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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枕酒-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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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百年前,轻酒的离开对覃曜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孑然行走于天地间,无助而伶俜,这样的情绪却勾起了她潜伏的复仇之心。后来,覃曜独身去了覆光城,意图与凌洵歌决一死战。然而,她却在找到凌洵歌的宫殿之前之前遇到了兮娘。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让覃曜再次感受到了人世温暖。她对覃曜说,复仇之事不可鲁莽,若她当真有心复仇,需从长计议才行。

    听闻凌洵歌有个刚诞世不久的弟弟,叫凌洵愈。覃曜思忖着,凌洵歌当年用如此残忍的手段逼死她的父母。因此,她决定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利用这孩子来达成她的目的。

    上元佳节的时候,凌洵歌去人间赏花灯。这是他头一次离开覆光城,而他身边跟着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手里抱着襁褓中的凌洵愈。

    覃曜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兮娘帮她偷出那个孩子。

    于是,覃曜和兮娘暗中跟随他们,直到那位姑娘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凌洵歌,凌洵歌再和那位姑娘走散在人群间,覃曜觉得时机来了。

    凌洵歌行到河边,觉得放河灯甚是新鲜,他也想放一个。

    这时,兮娘买通了一位老婆婆,让老婆婆装作好心人帮凌洵歌抱着那个孩子,让凌洵歌去放河灯。尔后,成功地从凌洵歌手里抱走了那个孩子,就也是凌洵愈,当年的覃疏。

    要让凌洵愈长大后心甘情愿地替覃曜去杀凌洵歌,必然要让他恨凌洵歌。

    覃曜打听到长藤山的伏家有两兄弟,大哥无生育能力故一直未娶,小弟没别的爱好唯独嗜赌。是以,覃曜将他们也卷进了这个复仇计划。

    覃曜将襁褓中的凌洵愈放在那只壁虎的必经山路上,若他看到,便有八成的几率会收养下这个孩子。而伏暮淮嗜赌,也让覃曜成功地制造了妖火的谎言。

    覃疏一度以为,他与覃曜能够于芸芸众生中相遇,并且有共同的仇家,是所谓的缘分。但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这些不过是覃曜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覃疏强忍泪水,不甘问道:“那长藤山下,我置身险境之时,你救我也是因为留我这条命日后有用?”

    “是。”

    “那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关怀照顾,包括鹿吴山上你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也都只是因为你想利用我么?”

    “是。”覃曜回答地十分干脆。

    他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她当真就对他没有一刻的真心吗?难道这五百年的感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做的一场痴梦?覃疏清秀的玉颜上露出一股嘲讽的笑意:“你这般处心积虑,真是劳苦!”

    似乎是觉得伤他不够狠,覃曜敛了心神,嘴唇翕动:“你可知,当年我为你取名覃疏,是何意?”她抬眸,目光决绝:“取自疏远孤离之意,就因着你是凌洵歌的弟弟,连个名字,我也见不得你好!”

    这句话将覃疏彻底击垮,时维初秋,他却感到了寒冬的沁凉。覃疏的眼底漫开一抹悲偾,黄连一笑:“诸相客栈里的梨花酿,还当真是离别酒啊!”

    话毕,覃疏绝尘离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梨花酿,离别酒。覃疏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覃曜心如刀绞,她手指用力,青玉茶杯碎在她手中,化作了一缕青雾,消散在凄怆的空气里。

    覃曜终于忍不住恸哭起来,她曾想过无数次他知道真相后,她是会苦苦哀求或豁达放手。但事实是,她选择用言语狠狠地中伤了他,而她心头的悲怆却不会比他的少。

    她怎么忍心伤他?怎么会忍得下心?

    她起初是想利用他不假,但这些年,她护他救他,却不是因为她想利用他,只是那个“爱”字她止于唇齿。

    她骨子里载着风,但她居然会有想为他停下来的想法。但每一次,她只要一想到他是凌洵歌的弟弟,便不由得排斥起他来,从而对他态度冷淡。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自责。

    覃曜在如归客栈被系魂罩困住的时候,想了很多。

    覃曜当时问孟不语,问她爱不爱凌洵歌。倘若孟不语回答爱,覃曜也许可以放下仇恨,成全这个傻姑娘。其实自私地讲,是为了成全她自己。每当覃疏软软糯糯地唤她一声阿姐,她便想就此埋藏下这个秘密。

    在覃曜明白了自己对覃疏的心意之后,她一直想放下复仇之事。但思及孟不语在覆光城为她办事,为她做了很多,她不能浪费掉她的成果。是以,覃曜如约去了覆光城,但她不忍实行最初的计划,让覃疏与凌洵歌手足相残。她放过了覃疏,却没能放过自己。

