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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洗白手札-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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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头又去看秦汜,对上他一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

    苏虞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惊诧问:“莫不是靖安公主?”

    秦汜答:“我猜是的。”毕竟他只见过妹妹尚在襁褓时的模样,眼下都长成大姑娘了,眉眼自然都模糊了,可第一眼看,便觉得她就是他的妹妹。他又道:“你仔细看一下,她们主仆之间完全不像是主仆,丫鬟没倒过水端过茶,主子对这丫鬟的态度透着些恭敬。”

    苏虞抬眼去细看,果真如此。

    秦汜收回目光,道:“整个突厥,能让和亲公主这般恭敬的女子,除了她估计再也无可能了。”

    “你们兄妹要见个面好好叙叙吗?”苏虞轻声问。

    秦汜眸光一黯,道:“我对不起她。幼时没能耐护住她,把她丢给了外族人,眼下又和可汗约定再也不去打扰她。”

    苏虞轻叹口气:“怎么能怪你呢?”

    秦汜垂眸不言。当年母亲早产诞下她的时候,心狠地想把她掐死,还是他把尚在襁褓里的她夺下来,东躲西藏活了下来,如今也长成亭亭如立的小娘子了。

    苏虞眨了眨眼,正欲再瞧几眼,台上歌舞暂歇,完毕又开始了新的一支。

    琵琶乐声刚起,众人仍在自顾自饮酒用膳,忽然正坐于嘉元帝下首的崔贵妃尖利地叫了一声,四座皆惊。

    一不修边幅的中年女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眼下正用簪子抵着崔贵妃的脖颈,凄凄笑起来。

第101章 鹬蚌相争() 
崔画屏被惊得失了声,赵苓狰狞着一张脸将簪子逼近;转头凄凄然对嘉元帝控诉道:“陛下;这个贱人要弑君!她在母后的药膳里下了毒;陛下给母后侍疾;尝了药膳;这才一病不起!”

    赵苓又转头对崔画屏阴森森笑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皇后,也不是白做的;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

    崔画屏瞠目,脖颈往后缩:“污蔑!陛下救救臣妾!”

    嘉元帝眸光深沉,一言不发。殿内歌舞声骤止;众人皆凝声静气;静观其变。

    苏虞抬眼,目光与秦汜对视片刻,转而移开。未等她凝神静思;赵苓再次出声。

    “陛下,我儿忠心孝顺;心怀不轨的是崔家!当年臣妾兄长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崔家就不肯资助军饷;眼下还妄图弑君;株连九族,十恶不赦!崔家陷害我儿;把我儿挤下储君之位而让位于秦涣;把臣妾挤下后位而让位于这贱人!”赵苓咬牙切齿道。

    嘉元帝眼一眯。

    下首静坐的苏虞闻言垂眸;心道:赵苓困在这深宫里十几载;眼界便也局限于后宫的你争我抢了,她和崔画屏争了这么多年,也只一个皇后的名头胜了,一朝被废,她便彻底垮了。

    赵苓磨牙凿齿,手上簪子往里一送,崔画屏随之脖颈猛地刺痛,目瞪欲裂,终是端不住了,失了态:“你个疯子,信口胡言!你身为皇后还装作被刺客刺杀,迷惑视线,欺君罔上!你配做皇后吗?太子逼宫难不成还有假?未赐死是陛下仁慈!”

    赵苓嘶吼道:“都是你崔家心怀不轨,咄咄逼人,我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崔画屏急了眼:“莫要信口污蔑崔家,帮着太子逼宫篡位的是突厥人!”

