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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见到崔老夫人再也不想理会自己,便移开了目光,她看到崔子映似是吓得不成样了,便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是奇怪,不知这杨氏到底跟崔子映说了什么,转眼间崔子映便停止了哽咽,再一转眼,她慢慢抬头看向杨氏,渐渐的,崔子映双眼越来越亮,只见她朝着杨氏猛点了一下头,带着浓浓鼻音说道:“恩!”
这时,到了宫门处了。
崔老夫人慢慢走下马车,她刚下马车,便看到几个护卫围上杨氏,然后,他们躬着腰,毕恭毕敬的向杨氏递来了一叠文书,杨氏随意翻看了几眼,便把它塞到了袖袋里。
转眼,姜宓三人便入了宫门。
柴荣是个清廉的皇帝,又加上上位不久,所以这汴梁的皇宫建得非常朴素,也就是把以前的大户人家的院落联合起来,再整修一番的模样。
姜宓三人抵达时,殿内殿外站满了文武大臣,而姜宓刚一上台阶,便迎上了赵氏兄弟投来的目光。
姜宓在走到赵氏兄弟面前时,脚步略顿了顿,也不知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崔老夫人发现,那一对看起来总透着几分深沉的兄弟俩似乎笑了一下。
当姜宓三人大殿时,崔子映才发现,殿中站满了人,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子柴宗训,一侧,先来一步的李将军显然刚向柴荣汇报完毕,正转过头气势汹汹的朝着姜宓三人瞪来。
等到姜宓三人站好后,主位上的柴荣开口了,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疲倦和无奈,“杨夫人。”
姜宓应声上前。
柴荣叹息一声,徐徐说道:“朕这阵日子里,屡屡听到有人向朕告夫人的状啊。”说到这里,他按着几案上的一叠奏折,向一个太监说道:“把这些给杨夫人看看。”
“是。”那太监拿过奏折,大步走到了姜宓面前。
姜宓伸手接过奏折,随手打开一份翻看起来。
崔子映就站在姜宓身后不远处,她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份奏折上说,“杨氏嚣张跋扈,胁逼闺阁弱质女写下不堪文书。”接着,她又看到第二份奏折上说,“杨氏一介商妇,派人四处收罗情报,不知意欲何为。”再第三份奏折,则是说,“杨氏对后宫诸妃言辞冒犯,态度极其不恭,恐有不臣之心。”
这一份一份的奏折看下去,哪怕崔子映只看了一眼,也有胆战心惊之感。一时之间,崔子映手心都湿透了,她抬头看向主座上神色不明的柴荣,直是觉得,如果杨氏不是女子之身,这会只怕已被柴荣下令当庭斩杀了!
很快的,姜宓便把那叠奏折翻看完了。
随着那太监收上奏折,柴荣淡淡的声音传来,“杨夫人可有话说?”
几乎是柴荣这话一出,对他的性格最是熟悉的太子和李将军,以及贤妃的亲戚们,顿时同时露出了一个笑容:以他们对柴荣的了解,陛下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对这杨氏动了杀机了!
一时之间,殿中安静至极。
一时之间,便是对柴荣的为人并不清楚的崔子映和崔老夫人,这时也感到了那种肃杀和大难临头的恐慌。
于安静中,姜宓从袖袋中拿出一叠文书,恭敬地躬身呈道:“妾身确有话说,还请陛下过目。”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如此镇定,包括柴宗训在内,都不由有些侧目而视。
柴荣颌首,他命令道:“拿上来。”
“是。”
转眼,姜宓呈上的那叠文书便摆在了柴荣的案前。
柴荣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动作便是一顿,他定定地看了姜宓一会后,又低头认真地翻看起来那叠文书来。
而他这一看,特别特别的认真,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柴荣沉缓的声音才传了来,“朕记得杨夫人抵达汴梁不足一月?”他慢慢合上那叠文书,看着姜宓认真地说道:“夫人之才,确实不凡!”
柴荣这话一出,众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起来,他们实在弄不明白那杨氏到底进献了什么给柴荣,竟令得他话风一变,改而赞赏她的才智起来。
就在这时,柴荣站了起来,只见他手按着那叠文书,沉声命令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卿家退朝吧。”
啊?
啊啊??
太子柴宗训和李将军,以及众臣都惊呆了。
柴荣却只是挥了挥手,他声音爽朗地说道:“好了,别楞着了,赶紧下去吧。”
说罢,他挥退赶上前帮忙的太监,自己拿起那叠文书,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殿中嗡嗡声中,姜宓三人也退出了大殿。
一直到坐上马车,崔子映还是一脸迷糊,马车驶着驶着,一直看着姜宓的崔老夫人突然客气地问道:“老身实在想不明白,刚才夫人分明已是满殿皆敌,便是陛下心中也对夫人有了成见,不知夫人做了什么,竟令得陛下什么也不问便放过了夫人?”她这时的是真客气,甚至称得上恭敬。姜宓抬头看向崔老夫人时,竟是发现,这个一向以身份论人的老妇人,这时刻看她的眼神已带上了一种高山仰止的尊敬。(。)
第二百零一章 知晓身份()
姜宓转头看向崔老夫人,笑了笑后,解释道:“我从幽州回来便一直有布置人手收集汴梁城里的大小事件,经过对那些收集来的消息进行归纳分析,倒也看出了不少藏污纳垢的地方。刚才,不过是把我这些时日来收集到的消息以及那些人才全部进献给陛下而已。”当然,当时之所以令得柴荣动容,最主要是她献上了情报分析归纳的方法和特意培养出来的这方面人才。
姜宓这番话听起来普通,可崔老夫人越是寻思越是震惊,过了一会,她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李将军……”
“是!”姜宓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子映,慢慢说道:“不止是李将军,还有贤妃的娘家,还有那日在酒楼的其中几位姑娘的家族。老夫人是知道的,这大家族嘛,总免不了藏污纳垢,关健的问题是,有没有被人发现,有没有被捅出来而已。”
没有想到姜宓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这样的大手笔,一旁的崔老夫人愕愕地看向姜宓,崔子映则是热泪盈眶,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暗暗想道:嫂嫂都是我……她都是我!
