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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儿并不在意,她只抬眼四下里张望,棚里空空如也,除了几把桌椅啥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茶壶茶杯了。
琬儿暗笑,这么一个空棚就开茶铺,也不知待到有缘人来了,他又该拿什么来招待呢?
眼前有怪石参天,潼潼兀立。琬儿一面细细打量那堆乱石,一面口中自言自语。
“这就是将军谷了吧?石头堆而已,有何特别”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姑娘既已来,便请用心细细看”
琬儿乐开了怀,心道,若是无缘,你为何让我用心看,小老头就嘴倔。面上依旧无波,琬儿只朝老先生微微颔首,对他的话表示感谢,便不再言。
耳畔风卷狂沙横扫千里,原本昏黄的白日愈发颓力,周遭更加暗了。
将军谷巍巍然兀立苍茫天地间,谷内阴风阵阵带动石坠风号,如有怪兽。琬儿恻然,愈发捂紧斗篷,放低帷帽,只盯着面前这方空荡荡的小方几。
如有利剑穿云而来,猛听得金鼓乍响,画角声震,谷内异响声顿起。有千军万马袭来,风啸剑鸣间,将士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琬儿一把掀开帷帽,愕然望向眼前的将军谷,心头有诡异的激荡拍击着胸膛——
那声音如此真实,如此清晰,让她忍不住想要流泪。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地听到过这个声音。这是他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自她的内心深处传来。
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漫天昏黄中,琬儿直起身来,开始向将军谷的入口走去
黄沙刮过细腻的脸颊,如刀锋刺面,琬儿找不到帷帽了,她也没心思去找。她跌跌撞撞朝谷口奔去,她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攒动,激得她想要不管不顾地冲进深谷。
天彻底暗了下来,空气中都是血的味道。
耳畔刀锋相撞,血肉相搏之声渐止,迷乱人眼的黄沙中有人影憧憧。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近,熏人的血腥味中是她最熟悉的男人的气息——
第134章 惊鸿()
琬儿的呼吸停滞了;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她睁大了眼,粗砺的沙灌进了眼睛也不觉得痛。
一双刚劲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胳膊。
长眉入鬓;一双璨星般的眼盛满笑意出现在她的眼前。
“琬儿是特意来寻我的么?”
如五雷轰顶,琬儿呆立当场。
“吉山”
一只粗砺的手透着干燥又温热的暖意将她的柔荑包裹。
“琬儿;随吉山回营;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
琬儿呆若木鸡,只怔怔地任由这男人牵起自己的手;将她带至一匹黝黑的战马前。
马蹄上都是血;马腿上一道深深的刀痕。
铸铁般的胳膊将她高高举起;稳稳放在马背上,身后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咄!好马儿;咱回营!”
耳畔黄沙依旧呼啸;背后那具胸膛依旧宽广温柔。
琬儿的脑子有些转不动;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脸颊火烧火燎的。再低头看看腰间那只坚硬的胳膊;他依然还在
“噗哧!我的琬儿傻了。”
身后传来男人喉间低低的笑;“怕不是太高兴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琬儿扭头,看见他斧刻般的脸上尽是温柔;他的脸上有斑驳的血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琬儿担心;抬手去抹;被他一把拦住。
“都是突厥人的血;很脏,你别碰。”
眼中有热泪猝然涌出,琬儿回转身,悄悄抬袖拭泪。
哪怕是个梦,我也希望这个梦能长一些
吕吉山的营帐在一片胡杨林的旁边,琬儿还看见了一方小小的池塘。
吕吉山说,自他离开赤水关追击突袭困龙潭的帕伊,他的人马已经在这片山谷转悠了四日了。
“兀术儿是恶魔,他不仅杀我边民,还杀了均儿,我要替均儿报仇。”
吕吉山淡淡地说,一边用一块麻布擦拭自己佩刀上的血。
“均儿是大嫂的心头肉,吉山没能照顾好他。我对不起大哥,不杀了兀术儿,我绝不回京。”
喉头被堵住了,琬儿望着吕吉山的脸,说不出话来。
“你准备怎么杀他?”
琬儿极力忘记突厥人早已退到大宛以西的事实,她觉得或许过去的自己才是在做梦,现在的吕吉山和她,才是真实的。
“我派了姜浔回关叫人,我的人马折损了不少,我在这胡杨林边等他搬援兵。”
琬儿愕然,“姜浔”
眼前出现那张布满歉意的胡子拉碴的大脸,耳畔也回响起那振聋发聩的致歉声。
“是的,他是吉山提拔的上府折冲都尉,是个聪明人。虽说李韧在赤水关,他指望我死的心怕死要赛过让那突厥人死,但还有十万兵可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姜浔回去带,是一定能带出的。所以,琬儿你且放宽心,不出三日,姜浔一定就能寻来此地。”
许是琬儿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过于怪异,吕吉山忍不住出言温声宽慰。
好容易咽下一口唾沫,琬儿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是的,琬儿相信,吉山手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士。”
吕吉山笑,“那还用说!”
他洗掉了脸上的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琬儿看见他额上一道鲜红的伤口,忍不住抬手指着他的额角:
“这里怎么了?”
“噗,在城墙上被石头砸的。”
吕吉山回答得漫不经心。见琬儿一脸难受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一道口子,你便如此担忧,若是我被砍残了怎么办”
”呸呸呸!说什么呢!”
琬儿没来由竟暴怒起来,她一大步冲到吕吉山跟前果断打断他的话。
“好好的,干嘛咒自己!”
