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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个聪明的,钱皇后果然给了自己很多,吕家再度崛起,因李砚惧内,自己把持了钱皇后,也就把持了李砚,吕吉山与苏琬儿再度携手横扫朝纲,满朝文武无不匍匐在他们二人脚下。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李韧杀了进来,自己还不是照旧丢了脑袋,至于那个没心肝的女人:她如此唯利是图,嗜权如命,自己死后她必定又攀上了李韧!
吕吉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再看那张依旧耀眼的芙蓉面,这一世,我一定不再受你蛊惑,入了你的陷阱
回归朝堂的吕吉山被吕后安排在了兵部,任兵部员外郎,吕吉海则入了内府禁军,为千牛卫中郎将。吕后做出此种安排,吕吉山一点也不意外,吕家大房以往就是走武官路子的,吕后这想让他们兄弟二人以后一人掌禁庭,一人掌府兵,替她掌控天下兵马护她周全呢。
京城的吕府重又开府了,吕家两位少爷都做了京官,原本荒废的吕府自然得重新整饬一番。这一回,吕后毫不吝啬地助力了吕家两兄弟,她赏赐了吕吉海与吕吉山逾千两白花银,方便兄弟二人重建吕府,赐二人婢仆数百,擎等着吕府建好便搬进去。而吕吉海与吕吉山二人在吕府建好之前则继续住在拾翠殿。
吕家大房重整雄风全耐吕后支持,吕吉海与吕吉山自是感恩荷德,每日来太极殿点卯请安,早晚准时,一场不拉。而太子肇,作为吕后的亲生儿子,却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吕后面前。
苏琬儿焦虑无比,如此下去,肇与吕后的关系将不可避免地一落千丈,肇的人生将难以挽回的再次滑入上一世那般的悲苦境地。琬儿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于是她来到了乐阳长公主的漪澜殿。
“你要本宫召集这场宴会?”乐阳长公主明显有些意外,“可是,本宫觉得太子殿下不一定会来,要知道,咱们的家宴都已经许久未能成功举行了”
乐阳的担忧不无道理,自从樊铠被李肇杀死事件发生后,肇便一直拒绝参加有吕后参加的任何非公务宴会。因为吕后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对肇的行为表示了赞扬,私底下却将肇狠狠地责骂了一通,她要肇撤回诛杀樊家九族男丁的诏令。李肇自然不从,哪有太子令发出去又瞬间自己撤回来的道理,以后自己这个太子还要不要混了?母子关系再度降到冰点,以至于现在连家宴也召集不齐了。
“公主可以告诉太子殿下,只说是你们兄妹四人私下聚会,你们先玩着,奴婢晚些时候才将皇帝陛下与皇后带来漪澜殿,届时,殿下就算想走,也不好走了。”苏琬儿眨巴着眼,无论怎样,先把肇的人诓骗来了再说。
“可以如此麽?”乐阳惊讶,“万一太子殿下瞧见母后来了便当场翻脸,又该如何是好?”
“他不会翻脸的,公主放心!奴婢有把握!”苏琬儿笃定地说,她有把握治住那个大男孩,他们母子实在太需要来一次感情的交流了,琬儿愿意放手一搏。
乐阳虽担忧无比,但她看见琬儿如此有信心,便准备加入琬儿一试。毕竟李肇是她胞兄,她也不愿看见兄长与自己的生母闹成这样。再者,她相信琬儿可以办到。
“琬儿,太子最听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乐阳紧紧抓住苏琬儿的手,眼里满是希冀,“再这样下去,乐阳害怕害怕母亲会会废了大兄”
乐阳低低哼出这一句后又闭了嘴,她尴尬地瞥向了墙角,空气中凝结的是沉沉的抑郁。苏琬儿默然,乐阳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柔顺的外表下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不然上一世的她也不会在吕吉山与自己雄霸朝堂后助力她的幼弟李韧攻入大明宫。乐阳表面上与吕后亲昵,疏远她那懦弱的父亲,但她同她几个兄弟一样,都有着深深的李氏情结,他们都是李家的人,他们对吕家毫无情谊可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耳畔传来乐阳真挚的低语,“琬儿,太子殿下喜欢你,二殿下也喜欢你,我们都喜欢你,你要护着乐阳的兄长们”
苏琬儿心中微动,心道,我可没那水平承接你如此大的重托。换作上一世的自己,听得这样的话,一定会一边带着女人独有的莫名的虚荣与满足感,一边故作姿态,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跪下,赌咒发誓地要为李家两位爷抛头颅撒热血。
可是,重活一辈子,琬儿也明白了,无论自己在李肇、李砚心中占据了多重的分量,无论日后自己如何在朝堂叱咤风云,无论乐阳说出多么悦耳动听的话,那都是将她视作李家的婢女看待的。苏琬儿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如若勾搭上姓吕的男人,对不住了,杀无赦。也正因为如此,上一世李韧攻入大明宫才会给自己下了那样的判词
不过苏琬儿并未因此生出任何不虞,自己本来就预备今生一辈子都做李家的婢女的,跟着吕家没搞头,只有傍上李家才能活得最长,不是吗?
琬儿抬起头对上乐阳的眼,“公主殿下,琬儿何德何能能受两位殿下同时厚爱喜欢不喜欢的话,公主莫要瞎猜测”她不想乐阳在有意无意间对年幼的李韧强化她苏琬儿是李肇或李砚的人,这样一种极度危险的观念,在李肇最终成功登顶之前,她不想做任何一个人的人!