    此话一出,席上几个懂中原话的突厥使者脸色当即一变。

    和亲公主不安地四下望了望,其身旁作侍女打扮的靖安公主轻轻抚了抚她的手。

    赵苓正欲开口反驳,嘉元帝冷冷地睨了她二人一眼,道:“闭嘴。”

    赵苓手里簪子未松,扣着崔画屏的脖颈犹如厉鬼。

    嘉元帝眼一抬,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总管太监。那太监立时会意,挥手示意底下两个小太监上前强行制住赵苓。

    “滚开,别过来!”赵苓目眦欲裂,手中簪子划破了崔画屏的脖颈。崔画屏一阵刺痛,费劲地去掰赵苓的手,无果后求助地望向嘉元帝。

    嘉元帝淡淡移开了目光,摆了摆手。宦官领命,趁赵苓不察,立时将之擒住。崔画屏脱离桎梏,瘫软在地,发髻散乱,脖颈处点点血红。

    总管太监得到嘉元帝示意后,吩咐小宦官道:“押赵氏回冷宫,送贵妃回宫包扎伤口。”

    赵苓拼命挣扎:“陛下,莫要被这贱人蒙蔽了!她要毒死母后,毒死陛下啊!当年徐妃被突厥掳走以威胁徐将军也是这个贱人害的,徐妃一尸两命的毒酒不是臣妾换的,那个送酒的太监分明是这贱人的狗!”

    嘉元帝半分不为所动,赵苓被押着出了殿,声音越飘越远:“这贱人祸害后宫,崔家祸害前朝,陛下,崔家虎狼之心不得不防啊!”

    崔画屏被侍女搀着往外走,脖颈处隐隐作痛,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满目惊惶,不敢回头看。路过突厥使臣的席前,打量的目光太过扎人,崔画屏偏头瞥了一眼,忽对上一双潋滟生姿的桃花眼。

    崔画屏一阵恍惚,一个趔趄猛地回神,惊觉这双过分熟悉的眼眸竟出自异族人。这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好似洞悉一切,淡然地看着,像是在嘲讽。

    “贵妃,当心脚下。”侍女适时出声,崔画屏抬脚跨过台阶,出了殿。

    殿内歌舞声又起,席上众人心中波澜未落。

    嘉元帝淡笑道:“让使臣受惊了,来人,上酒。”其言语中略带些歉意,突厥使臣连忙起身称谢。

    一片笙箫中,秦汜闷头连饮了三四杯酒,至第五杯,苏虞猛地抢过秦汜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放下酒杯,转头无声地看着他。案几下,她伸手从袖中寻到他的手,将之握住。

    酒宴正酣,从始至终一直静坐于一众妃嫔中的徐采薇忽然皱了眉,捂着肚子轻呼了一声。身旁侍女忙问她可有不适,欲去请太医,徐采薇手抚着肚子,笑着摇了摇头。

    嘉元帝一眼瞥见,招手示意徐采薇坐到上首来。徐采薇受宠若惊,扶着肚子走上前去。

    “陛下圣安。”

    “免礼平身,”嘉元帝看着她问,“几个月了?”

    徐采薇微低着头答:“回陛下的话,约莫六个月了。”

    “来朕身边坐。方才可有哪儿不适?”嘉元帝笑了笑。

    徐采薇谢恩后移步至其身旁坐下,道:“谢陛下关心,臣妾无恙,适才不过是胎动罢了。”

    话音刚落,她便又惊呼一声,忙道:“陛下,他又踢了我一脚呢。”

    “嗯?”嘉元帝伸手覆过去,感受到掌心的异动,笑了,“这般闹腾,定是个小子。”

    徐采薇垂着眼,未搭腔。

    席上,觥筹交错间,苏虞抬眼遥遥望向上首,挑了挑眉,盯着徐采薇的小腹看了半晌,尔后又收回了目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这个变数改变了些许细枝末节,可最后的走向似乎仍旧沿着既定的路而延伸。

    宴罢,众人皆散去。苏虞同秦汜一起出宫回府,他步子大,她走得有些吃力,正准备喊一声让他慢些走,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在扯她的袖子。苏虞惊疑回头,发现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一头栗色的头发,却是乌溜溜的黑眼睛,正是靖安公主。

    苏虞正欲出声,那小姑娘忙往她袖子里塞了只玉瓶,转头就跑开了。

    “诶?!”