话音刚落,琬儿眼前出现周承邦那破旧小院里堆积如山的药材,与那破败房屋中吕吉山无力的身躯与满身的银针。
如洪水决堤,琬儿忍不住抱紧脸颊呜呜呜哭出了声。
吕吉山惊呆了,不过开个玩笑,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他轻轻走上前,搂住她的肩,温柔地拍:
“莫哭了,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琬儿狠狠甩开他的手。
“都说穷寇莫追,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虽然琬儿知道他回不去,可是当真看见面前生龙活虎的他,她依然愿意相信,眼前看见的便是事实。
吕吉山脸上有讪讪的笑,琬儿听见他小意的低语。
“琬儿,你知道吗?我吕吉山最怕死了,为了不让你空等,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莫要盲目逞强。可是我依然犯了错,我没照顾好均儿,无论如何我这回都得要了兀术儿的头。琬儿,我也就只逞强这一回而已,你就答应我吧,等三日,三日后若是姜浔还没来,我就撤。”
吕吉山要琬儿允他等三日,琬儿惴惴,她不知晓三日后会发生什么。她甚至开始糊涂起来,她已经分不清究竟周承邦身边那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吕吉山是真的,还是眼前这个浑身是力气的吕吉山是真的。
她无时无刻不待在吕吉山的身边,她怕他随着那漫天飞舞的黄沙一道,突然消失在她面前。
她摸他的手,那么刚健有力,摸他脸,那么的温热流利,他是如此活生生又明白白。琬儿也忍不住相信,吕吉山真的离开赤水关,才不过四日。
一天过去了,姜浔没有来。
两天过去了,姜浔还是没有来。
三天过去了,姜浔依旧没有来。
第四天了,琬儿彻夜未眠。吕吉山很失望,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笑着宽慰一脸忐忑的苏琬儿,天明后开拔回赤水关。
琬儿的心里依然很慌,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寅时她便起床了,轻手轻脚地自他怀里溜出来,望着他沉睡的眉眼,心中有疼惜漫溢。
琬儿来到大帐外,漫天是压顶的黑云,仿佛有恶魔即将降临人间。琬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来到营门口,她想确定值守放哨的哨卡没有问题。
高高的哨台上,士兵们立得笔直,营门口的布防也严谨有序。琬儿放下心来,就要往回走。
身后有箭矢破空声传来,琬儿回首,愕然发现自戈壁滩黑洞洞的虚无中,不知何时竟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的突厥人!
他们跨骑高头大马,手上钢刀寒光闪闪,他们手持连弩,十箭齐发。
耳畔是嗖嗖破空而来的利箭,琬儿忘记了害怕,她呆立当地,看着一只只粹毒的箭矢射麻袋一般干净利落地射入哨台上哨兵们的身体。
突厥人准备充分,他们用媲美大唐的最先进的武器,对手中只有钢刀的唐军进行了疯狂的虐杀。
琬儿忘记了呼吸,直到她想起吕吉山还在睡觉。
她提起裙摆疯魔般往中军大帐冲去,心口甩得生疼,她不要再次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可天上的黑云太低了,氤氲到了地上,变成一团团的黑雾。琬儿看不见路,也看不清人,她连滚带爬地朝她自认为的中军大帐的方向奔去。
她用尽全身力气奋力高呼:“吉山!快跑!”
耳畔狂风呼啸,突厥人的呼喝,与大唐将士们的喊杀声缠绕交织。震天的画角,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剑入肉声,充满了琬儿的耳朵,犹如自地狱探出来的一只手,将她的心细细碾成粉末。
如此真实的来自地狱的声音,彻底击垮了琬儿。她跌倒在地,痛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开雾散。
琬儿看见自己正跌坐在将军谷的入口,眼前是烈日下沸扬的戈壁滩,天地混沌中,那孤零零的茶水摊渺小柔弱却坚不可摧。
琬儿直如历经了一场大劫,她四肢瘫软,神思惘然。
“小姑娘,老朽说过,你不属于这里,且去且去。”
茶水铺老汉不知何时立在了眼前,琬儿抬头,盯着他满头银丝下,褶皱遍布的脸。
他笑得如同宽厚的邻家老爷爷,琬儿却看不见慈祥与淡然,有的却是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凌厉。
琬儿转头,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那沉雾霭霭的乱石滩。
光怪陆离的将军谷,如梦似幻的相逢,矗立于荒无人烟之地的诡异茶水摊。胸中有怪异的情绪沸腾翻涌,琬儿深深看进老汉那模糊混沌却精光四射的眼。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敢相信这会是个事实,她宁愿睡在那个梦里,永远不再醒来。
琬儿倏然起身,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残泪,转身便往将军谷的深处跑去。
“回来!你魂魄俱全,莫要自寻死路!”身后传来老汉压抑着怒意的低喝。
琬儿不说话,憋了一口气,死命往将军谷的最深处跑。
老汉急,只手一抬,催动神力,越过十数丈距离一把扯住她的袍角。
跑不动了。
琬儿毫不犹豫,唏哩呼噜一把扯开褡裢,脱下外袍,仅着中衣,迈开大步继续向前冲。
老汉一愣,没想到这女子还能出这一招反制。
老汉怒,继续抬手扯住她中衣衣摆。琬儿一咬牙,一把扯开中衣继续跑,因为着男装,露出了贴身的汗衣。
老汉默然,他收回了手,不再与琬儿纠缠。
“罢了,罢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