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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枕酒-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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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曜和覃疏一致决定,早些灭灯,作势已眠。过了子时没多久,银霜子头顶着墨箬笠,迎着燥热的晚风出门去了,临走时不忘拉紧了他的房门。

    覃曜看到他去往的方向正是九潭镇,他穿林而过,霎时便不见了踪影,这般匆促是要赶去做什么?

    而覃疏在这时却听到银霜子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响动,他扬着下颔指了指那间房,以示意覃曜。二人来到屋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这便推门而入。

    黑漆漆的房间里,能显然看到案上有个小东西闪着幽绿的微光。

    覃疏很快点了一盏灯,凑近了一看,那发光的来源竟是一只蝉,它周身溢出了隐隐幽光。

第22章 透骨醉(三)() 
“他抛妻弃子?”覃曜挑眉。

    “有传言说,凌洵歌曾有过一位有实无名的妻子。只是那段往事传得稀散,恕不语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孟不语这些年在覆光城的确听闻过一些关于凌洵歌的秘闻,只是秘闻终究是秘闻,事实如何,她的确不知。

    覃曜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问:“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谧见。”

    此言一出,覃曜眸光一沉,难道是诸相客栈的老板娘谧见?她口中的负心人竟是凌洵歌。

    这般想着,覃曜却有些乏了,毕竟昨夜未眠,现下想稍憩片刻,便将孟不语遣了出去。

    后来,覃曜是被一道刺目强光惊醒的。

    只见门扉外乍现一束炫眼夺目的白光,随后疾风般向两侧延展开来,将整个房间迅速笼罩。覃曜登时掀被而起,手掌里聚集起一股浑浊之气,尔后直直向雕竹门扉攻去,而门扉却纹丝不动。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秀眉蹙起,朝房门外吼道:“不语,你这是做什么?”

    外头传来孟不语低弱的声音:“主子,不语思量过了,绝不能看着主子一人去犯险,主子的复仇计划,不语定尽全力去完成。”

    覃曜正运功尝试冲破这方禁锢,听她这般说,不由大急:“你要做什么?你先放我出去。”

    孟不语的话已十分了然,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覃曜,故而打算凭一己之力去杀凌洵歌。见覃曜不死心仍在施法想要攻破,不由劝道:“主子不要再白费力气,这样只会消耗更多的真气。这是凌洵歌之前赠给不语的系魂罩,主子见多识广,应对它有所耳闻。”

    上古神器系魂罩,能将妖魔精怪困于一方天地之中,难以冲破。

    覃曜缄默,凌洵歌这般狂妄之徒,竟舍得将此神器赠与孟不语,他对她的感情已然至此。那孟不语呢?外界传闻,凌洵歌近年来十分疼爱身侧的一位异瞳侍女。她与他相伴这些年,她对他会有感情吗?

    “若不语没法活着回来,兴许,还有再见的机会。”孟不语的话打断了覃曜的思路。

    覃曜抬眸,业已冷静:“你,爱他么?”

    “谁?”是充满疑惑的声音。

    “凌洵歌。”

    “不爱。”是没有一丝犹豫,决绝的回答。

    听到走廊里愈来愈弱的脚步声,覃曜知道她走了,不禁喊道:“孟不语,你给我回来!”

    她所有的愤怒化作一拳,狠狠砸在黄花梨木桌案上,形成一个参差不齐的大窟窿。她心头不解,喃喃道:“你对我,又何以至此?”