就在崔子映如此想来时,姜宓再次朝着崔老夫人笑了笑,只听她轻声续道:“老夫人,这世间的事,从来是刚极易折,有些事,能够装聋作哑就装聋作哑吧,别伤了仅剩的几个亲人的心!”
姜宓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崔老夫人看了一侧的崔子映一眼,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崔老夫人动怒,姜宓自然也不想再看她脸色了,于是她傲然一笑,漫不经心的向崔老夫人道了一声罪,姜宓让马车停下,然后她施施然跳下马车,朝着那些迎上来的杨氏护卫走去。
崔老夫人看着那妇人挺直了腰背,风度翩翩的离去的身影,看着她在那些护卫的簇拥下上了马车,看着那马车气势张扬的离去。不由想到了那妇人眉眼间看到的傲然,再瞅到一侧的孙女朝着杨氏望去时,那满眼满眼的孺慕,突然的,崔老夫人抿紧了唇。
马车一归府,崔老夫人便派了好些人手出去,夜间时,那些人手前来禀报了。
一个管事站在崔老夫人面前,一条一条地禀道:“杨氏具体进献了什么,陛下一直没有透露,不过听说贤妃娘娘刚说了一句杨氏的什么话,就被陛下骂下去了,便连站在一旁帮腔的太子,也被陛下骂了句“鼠目寸光”
鼠目寸光?崔老夫人脸色一变,暗暗惊道:这个评价可就难听了,堂堂一国太子得了这样的评……
这时,那管事还在说道:“因陛下这句话,众臣对杨氏进献的东西猜测不已,有人以为,那只怕是让陛下十分看重的治国良策。”
接着,那管事又道:“如今,不弄清杨氏有多少底牌,只怕没有多少人敢对她出手了。”
说着说着,那管事见到崔老夫人脸色不对,不由顿了顿,他迟疑地问道:“老夫人?”
崔老夫人猛然回过神来,她挥了挥手,示意那管事出去。
管事一离开,崔老夫人便怔怔在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周围的几个婢妇见状,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个婢妇凑上前低声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崔老夫人猛然伸手扣住了那婢妇的手。
她扣得很紧,很紧,直紧得那婢妇手腕生痛,过了一会,崔老夫人低低的带着喘息的传来,“阿秀,你说当日那徐二,也是对分析资料和剖析邸报上面有大才,你觉得,有那样才华的人很常见吗?”
几个婢妇都是跟在崔老夫人身边多年的聪明人,其实对于这点,她们隐隐也有感觉,只是没有人敢随便提起罢了。现在崔老夫人这么一说,几人脸色顿时都变了,那叫阿秀的中年妇人犹豫了一会后,低声回道:“应,应是罕见。”
“呼”的一声,崔老夫人站了起来,她急促的在房中转悠起来,一边转悠,她一边喘息说道:“是啊,他们都说过,有徐二那般才华的没有几个,可怎么这一转眼,我们遇上的杨氏却又有着与徐二一模一样的大才?”
她的手急剧哆嗦着,过了一会,崔老夫人又喃喃说道:“还有,还有,我的轩儿是何等骄傲之人?他怎么会对一个声名狼籍的寡妇一而再的另眼相看?”
崔老夫人放在腿边的手指一直在颤,一直在颤,过了一会,她端起一盅茶胡乱地抿了一口,才放缓声音徐徐说道:“我就说了,怎么子映遇了事,那非亲非故的杨氏却一而再的以性命相帮?”
崔老夫人越是寻思,越是出言急促,又过了一会,她慢慢退后一步,精疲力尽地坐倒在榻上后,崔老夫人低声说道:“徐二就是姜氏所扮,如果杨氏也是姜氏所扮,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几乎是崔老夫人那“姜氏所扮”四字一出,厢房中的人都哑了聋了!
就在这时,崔老夫人向榻后一软,竟是瘫了似的,再无半点力气,半晌后,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低低说道:“阿秀,我这是不是叫有眼无珠?”
那叫阿秀的婢妇唇瓣动了动,最终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老夫人,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再说,还不一定她就是她呢。”
崔老夫人摇了摇头,她疲倦地说道:“早知道姜氏有如此大才,当初就应该给她颜面,不急着纳六家女!”
阿秀第一次见到,自家从来认错从不认输的老夫人居然有这么脸色灰败的一天,她连忙说道:“老夫人别这样想,姜氏就算再有才,太善妒这一点也是该敲打,那不是老夫人的错!”
“不,是老身的错。”崔老夫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当年,如果姜氏也是五姓七宗之女,哪怕只是个庶女,我们崔氏也不敢那么不给她颜面她入门不到三月就再纳贵妾,还一纳就是六个。”她摇了摇头,制止住阿秀的劝解,低声又道:“六家女身份贵重她千倍百倍,当年一点缓冲也不给姜氏便一齐纳进,本来就有羞辱之意。”
崔老夫人连这种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一旁的婢妇哪里还敢说什么?一个个暗中叹息起来。
这时刻的崔老夫人显得异常的憔悴,她茫然地看着前方,喃喃又道:“轩儿总是说,时移世易,我们必须放下身份与时俱进,以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