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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了毕方与白鹤的本相。那她现在究竟算个什么玩意儿?
覃曜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穆临归,淡淡说:“小道士,你不怕他们当街揍你啊?”
“他们敢!”穆临归说这话时明显有些虚怯,毕竟妖类都十分忌讳道士。
这时,覃曜陡然一个侧身,只见一枚飞刺穿过重重空气,打穿了前方的支棚木桩,栽在转角的石壁之上。须臾间,覃曜将掌间聚起的玄法朝身后打去,而那名发出飞刺的黑衣人倒是眼疾,迅速弯身躲过。
见势,周遭的妖魔精怪开始乱窜起来,各自逃离保命。一旁的穆临归对这猝不及防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黑衣人捏了个诀,飞刺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直直冲着覃曜而去。
覃曜将双手置于胸前,食指和拇指形成卷儿,其余六指指尖相对,嘴中念念有词,集起一道赤银屏障挡住所有的飞刺。再稍稍运功,将飞刺通通挥洒开去。
杀黑衣人个措手不及间,覃曜拉起穆临归欲逃,却见着一个不知从何处闪出的绿沉身影,帮覃曜消去了身后的再一轮攻击。
穆临归吞了吞口水,面上惶惶不安:“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这个人又是谁啊?”
覃曜蹙眉望着绿沉衣男子的背影,他身手矫捷,却不按常理出牌,招式出奇制胜,攻守兼备。这样的打法,让她觉得很熟悉。
身侧的穆临归突然捂住自个儿的胸口,脸色惨白。
覃曜问:“你怎么了?”
穆临归缓了一下,说:“旧疾罢了,贫道的心会时不时地痛上一番,倒无大碍。”
绿沉衣男子转为近身攻击,黑衣人一拳朝他打去,后者的左手抓住他打来的一拳,顺势一折。黑衣人却用另一只手向绿沉衣男子使出一枚飞刺,尔后,飞刺连肉带血穿通了他的右手臂。
覃曜心头一紧,他明明有机会躲开的!
几招下来,绿沉衣男子将黑衣人打趴在地,化手为刀,朝他脖子上砍去。黑衣人的身子与头颅,霎时一分为二。
绿沉衣男子脚步不稳,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护住他的手臂,咬牙吱痛。见势,穆临归立即凑上前去,关切道:“兄台,你的伤可要紧?”
绿沉衣男子没有答话,他的清水桃眼转望向缓步上前的覃曜。覃曜神色凝重,细看了一番黑衣人,才望向他,眼神里充满戒备:“你是谁?”
闻言,绿沉衣男子的眸光几经浮动,似乎载着隐隐悲凉,但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他面容生得清秀而不失凌傲,覃曜被他这般盯着看,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纳闷间,那人却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来:“我叫福来,福来的福,福来的来。”
这样的笑容让覃曜觉得一阵亲切,脱口而问:“我们以前见过么?”
那人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顷刻,又一脸无辜地说:“应该没有吧,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
覃曜质疑:“那你为什么帮我?”
福来故作神秘,俯身贴近她的耳朵,才柔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闻言,覃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见福来轻浮一笑,她送上一记白眼。
这时,穆临归张嘴囔囔,一股子淋漓地正义感:“覃曜,你懂不懂感恩?人家好歹救了你,你问东问西的算个什么鬼?”转瞬又指着福来的手臂,热情关怀道:“这位兄台,你都流血了!家住何方?不如吾等送你回去。”
福来低低笑道:“就在前面,劳烦了。”
福来住在四时镇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
院墙上密密地铺着绿茸茸的青苔,湿润而缄默。踏进门槛,入目之处伫立着一棵拔地参天的梨树,成簇梨花旖旎从风,衬得云空如洗。
见此景,覃曜只觉重石压心,她快步行上前去,伸出手细细地触摸着树干的纹路。
穆临归也凑上前去,见这棵梨树长得异常繁茂,叹道:“这树得有好几百年了吧!老树成精了不是?”
覃曜心间沉郁,她朝树甩了甩手,回头问福来:“这棵树,你种的?”
“非也。这棵树,是我几年前去笑妄谷游玩时,在上任谷主的院子里看到的。瞧它长得兴茂,便托人给值了过来。”福来说着,迎了上来,末了又补上一句:“段谷主倒是个好说话的人。”
覃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细细考量着他的话,尔后凄然一笑:“有意思。”
福来敛眉,柔柔道:“什么有意思?”
覃曜反问:“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穆临归弱弱地打岔:“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棵树么?能有个什么意思?”
心地善良的穆临归不但给福来包扎好了伤口,还替他熬了一锅药。当穆临归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意图递给福来时,后者努嘴朝自己的右手扬了扬,示意手抬不起来。
穆临归悠悠道:“你左手端着一口喝了便是。”
“烫!”
“那冷了再喝。”
“不要。”
“看在你帮了我们才受伤的份上,那贫道好人做到底,喂你便是。”谁知当穆临归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将舀好汤药的木匙递到福来嘴前时,后者一扭头,望着覃曜,笑道:“我要阿曜喂我。”
本在一旁玩弄着自个儿指甲的覃曜闻了此言,抬眸看他,说:“你叫我什么?”
福来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更是好看得紧,他笑嘻嘻地说:“阿曜。”
覃曜喜怒不形于色:“我和你很熟么?”