    覃曜不会由着她去,凌洵歌作为妖界之尊,纵使是功力折半,覃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得了他,更何况是孟不语。

    覃曜这些年在笑妄谷除了醉在酒气里,便是沉于书香间。她看过许多上古遗留的籍册,她用了所有她当下能想到能做到的歪道取巧法子,仍是冲不破这系魂罩。无奈之下,她只好用自身的真气,这是最直接,却也是最耗修为的法子。

    她冲破了系魂罩,却受到了系魂罩的反噬。覃曜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脚尖轻点,赶去覆光宫。

    这一次,她的目的早已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那个傻姑娘不要白白送命。

    覃曜赶到覆光宫的时候,宫外躺倒了一干的妖兵。

    宫殿内的空地上,凌洵歌掌风凌厉,向孟不语挥去,只见漫天乍红,孟不语像一只断线纸鸢般坠下。覃曜飞身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拖至角落里。

    孟不语面若宣纸,无力地咳了两声,嘴角带着血,说得异常吃力:“我本想……暗杀,可……被他发现了。”

    覃曜的眸子黑如点漆且如蒙秋霜,她不作一言,缓缓将孟不语放下。尔后起身,望着不远处的凌洵歌。

    孟不语看着覃曜瘦削的背影,心里难受得紧,她觉得,覃曜一定在生她的气。

    凌洵歌穿着茶色深衣,面容冷峻。他脖子的左面有一道明显的刀痕正冒着鲜血,手臂也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浸血。而这些,他皆无暇顾及,因为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孟不语。

    覃曜看到插在一旁地上的的孔雀长刀,刀刃上血迹淋淋,在月辉的照耀下浓艳了几分。

    覃曜手底吸来一拨儿鹤羽,趁凌洵歌不备间,齐齐向他唰去。凌洵歌反应极快,一个弯身躲过,脚步飞越至覃曜跟前,使出一掌。

    覃曜运功相抗,尔后双双挥洒开来。

    覃曜稳住脚风后,再次使出鹤羽,凌洵歌旋身再躲,覃曜趁机再发一攻带毒的鹤羽,凌洵歌躲闪不及受下三只。

    尔后他强忍疼痛将其通通拔出,不顾血流,再施法力,一招朝覃曜击去。凌洵歌虽功力大减,但覃曜之前为冲破系魂罩消耗太多真气,这一掌,她是受不住的。

    覃曜朝后摔去,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名带着面具的雪发女子,她一把扶起覃曜。覃曜见了她喜忧参半,正欲说什么,那女子却一个手刀将她打晕。

    凌洵歌诧异间,那女子向孟不语的方向望去,孟不语一眼认出那人是兮娘,便说:“带她走。”

    兮娘重重点头,手掌挥开,驰风远去。

    凌洵歌欲追,奈何鹤羽上的毒性已开始发作,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但他不甘心就这样让她们逃掉。于是,他一个脚风震起身旁的孔雀长刀,将其握在手中,铆足了劲向兮娘和覃曜远去的背影甩去。

    见势不妙,孟不语用尽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她想去抓住那把刀,手却无力抬起。于是,她不及思考冲了上去,受下了这一刀。

    凌洵歌大惊失色!

    孟不语的胸口插着她的孔雀长刀,她一袭黑衣,散开的青丝迎风翩翩。她从高空上坠落下来,眼角有冰凉的泪滑出。

第39章 草木歌(三)() 
银霜子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闻了不大舒服的气味儿,覃疏嗅觉一向不差,顺着这股气味竟寻到了一间密室。推开密室的门,竟是扑鼻而来的死人味。覃疏低头一看,里头摆放着八具年轻男子的尸体,还未腐烂,死的时间应该不久。

    “姐姐。”覃曜的身后传来男童的稚嫩嗓音,她回头一看,竟是那蝉在说话。

    覃曜当下明了是只蝉妖,举步过去,问:“你和银霜子什么关系?”

    “姐姐既然是银霜子的朋友,便快去阻止他,让他不要再杀人了。”

    “他为什么要杀人?”

    “他杀人是为了我,但没用的,我已经快撑不住了。”

    覃曜伸出手触了触那只蝉,的确感受到它的身上存有世人的精气,而那泛起的幽光也正是精气的作用。银霜子杀这些弱冠之龄的男子,竟是为了用他们纯正的精气来延续这只蝉的生命?

