舍了性命来保护她,不但帮她赶走了朱九穆,而且对她的不幸
遭遇,表现了深切的关怀。尽管他没有絮絮叨叨的慰问,但这也是她能够感觉得到的。
她知道这不是“爱情”,但尽管如此,总不能否认谷啸风是有“情”有“义”的了。不
是夫妻的“情义”,也是一种超乎普通朋友的“情义”了。
她当然也知道谷啸风是要来她家退婚的,若在过去,想起他是来遏婚的她一定会忍不住
气愤。但如今她却觉得谷啸风敢于这样做——敢于冒了给她父亲痛责的难堪,甚至给她父亲
杀掉的危险——这正是一种光明磊落的大大夫行径。
她的少女的自尊得到了满足,她的不幸得到了关怀,她正在失掉亲人孤苦无依之际,又
得到了谷啸风赶来保护。不知不觉之间,她对谷啸风的观感,已是为之一变。不知怎的,她
突然觉得谷啸风就像她父亲一样,可以让她依靠,所以她是这样急切的盼望他回来。
可是当真只是为了他可以倚靠么?还是那一片少女的朦胧爱情,在她心中忽然又死灰重
燃呢?她自己给自己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盼望他回来,不过是为了想知道爹爹下落
的线索罢了。那个不知道何故被活埋在园子的怪人,一走会有什么消息给他带回来的。”她
自己给自己辩解,觉得很有“理由”,却不知这正是一种“躲避”。她“躲避”发掘自己心
底的“秘密”,因为少女的情怀本来就是难以捉摸的一片云彩,不但是别人难以捉摸,也包
括自己在内。
正在韩佩瑛心乱如麻,正在她焦急等待谷啸风回来之际,忽地听得似有什么声息,韩佩
瑛抬头一看,只见一条影子从墙上的缺口跳了进来。
韩佩瑛正想叫道:“你回来了?”这四个字却突然在她喉头梗住,原来跳进来的是一个
陌生的人,约有四十来岁年纪,面带病容。
韩佩瑛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谁?”那人道:“小姑娘,你别慌,跟我来吧。”面上
木然毫无表情,但声青柔和,看来不似含有恶意。
韩佩英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走?”
那人谈淡说道:“你跟我来,就可以见着你的爹爹。”
韩佩瑛又惊又喜,急忙间道:“我爹,他、他没有死?他在什么地方?”
那人道:“当然没有死,要不然我怎能带你去见他?别多问了,快来吧。”
但韩佩瑛并非三岁小儿,岂能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说话?是以她在骤然的一阵惊
喜过后,仍然问道:“你究竟是谁,我可不认识你啊!”
那人似乎懒得多说,把掌心一摊,只见他的掌心上有一只黑黝黝的指环,指环当中嵌有
一颗小小的蒲红色的宝石。
那人待韩佩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