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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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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说:“正儿八经的小叶紫檀,你看这纹路,我拿料板上显星水,让你瞧瞧金星。”

    大姐懂一点:“现在好多小叶紫檀都是假的,我心里没底。”

    “本店保真,比玉销记的还真。”老板翻着样板,“大姐,您选料做珠子还是干吗?现在流行小叶紫檀做珠做串。”

    大姐立刻忘记真假:“我就想拿去玉销记做珠子,成品太贵,我自己买料便宜点。”

    丁汉白本想安生自己看,奈何对方频频戳他神经,他往柜台上一靠,揣着兜光明正大地听。老板说:“那当然了,我这儿的料比玉销记的好,说实在的,玉销记的东西齁贵,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丁汉白不浓不淡地『插』一句:“比你用血檀装小叶紫檀『乱』市强。”

    他给大姐说:“玉销记的玛瑙就是玛瑙,紫檀就是紫檀,你环太平洋一圈去鉴定都错不了,而且虽然贵,但看行情,紫檀串子肯定升高价,反而赚了。”

    丁汉白说完就走,赶在老板发脾气前闪人。

    其实玉销记的确厉害,不然那些人不会损一把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但为什么从人人追捧变成贬损了呢?说到底还是生意差了,店铺一再缩减,近百年的声誉积攒起来,消减也就一年半载的工夫。

    但最让丁汉白不服气的是,玉销记没落不是因为东西差,而是因为近年这行迅速发展,进圈的人多了,上不了台面的料也多了,凡多必滥,可玉销记不肯降格,只能曲高和寡。

    他没了兴致,挑好一块木料便打道回府。

    周末向来热闹,兄弟几个都在,丁汉白舅舅家的小弟姜廷恩也来了,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喜欢赶时髦玩儿新鲜的,但听闻丁延寿今天下飞机,只好憋在家里装用功。

    丁汉白在书桌前镂字,裁好的木料下垫着层层宣纸,他拿『毛』笔写字,然后准备下刀。三个兄弟围在两旁,把亮光都挡住,他心烦地抬头:“动物园看猴儿呢?”

    丁尔和与他同岁,催促道:“别磨蹭了,猴看你行不行?”

    丁汉白下刀,手腕角度没变,光手指施力转力,横折撇捺一气呵成,点是点,勾是勾,痕迹深重速度平稳,刻完三个字直接把木屑一吹,拂了那仨人满脸。

    姜廷恩不高兴地说:“大哥,你这么利索我们学不会。”

    丁汉白瞥见小桌上的西瓜:“你去厨房端一盘冰块,我要把西瓜冰一冰。”

    姜廷恩跑出去了,丁可愈拿起木料端详:“‘五云’,大哥,你这原名像开玩笑一样,没想到你还恋恋不舍的。”

    丁汉白指间夹着刀,也不等冰块了,起身端上西瓜就走,出屋后坐在廊下开吃,吃完在西瓜皮上雕了几朵祥云。他本名丁五云,五月初五生日,云寓意吉祥如意,但自从他雕刻的天赋显出来,他爸就给他起了“汉白”这名字,一直只是叫着,升中学上档案的时候彻底改了。

    不管古玩还是雕刻,玉都是最抢手最高级的,丁延寿一生为人谦虚,就在他这个儿子身上高调了一把。

    丁可愈和丁尔和从屋里出来,丁尔和故意说:“汉白,等着你教我们镂字呢,快点啊。”

    丁汉白吃了瓜心情不错,把刀一扔配合着闹:“这什么狗屁名字!”

    这师兄弟几个都被丁延寿按料给过名儿,但只是说说,说完就忘了,只有丁汉白最正式。丁汉白实际上也接受了,唯一不满的就是玉太易碎。

    笑闹了几句,找冰块的姜廷恩终于跑回来,却空着手说:“师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

    参加丧事儿就够不喜庆了,还带回来一个?带什么?丁汉白骂了一句,姜廷恩委屈地立在一盆富贵竹旁边:“真的,就在前厅呢!”