“不管,本大爷高兴,想怎么叫便怎么叫。”福来仰着头,一股不服你咬我的欠揍劲儿。
覃曜先是顿了顿,尔后悠悠地接过穆临归手里的药碗,说:“小道士,劳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和这位小兄弟单独谈谈。”
闻言,穆临归狐疑地看了一眼覃曜,又歪着脑仁瞥了一眼覃曜身后的正嘚瑟的福来,末了轻轻一挥袖,出了房门。
“你一个人住?”覃曜回身坐于他身侧,舀了药喂他,福来喝下药,点点头。
“那我今后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可好。”
覃曜嘴角勾起一抹盈盈的笑意,看得福来的心尖颤了两颤。
第32章 弱水债(三)()
覃曜将穆临归打发了回去,尔后赶在天暝之前于四时镇上买了一坛酒。现下正坐在福来家院子的青瓦之上,头顶一汪上弦月,抱着酒瓮,向青釉小碗里倒酒。
底下的福来见了,纵身跃上,伸手抢过她手中的酒瓮,粲然笑道:“我陪你喝酒。”
覃曜端起青釉小碗,目视前方,语气淡然如水,“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福来于她身侧坐下,亮着一双清澈的桃花眸探究着她,也不知是从何处叼来的自信,笑问:“你心疼我?”
覃曜睨了他一眼,再撇过头去。接着,便是长久的无言。
晚风拂过,时鸣春空。覃曜抬头望了眼月亮,微不可闻地轻喟了一声,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
福来想听后话,却见覃曜抿了口酒,尔后痴痴地望着碗底,似乎不打算再言。他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下去:“是什么人?”
覃曜皓腕微转,晃着青釉碗里的酒,待泛起了微微涟漪,才缓缓续道:“以前,他也会在这样的夜里陪我喝酒,与我观星赏月。他待我很好,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可我,却伤害了他。”
覃曜略显疲惫地转过头,望向福来,眼中柔波流转,道:“你说,他是不是该恨我?”
这时的福来缄默无言,略有出神地望着底下迎风而荡的梨花。见对方久久不语,覃曜再言:“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福来身形一滞,他抬头,看到覃曜的泪水决堤而下。他立即挪身向前,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似乎是要将她融到血骨里去。他说:“我本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
覃疏曾问过渐越,关于魔虚十一式的事,也知晓了练此功的后果。虽心里做有准备,但今日镇上相遇时,覃曜开口的第一句话,仍是免不了他心头的强酸浓涩。
倘若五百年的朝暮相随,只换得一句,你是谁?未免,也太悲凉了些。
当时,他想起她曾说过,覃疏这个名字是取自疏远孤离之意。于是,他随口为自己换了个身份,他说他叫福来。福来,与疏相反之意。
覃曜埋在他的肩头,声音发颤,“你恨我么?”
覃疏有些无可奈何:“我恨不起来。”
覃曜在他肩头蹭了泪,钻出他的怀抱,说:“我杀了你哥和兮娘。”
覃曜醒来后也想过,她的确是对不住兮娘的。
但当她的长剑刺入兮娘身体的那一刻,她心魔一起,无暇顾及其他。只是一心认为,若不趁机除掉凌洵歌,他日后必然会报复她。她想结束掉着一切,以凌洵歌的生命作为结束。她从来不是什么高尚之辈,也不怕被千夫所指,所以,她再捅了兮娘一剑。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她是他的仇人,杀兄之仇。但他认为,她也是他的恩人,养育之恩。但这些对覃疏而言,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事实是,他爱她,他也曾试过要放弃,但一盏透骨醉将他彻头彻尾灌得清醒,他做不到,做不到不爱她。
覃曜垂泪,颤巍巍地说:“对不起。”
“好了。”覃疏拭去她眼角的泪,双手掌住她的肩,岔开话题:“阿曜,以后我唤你阿曜好不好?”
覃曜破涕为笑:“你不是说,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么?”
闻言,覃疏的眼底漫开浓浓的笑意。从前,皆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这是她第一次服软,甘愿随着他的心意。
覃疏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盈盈人儿,他突然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覃曜一怔,却没有推开他。覃疏见她默许了他的行为,便愈发猖狂起来。他吸吮,而覃曜也开始慢慢回应,他的舌探入了她口中的每一寸,浸着醇厚的酒香,辗转缠绵。同时,他的脸也感受着她的温软呼吸。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也是这一刻,他才终于知道她的心意。只是这点玲珑心思,她隐得太深,也太藏得太久。
子夜明月,一泻银白,二人并肩而躺,以天作幕,以瓦为席。覃曜想到白日里那个黑衣人,便问起了覃疏。
覃疏说:“是泛卓,他认出了你,他想为凌洵歌报仇。”其实,在今日覃曜抵达四时镇后,他便一直暗中跟着她和穆临归。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不躲开后来的那枚飞刺么?”覃曜侧目问。
覃疏白净的脸上溢出一股羞赧:“阿曜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只是想,借机让你喂我喝药而已。”
覃曜无奈笑笑,尔后又想起渐越的话,道:“渐越说,你掉入了吞骨湖?”
“没错,可是我有这个。”覃疏坐起,从里襟掏出那块随身携带多年的玉佩,解释道:“这是添骨玉,据说是上古年间在吞骨湖的地下挖出的,后经神灵炼制而成,所以,它护住了我。”
覃曜也坐起,盯着他的左脸,道:“你还有事没告诉我。”她明明看出,他的左脸上有一小块的人皮覆在上面,似乎是为了遮掩伤口。
闻言,覃疏的神色骤然落寞,徐徐道:“我从吞骨湖里游出来后,误滚入了奇焰草境,被奇焰草划伤了,不止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