乐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琬儿莫要不好意思!乐阳可没瞎说,二殿下自是不必说了,太子殿下最是不听劝的人,也只有你才能把已经离开的大兄给劝回来”
琬儿扶额,不想再与她讨论这个问题,那日是自己莽撞了,正万般后悔呢!她摆摆手,冲乐阳公主说话,及时打断了乐阳深挖狠探:
“公主殿下,琬儿想亲自表演一场说唱,届时还望公主寻好妥帖的人给照顾周全”
第12章 失算()
一弯新月划过精巧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清晖。漪澜殿内檀香幽幽,灯火辉煌,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吕后家四兄妹的私人晚宴在一派温馨祥和的氛围中开始了。
吕后的这一家是一个奇特的家庭,吕后生性好强,一副挥斥方遒的女强人做派,生出的儿女们却并无她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除肇有些锋芒外,余下的皆一副典型京中贵胄悠闲淡然的做派,他们不争,不抢,就连最有锋芒的肇,也是不愿做这个太子的。他们宁愿就龟缩在自己的一方小院,每日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唱唱曲,看看戏
所以,当这四位兄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与历来的皇家子女们不同,他们并无常人们以为的明争暗斗,手足相残,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他们是真心愉悦的,并全情投入地去互相关爱彼此。
或许正是因为吕后过于强悍,她一人做完了所有皇帝、皇后、太子应该做的事,并像维护自己领土的老虎一般,排斥他人插手她干预过的这一切领域,导致她的子女们皆有些惶恐、抑郁。兄妹四人无比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时刻,他们互相安慰,互相寻求心灵的慰藉。
一阵古琴声起,苏琬儿为这场兄妹宴专作的折子戏开场了。
“负薪老妪往北州,北望乡关生客愁。自言老妪有三子,两人已向黄沙死”伴随那颤若龙吟的古琴声,传来苏琬儿宽阔又苍凉的歌声。
座上的四位皇子皇女瞬间被那深沉又凄然的开场给震慑住了,齐齐看向堂中那缓缓自后而来的一身素袍的苏琬儿。他们见过欢快的奏乐歌舞,见过逗趣的小丑说唱,却没见过沉重的连演带唱。
“如今小儿新长成,明年闻道又征兵。定知此别必零落,不及相随同死生”苏琬儿身穿贫苦人家老妪常穿的粗布袍衫,头上包着花布,佝偻着背,活脱脱一个花甲老妇人。
她表演的是一位老妪,唯一尚存的小儿子被征兵去了边疆,老妪不舍,唯恐儿子战死沙场,变卖家产后也随了儿子的去向来到边关。这是一场催泪的寻亲戏,当老妪历经万难终于寻到儿子的驻地时,听驻地的官兵们说,她儿子已经战死了,死在敌军的袭营中,一把大火烧的已经辨不出人来,便同数千战友一道埋在了一个万人冢内。老妪万念俱灰,跪坐万人冢旁哭泣了七天七夜后变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终年守护着装着小儿子尸骨的万人冢
在尚无悲剧及京戏普及的大唐,苏琬儿今晚的说唱戏绝对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兄妹四人看得眼泪汪汪,他们无不为母爱的伟大而感动。年幼的李韧就快要憋不住了,只扑在乐阳的怀里,咬紧牙关,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揪住乐阳的纱罗裙摆,此时的他无比思念自己那太极宫里的母亲
古琴声止,大殿内静谧非常,兄妹四人皆保持着一脸的复杂,无一人说话。四周是难捱的静默,苏琬儿放下心来,她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冲一旁廊檐下站立的一名宫娥一个示意,那宫娥得到示意后转身飞奔而去
不多时,有宫娥来报:吕后驾到!
惠帝近日来老毛病又犯了,日渐沉疴,竟是连门都出不了了,于是,在接到漪澜殿的邀请后,便只有吕后一人来赴宴。
才经过了感情教育的太子李肇果然并未露出惯有的不虞,反倒是同砚王与幼弟李韧一道来到殿外跪地恭迎他们的母亲。
被李肇恭迎的吕后明显非常高兴,她知道孩子们邀请她赴宴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非常愿意接受自己的孩子们递过来的橄榄枝,再给李肇一次重回她怀抱的机会。所以吕后的表现也让苏琬儿相当满意,她全程温柔的笑,尤其对大儿子李肇,她表现出了比以往更为明显的关爱。
吕后满面微笑并温柔地冲李肇说话,她关心他的身体,因为就在不久前李肇又经历了一次伤寒,咳嗽了许久,吕后担心李肇没有好全,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仔细检查肇的脸,看他有没有瘦。
李肇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好歹也在低眉顺眼地回应,尽管依然冷淡疏离,但排斥的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母慈子孝的场景让苏琬儿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苏琬儿立在大殿的角落,看着吕后飞扬又明艳的眉眼,心中暗自耻笑,就算天下的母亲都为自己的儿子化成了树,吕后也一定不会为自己的儿女选择将自己变成一棵树的。在她心里其实她自己才是那个排在第一位的人吧?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让肇屈服,给他吃些虚幻的迷药也不是不可以的,琬儿只要肇活着,活到大德年间就好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她自认为万事大吉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苏琬儿自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李肇直起了身,跪倒在吕后的身前
苏琬儿刚刚放下的心禁不住猛的狂甩起来:肇要做什么?
苏琬儿听见李肇那清亮的声音传来,“母后,孩儿驽钝,难当父皇与母后重托,自请虢夺太子之位,让位贤能”
咣当一声响,不等地上的李肇说完,一盏酒樽堪堪砸上了李肇的肩头,“你个忤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吕后面色苍白,凌若冰霜,她失望透顶,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李肇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反抗自己不成便要撂挑子不干了?你以为你消极抵抗便能对我施压了?我吕之为你博命夺来的太子位岂是你想坐便坐,想走便走的茶铺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