    丁汉白长腿迈下台阶,跑出小院去前院看。大客厅开着门,厚地毯在夏天显得闷热,不过新换的白玉摆件透着凉爽。

    丁延寿正和姜漱柳说话,没注意到儿子跑进来。丁汉白也不叫人,一眼就看见客厅中央站着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也打量他,目光怯怯的。

    丁汉白头疼,怎么真带回来一个?家里人丁挺兴旺了,他爸还从扬州拐回来一人口,南蛮子进北方院,格格不入。

    他走到人家面前,问:“您哪位?”

    丁延寿总算抬头:“这是纪师父的徒弟,以后就来咱们家了,又浑又倔的都收敛点,别让我瞧见欺负人。”

    丁汉白面不改『色』:“你叫什么名儿?”

    那男孩儿叫他盯得不敢眨眼:“纪慎语,谨言慎语的慎语。”

    好端端来个外人,当徒弟还是当儿子?兄弟几个各自猜想,但不敢在丁延寿面前『露』出不满,丁汉白最擅长惹事儿,直接说人家名字难听,而后又问:“爸,你收他当徒弟了?”

    丁延寿点头:“对,以后慎语就排名第五,是你们的师弟。”

    纪慎语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句“师哥”。

    不料丁汉白看着他:“小纪,当徒弟的都另外给个名儿,我头回见你这么白净透光的脸蛋儿,干脆就叫……纪珍珠?”

    纪慎语刚没了恩师,又刚认了新师父,他站在陌生的房子里面对着一堆陌生的人,分不清别人是高兴还是嫌弃。

    日光灼人,丁汉白的笑容灼眼,他点点头,只好应了。

第2章() 
家里突然多一口人,这不是小事儿。

    可无论如何人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能又撵回去。

    大客厅冲着门的位置是一双圈椅,左边那一半是沙发电视,右边那一半是吃饭的大圆桌,丁汉白给人家起完名字就在沙发上一歪,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他如同一个带头人,既然态度清晰,那另外三个兄弟便跟着做。丁尔和随便找个由头闪回东院,丁可愈站在沙发后面跟着看电视,姜廷恩年纪小坐不住,一会儿蹿出去,一会儿又蹦进来。

    没一个搭理纪慎语。

    纪慎语踩着厚实的地毯直发慌,后背不停沁着汗水,他第一次来北方,以为北方的夏天很凉快,没想到也那么热。

    独自杵着,动不敢动,觉出自己是个不速之客,于是汗流得更厉害。

    丁延寿和姜漱柳向来恩爱,隔了一周没见有说不完的话,而纪慎语甚至都没喘着气,太过安静,以至于他们俩把人都给忘了。

    直到姜廷恩从外面跑进来,大呼小叫的:“姑父!门口那几只大箱子都是你带回来的啊?!”

    纪慎语的反应先于所有人,他回头看了姜廷恩一眼,然后转回来看丁延寿。丁延寿用手掌冲着他,说:“都是慎语的,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帮忙搬一下。”

    姜漱柳犹豫着:“搬到——”

    丁汉白的右眼皮纵了两下,听见丁延寿说:“搬汉白院子里,就住正屋隔壁那间。”

    幸灾乐祸的笑声响起来,丁汉白一拳砸在丁可愈腰上,他想抗议两句,可只有他的院子里空着两间屋。起身绕过沙发,一步步踩着地板迫近,他行至纪慎语面前,无奈又嫌弃地说:“走吧,五师弟。”

    纪慎语带着满鬓汗珠跟丁汉白出屋,因为紧张而加重呼吸,他的几口大箱子锁好放在大门内,这让其他人更加不高兴。

    丁可愈『插』着腰:“大姑娘出嫁也没这么多东西吧。”

    丁汉白用鞋尖踢踢,纪慎语急出声:“别动!”