    覃曜说:“九潭镇的天气也是银霜子搞的鬼?”

    “他认为只要夏季不去,我便能存活。于是他施法让整个九潭镇笼罩在烈日之下,这不过是徒劳罢了,我们蝉族本就活不长。”

    覃疏也凑过来,打探道:“祭发日和银霜子有关系么?”

    “这个,我不知道。”蝉说。

    此时,房外传来一阵越发逼近的脚步声,随着房门的推开,银霜子将墨箬笠一扔,肩上的麻袋一甩,瞪了一眼覃曜二人,却没有说话。他立即上前护住那只蝉,眼中泪光蒙蒙。

    覃疏走过去,一把扯开麻袋口,露出一名年轻男子的脸庞。覃疏用手置于他的鼻下,感受到他尚存气息。想必是银霜子见那蝉命不久矣,又去了九潭镇抓了个男子回来。

    银霜子不满地推开覃疏,手掌汇法,开始吸那男子的精气,那蝉急道:“你收手吧!”

    银霜子只当没听到,覃曜见势,撩开银霜子,奉劝道:“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逆天而行,是没有好下场的。”

    银霜子淡淡开口:“覃曜,我所认识的你,不会多管闲事。”

    “什么叫闲事?你若当我是朋友,那你的事,便不算闲事。”

    银霜子的话的确伤人,但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也可以不用那么在意。

    覃曜自从见过澈嫣逆改天道,受到了相应的责罚。她便知道,天道循环,人世命格,不可强行更改。银霜子如今的所作所为不就如同当年的澈嫣么?明知他寿命将近,仍是不顾一切地想延续其性命。她不想看到银霜子变成下一个澈嫣,或是穆临归。

    那蝉已是奄奄一息,银霜子见状,便顾不得再吸那男子的精气。将蝉捧在手心。蝉说:“我想看一场雪,我们蝉族从来没有看到过雪。”

    尔后,银霜子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他到屋外。迅速捏了个诀,一场茫茫大雪漫天卷地而来,顿时洗去了满林的闷热。

    蝉说:“谢谢你。”尔后,银霜子看着他手中的蝉慢慢地不再动弹,失去意识。

    “阿沽。”银霜子唤他的名字,任雪覆上他的眉目,他说:“我还想听你唱歌。”

    知了,知了,夏来了。

    知了,知了,又一夏。

    那是阿沽唱给银霜子的歌,带着他破土而出的单纯喜悦,为识不得路的银霜子一次又一次地引路。

    覃曜有些受不住这样的雪天。

    自三百年前,她与凌洵歌一战后,倒在雪地里,受了些湿气。醒来后发觉落下了病根,从此十分怕冷。

    覃疏拂过她肩头的雪珠,感受得到她的不适。他将手往外一伸,一件雪白的斗篷瞬时架于其手间。覃疏顺风一甩将斗篷给覃曜披系好,尔后双手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耳边是覃疏温软的呼吸,以及他绵软撩人的嗓音:“天冷,想抱你。”

    覃曜莞尔,即便是这样的风雪凄凄的天儿,却因着有身边的这个人,而倍感温暖。

    弥天大雪里,覃曜问银霜子:“你与他认识多久了?”

    “两个月。”

    “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竟这般卖命相救?

    银霜子默默收了法术,就地徒手挖了个小坑,葬了阿沽。他不用法术挖坑,是因为他想亲手做这件事,任凭寒土侵疼刺伤了他的手指,他也不皱一下眉。

    他说:“因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带给我的快乐,他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妖。”

    覃曜没有再同银霜子说话,她手掌之间稍稍发了力,集起的一团银烟霎时便化作了一个约莫一尺长的竹筒。

    覃曜将竹筒执在手中,蹲下身来,用玄术将地上未融的雪水装到竹筒里。而覃疏神色温然,揽着她的肩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那头的银霜子葬好了阿沽,又扯了根发芽儿的树枝插在边上,转眸间见覃曜的此举,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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