    秦汜闻声回头,见她站在原地,移步过来。苏虞怔怔地把那只玉瓶递给他,秦汜挑眉,将之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自玉瓶中喷涌而出。

    “她给你的?”秦汜问。

    苏虞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是她?”

    秦汜轻叹口气,道:“这是突厥特有的灵药。既是她给你的,便好好收着罢。”他言罢,将玉瓶递还给苏虞,看着她将之妥善收好后,环住她的腰,二人一同往宫外走去。

    苏虞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道:“她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兄妹不见一见吗?”

    秦汜默了半晌,道:“会有机会的。”

    苏虞转过头,一眼望见宫门挂着的大红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晃碎了一小块夜色。抬头望天,夜幕深沉,月与星相交辉映。

    夜还很漫长,路也还长着。可似乎只要有身边人携手相行,再漫长的夜她都愿意去守到天明时分,再长的路她也愿意前行。

    ***

    嘉元十二年春,突厥遣使护送和亲公主入京,缔结两国之好。

    同年五月中旬,突厥使臣北上回国,突厥公主正式入宫,封妃,赐封号和。

    五月下旬,太子于幽禁中自尽而死,废后赵氏疯癫,一头撞死柱上。

    五月底,帝赐贵妃崔氏鸩酒一杯,崔氏在朝者皆贬谪。宫中后位空悬。

    六月初,徐才人诞下一子,难产而死,临死前为子取名为“淮”,帝准。

    嘉元十五年,封八皇子秦淮为太子。

    嘉元二十一年,帝崩,太子秦淮登基,年号承德。帝幼,晋王秦汜辅政。

第102章 淮水悠悠() 
秦淮自小就知道他的母亲和阿娘不是一个人。

    他的母亲是谁?是这大明宫里宠冠六宫的四妃之首,是那金銮殿上万人俯首的垂帘太后。

    他的阿娘是谁?是皇宫里人人如避瘟疫的低品宝林;是皇陵犄角旮旯里的一抹孤魂。

    他记得他初初识字时;曾指着宣纸上端端正正的一个“淮”字;仰着脖子问她:“母亲;为什么儿臣要取名为淮呀?”

    她默了默;抬手起笔在宣纸上又落下两个字,一右一左;组成一个词——

    秦淮河。

    她搁下狼毫笔,淡淡道:“因为你阿娘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父母何人;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长于秦淮河畔,饮着淮水长大的。”

    他敛眸,盯着那三个字愣愣出神。

    哦;他的阿娘还是个秦淮河畔隔江唱曲儿的歌女。

    她从不避讳谈及他的阿娘,却总是点到即止;任由他的好奇心肆意泛滥。

    他曾听到乾祥宫里的小宫女偷偷问连姑姑——

    “连姐姐,贵妃这是何必;她若不说;九皇子指不定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的生母。这般说道,就不怕他们母子间生了嫌隙?”

    那头连姑姑厉声道:“你个小丫头管那么多做什么做好自个儿的差事;贵妃自有她的主张;用不着你担心。”

    她有什么主张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其实她对他没有一点一个母亲对孩子应有的温柔体贴;相反,她对他很严厉。

    小的时候淘气磕着碰着了,她从来都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哭。他刚念书那会儿,他们还不住在乾祥宫,没哪个讲得好的夫子愿意教他,是她给他开的蒙。

    对学业功课上她尤其严厉,书没背完饿着肚子罚抄是家常便饭。

    不是没有过埋怨,可埋怨完了,他又把眼泪擦干,揉一揉酸痛的手腕,继续抄起书来。

    他想,在所有没有阿娘的孩子里他还有母亲,总归是上天怜悯。

    后来,他总是让自己做得好些再好些,甚至超过她的要求,好让她笑一笑。

    她本就生得美,笑起来更是闭月羞花,可是她笑得极少,而且多半都是笑不由心,曲意奉承的笑,端庄矜持的笑他瞧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唯有一次。

    那是她初执政时,他还是个只有十岁的稚童。

    她身边的人都不理解她,为何要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动用国库银钱修缮一座佛寺的废殿。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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