    兄弟三人微愣,同时觑纪慎语一眼,丁汉白揣起裤兜,好整以暇地立定:“光我别动?我觉得都别动了,你自己搬吧。”

    纪慎语为刚才急吼吼的态度道歉:“里面的东西不禁磕,我一时着急,师哥别跟我计较。”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纪慎语此刻蹙着眉一脸难『色』,也叫丁汉白有点发不出火。下马威点到为止,他招手让丁可愈和姜廷恩搬一口,他和纪慎语合力搬一口,来回两趟把几口箱子全搬回小院。

    丁汉白独自居住的小院布满绿植,后砌的一道灰墙挖着扇拱门,北屋三间,两卧室一书房,南屋两间,打通后放料和机器。虽然屋子不少,但都不算大,三口大箱子堵在门口满满当当。

    姜廷恩擦着汗说:“这么大的箱子搬进去怎么放啊?”

    纪慎语往屋内观望:“靠着墙行吗?”

    “不行。”丁汉白拍裤腿蹭的尘土,“你住这儿,不等于这儿就是你的地盘,仨箱子塞进去难看死了,开箱留的留,扔的扔,别想弄一屋破烂儿占地方。”

    纪慎语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脸通红:“我没破烂儿,都有用。”

    丁汉白也是个娇惯大的,最烦别人与他跟红顶白:“你个小南蛮子和谁顶嘴呢?”说完不再帮忙,洗把脸就走,姜廷恩和丁可愈就是俩狗腿子,跟着走到小院门口。

    丁汉白故意说:“叫上老二,咱们师兄弟去追凤楼吃午饭。”

    丁可愈开心道:“大哥,我早就馋那儿的上汤鱿鱼须了!”

    “吃什么鱿鱼啊。”丁汉白回眸往屋门口瞧,“今天吃扬州炒饭!”

    正午热气升腾,纪慎语守着三口大木箱立在台阶上,他能进屋吗?可是还没得到丁汉白的允许,万一挪了椅子碰了杯子,丁汉白回来后找茬怎么办?

    他从恩师病危就伺候着,前一阵忙活丧事几乎没吃过、没睡过,三两遭伤心事接踵而至,眼下跟着丁延寿奔波回来,在完全陌生的城市没安身、没定心,此刻立在日头下哪也不敢去,询问又怕添麻烦,疲惫心焦间差点栽下台阶。

    姜采薇来时就见纪慎语惶惶然地站着,脸蛋儿红扑扑,里层的头发都汗湿了。

    她快步过去给纪慎语擦汗,说:“我是汉白的小姨,姐夫离开好几天,刚才去店里了,我姐去给你买日用品和新被子,你怎么傻站着?”

    姜采薇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纪慎语感激地笑起来:“小姨,我叫纪慎语。”

    “我知道,名字真好听,纪师父给你取的?”姜采薇推纪慎语进屋,“那哥几个给你脸『色』看了吧?你不用在意,我姐夫收徒弟要求高,多少故交的孩子想拜师他都没答应,汉白就不说了,其他几个人虽然爱闹,但也是拔尖儿的。所以你直接被收了徒弟,还从扬州那么远带回来,他们别扭着呢。”

    纪慎语急忙说:“我不会给丁师父丢人的,我手艺还成。”

    他想说自己也不赖,到底是没好意思。

    姜采薇噗嗤笑出来:“先吃饭,吃完洗个澡睡一觉,晚上凉快了再收拾。”

    纪慎语用单独的行李袋装着些衣服,件数不多,但做工细致,让人只能想到俩字——落魄。他洗完澡坐在床头撒癔症,等头发干透才敢躺,怕弄湿枕头被丁汉白抓小辫子。

    床头柜上放着本《战争与和平》,他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等犯困想睡时把书按照之前摆放,假装自己没有动过。睡也不敢敞开了睡,贴着床沿平躺,不翻身不蹬腿……比纪芳许辞世时还安详。

    他并不怵丁汉白,他只是知道寄人篱下要有怎样的教养。

    丁汉白早将纪慎语忘得一干二净,带着俩小弟吃完饭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又去兜风,开着车折腾到日落才回来。

    他进院时终于想起多了个人,压着步子顿在富贵竹后,瞟见那三口大木箱仍在门外摆着。阔步过去,轻巧跳入卧室中,领导检查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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