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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菀之偷偷睁开了眼睛，竟看见所有人的胸口都出现了一根湛蓝色的光线。
而左旌和瑶湫面上蘸了牛血的地方，也微微升起了四束红光。
红光越来越长，最后竟与他们胸口延伸出来的光线相连接了！
舒菀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点蓝光的影子都没有。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体内没有灵力，也不会山星部落的秘术。
早知道这样，刚才自己就应该躲在树下围观他们的仪式，还装模作样的跟随夜昭瑛过来。
舒菀之觉得有些可笑，差点被自己蠢哭。
河槿身上的蓝光尤其强烈，或许是因为她主持了这场仪式。
她可是帮助左旌开启回生劫的关键人物啊。
舒菀之算了下时间，回生仪式大概持续了有半小时。
河槿念完咒语，周围人身上的蓝光才得以消失。
只剩下左旌和瑶湫面上的红光还在微微闪烁了，但也只是再跳动了几下，就全都消失了。
舒菀之见夜昭瑛睁开眼睛，悄悄凑过去问他。
“这就好了吗？”
夜昭瑛摇头，对此术法并不熟知。
一直没有说话的左砂月终于主动跟舒菀之解释了。
“还没有，接下来就是哥哥的分骨期了。”
舒菀之不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是分骨？”
“就是体内的骨头全部断裂，重新成骨，这也是回生劫最为痛苦的环节。”
舒菀之想起来了，左旌之前好像跟她和夜昭瑛解释过。
全身的骨头崩裂，再重新组建……光是听描述就把舒菀之吓了个半死。
却没想到左旌也到了要承受此劫的地步了。
舒菀之感觉到左砂月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她的情绪就快要崩溃。
河槿才刚刚把木杖交给峪椹，便听见篝火的一端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哥哥！”
左砂月再也控制不住了，挣脱了舒菀之的手掌，冲着篝火飞奔而去。
左旌全身开始剧烈抽搐，七窍流血，脸色发青。
左砂月扑到他身旁，不敢伸手触碰他，这样只会让他更痛苦。
“哥哥，哥哥……”
她小声呼唤着左旌，可是左旌现在痛得几乎丧失了视觉和听觉，深陷地狱。
峪椹上前一步将左砂月拉开。
“回生劫启用中，你的靠近只会让他更痛苦。”
左砂月痛哭流涕，眼球通红。
她的手指头已经戳进了泥土之中，情绪跟随左旌的呐喊不断波动。
左旌的身体开始扭曲，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手脚伸长，不停的扭动。
左砂月的耳边被骨头崩断的声音完全充斥了，每一次响声都让她痛不欲生。
“哥哥……哥哥你坚持住……”
她跪在地上，嗓音已经开始沙哑。
阿蛮和阿荒用力将左砂月拖到了一边，篝火迸发出来的火星已经将她的黑裙烧出了几个破洞。
左砂月匍匐在地上，不断的祈祷：哥哥会没事的，哥哥一定不会有事……
夜昭瑛站在人群中，凝视着左旌的方向。
他跟左砂月一样，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夜昭瑛，你别担心，左、左旌他很坚强，一定能安全度过此劫。”
夜昭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收紧了牵着舒菀之的右手，也证明了他对左旌的信心。
骨头持续崩裂，左旌的痛苦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瑶湫迷迷糊糊的听见火柴灼烧的声音，好像还有男人的嘶吼声。
可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她便又昏睡过去。
回生劫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左旌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抽搐。
河槿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回生劫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就好。”
左砂月见状，连忙冲过去，趴在左旌身边。
伸手颤巍巍的抚上他的面颊，他满脸都是血，几乎与死人没什么差别。
夜昭瑛和舒菀之也围了上去，左旌呼吸平稳，结束了痛苦。
“接下来只需要持续生喝蛇血，直到成骨期结束就行了。”
河槿取出手帕将左旌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端起一碗方才浸泡棉布的黑色药水。
夜昭瑛托起左旌的后脑勺，让河槿方面喂食他药水。
河槿捏住左旌的下巴，将药水缓缓倒入他的口中。
却没想到药水还未完全被吞食，左旌的血便又从口中喷了出来。
河槿被溅了一脸，连忙侧头躲避。
“怎么了，我哥他怎么了？”
左砂月手忙脚乱的帮左旌擦血，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河槿并未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她撩起左旌的手腕，却见他长着红斑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
“不对，不对……”
夜昭瑛赶紧问她，“什么不对，到底怎么了，回生劫究竟有没有奏效？”
河槿接下来的话让身旁的人大失所望。
“左旌的命已经被人换走了，回生劫无法再为他凭空续命，也就是说回生劫并不能将契约逆转。”
“什么叫凭空续命，是不是说如果还有另一条命存在，回生劫就可以用这条命让我哥哥复活了？”
左砂月抓住河槿的衣袖，向她确认自己的猜测。
河槿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
左砂月毫不犹豫的说，“用我的，用我的命换我哥哥的重生！”
舒菀之大为震惊，没想到左砂月会为了左旌放弃自己的生命。
左砂月带着哭腔，几乎要将河槿的衣袖扯坏了。
“我求求你了，用我的命换我哥哥的命，我求你了！”
夜昭瑛将左砂月拉过来，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便也只能因他结束。
“用我的命吧，左旌之所以与术鬼签订契约，就是为了救我，这条命是我欠他的，现在还给他。”
舒菀之听完夜昭瑛的话几乎要昏厥了，向后踉跄一步。
左砂月猛地推开夜昭瑛。
“殿、七少爷你疯了吗，那怎么行！您是少爷，是家族香火的延续，一定不能死！我跟哥哥的命都是你的，为了少爷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我们的荣幸啊！”
“砂月，你别闹了！”
夜昭瑛拉住她的手腕，劝她后退。
左砂月当然不会让他得逞，用尽全力摆脱了他的牵制，躲到了河槿身后。
“求你了，左旌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是我自愿要以命抵命，求求您成全我！”
“砂月你住口，给我回来！”
夜昭瑛的情绪有了很大的波动，上前就要将她拉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左砂月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匕首，她用力将刀刃抵在自己的喉咙口。
“少爷，您不要逼我，你再往前走一步，砂月就死在你的面前！”
阿荒攥紧双手，嘴唇都咬出血了。
“砂月，你别冲动！”
阿荒看着河槿，眼中盛满了泪水。
“请用我的命换北祭司的命吧，只要北祭司能够复活，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了。”
“阿荒你别添乱了！给我退后！”
左砂月抵着自己喉咙的匕首更加用力了，鲜血溢出，沿着她纤细的脖子淌下来。
“砂月，你、你别……我退后我退后！”
阿荒知道左砂月的脾气，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左旌劝说也无济于事。
“河槿姐，求你了，我给您跪下了，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让我哥哥复生吧！”
左旌的呼吸渐渐微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的最后一口气也快没了。
河槿被他们的表现出来的大爱感动的热泪盈眶。
尽管于心不忍，却也只能在他们其中做出取舍了。
“今天谁都别想跟我抢功，我左砂月从小就听话，这一次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摆布了，就让我为自己做一次选择吧，若是你们谁来干扰，我今生必将死不瞑目！”
夜昭瑛还想上前，却被舒菀之拉住了。
舒菀之忽然成了全场最能理解左砂月的人了。
从左砂月的眼中，她看见了人之将死前的解脱和痛快，也看出了她眼里闪烁的微光真的是来自欢喜。或许能够为左旌而死，已经成为了她心底认可的巨大荣耀。
谁也没有资格去打破这个荣耀，更没有人能剥夺她的这个权利。
河槿也明白了她的选择，趁着左旌还有时间，只能抓紧机会将回生劫继续延续下去。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红色小瓶，拧开盖子递给左砂月。
“喝了它，你的哥哥便能重回朝气蓬勃。”
左砂月右手拿着匕首抵在喉咙口，一脸警惕的提防旁边的人，左手从河槿那里接过瓶子。
她迅速仰起脖子将瓶子里的液体灌入口中，整个动作一气合成，完全没有拖泥带水。
左砂月眼泪掉落，最后看了一眼舒菀之，沉默片刻，轰然倒地。
第63章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com）
舒菀之的身体都定在了原地，左砂月的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意义。
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对舒菀之那个世界的憧憬，总而言之就是囊括了世间所有伤悲。
但舒菀之又看见了她嘴角的一抹笑意，她知道，此刻左砂月的内心依旧是欢喜的。
“砂月！砂月！”
阿荒扑过去，一把接住了左砂月。
左砂月的嘴角开始渗血，肌肤被殷红色衬托的更加白皙。
她的瞳孔里最后映出了阿荒的脸，睫毛颤了两下，永远了闭上了。
“砂月！砂月你不要离开我！”
阿荒还没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她便仓促走了。
他抱着左砂月逐渐冰冷的身体，陷入了无限悲痛之中。
夜昭瑛挪开视线，黑纱之下划过两行泪痕。
河槿把左砂月和左旌的手腕用刀划了一个小口子，用红绳绑在一起，抬到木床上。
她把他们二人的手浸泡在峪椹熬制的药水里，又打开一个小木罐子，从里面放出了两只小虫。
虫子迅速钻进了药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这些药水都干了，北祭司大人就会醒了。”
阿荒的眼睛红肿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阿蛮站在一旁，眼角同样有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稳定阿荒的情绪，便只能在一旁陪着她了。
左旌若是醒过来了，发现是左砂月用自己的命救了他，他该会是什么反应呢。
舒菀之有点担心他的情绪，怕是到时候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夜昭瑛松开舒菀之的手，独自离开了人群。
他站在山丘上，背影寂寥孤单。
一袭黑衣被大风高高卷起，帽子几乎就要从头顶脱落。
舒菀之站在两米之外看着夜昭瑛，想过去又怕会打扰到他。
夜昭瑛站了一会儿，又蹲坐在了山丘的草丛上。
过了许久，他摘下帽子，深深埋下了头，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抽泣。
舒菀之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步伐，走到了他身边。
侧过头去看他，他的脸上全是眼泪，止不住的滴落在草地上。
舒菀之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敢用手轻拍他的后背。
夜昭瑛缓解了一下情绪，才伸手擦了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