    凭她一己之力对付凌洵歌,的确没什么胜算,她思忖着,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孟不语竟会用系魂罩禁住她,替她去复仇,替她去送死。

    然而覃疏终究还是知道了真相,他选择了头也不回地离开笑妄谷。而她,一句挽留的话也不曾,甚至连一句对不起也说不出口。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兮娘端着汤药站在门外,语气似乎是在责怪覃曜。

    听到兮娘的声音,覃曜饮泣吞声,过了半晌才开口:“走了,也好。”他走了,就不会在她和凌洵歌之间为难,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孟不语。

    兮娘将药碗放下,坐到她身侧,说:“你就嘴硬吧。”

    闻言,覃曜声泪俱下:“是我的错,是我太固执。当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时候,已经晚了。”她右手握成拳头状抵着自己心脏处,呜呜咽咽地说:“兮娘,我这里好痛,你帮帮我,怎么才能让它不那么痛?”

    兮娘望着她,不发一言,她看着覃曜乖乖地把药喝完。尔后,覃曜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沉入梦乡。

第49章 海棠酒(七)() 
荼蘼宫之所以命此名,并不是因为宫内种满了荼蘼花,甚至在此处连荼蘼花的影子都见不到。全然是因着魔后名为斯荼,故取了一个荼字。

    许是方才,在万诡殿外的宫墙之上,知相听到了覃疏的那番话,果真差魔侍端了碗温热的姜汤送到房中。

    知相虽仅有四尺的身量,却也临近百岁,心性自然不输孩童。她虽被斯荼宠得有些目中无人,却对与覃曜一见如故,颇有好感。方才,知相亦提到了几日后她的百岁宴,并递了贴子,邀覃曜、覃疏前来。

    现下,覃曜正伏在案上,半眯着眼,手执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姜汤,寻思着她娘和渐越究竟有怎样的过往。她不敢问渐越,却又好奇。

    覃疏没有去知相安排给他的房间,而是倚在窗前。他感天寒风冽,正欲抬臂关窗,却在目光瞥到窗外的榕树丛之后,缓下了手头的动作。

    覃疏未将木窗合拢,而是留了一丝缝隙,他忖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听知相说,魔君很少来荼蘼宫。”

    知相还告诉覃疏,荼蘼宫的日子虽过得舒坦,但她总能看到她母亲望着万诡殿的方向暗自神伤。

    覃曜不说话,而是一口喝了那碗姜汤,抬袖随意擦了擦嘴,双手捧着碗把玩了一番,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覃疏朝她招招手,“你过来看。”

    覃曜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思凑到窗前,透过木窗的那一丝缝隙,瞧见远处葳蕤的榕树丛后,立着的两道身影。

    女子站在月光下较为显眼,她身裹提花双绕曲裾,两鬓有碎发散落,平添柔情,其余长发皆挽于脑后束成云髻,峨峨而立。男子的面容处在阴影里,覃疏他们这个方向,只能瞧清他着了一件栗色鹤氅。

    那二人似乎是在交谈什么,不过隔得尚远,无法听清。

    不过多时,那两人似乎是起了冲突,女子转脚要走,男子却将其拽住,趁势将她搂入怀中。女子气愤地挣脱开后,甩了他一耳刮子,扭头跑远了。男子愣在原地,半晌,才决定离开。他转身的时候,覃曜看到他的侧脸,觉得十分眼熟。

    待那二人走了之后,覃疏尚能闻到风刮过榕树叶子递来的清苦味,他深吸了口气,将窗合上,尔后坐了下来,斟了一杯茶。

    覃曜冒出一句:“难道是乔松?”

    “你说那人是乔松,那个护法?”覃疏喝了口茶,温滚的茶水入喉,是魔界的渡寒时节里少有的暖意。

    覃曜摆摆手,马虎道:“我也不确定,只是有点像,眼神不好,看不大清。”

    次日晨,覃曜和覃疏回了四时镇后,本以为穆临归会自觉回乔松的府邸,竟未料到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四时镇虽为初夏,院里的那棵梨树仍如同往年在笑妄谷一般,挂满了不谢的梨花,随风起,空灵飘逸。

    穆临归依旧是那件八卦服,靠梨树旁,坐蒲团上,混着白莹如雪的落花,手捧一卷古书,暖融融的阳光催得他恹恹欲睡。

    覃曜见了走过去,笑道:“小道士,你是在看书,还是在睡觉?”

    穆临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打了个激灵,便是困意全无。他抬手揉了揉眼,说:“诶,你别说,贫道来了这四时镇,心疼的旧疾倒不曾犯了。依贫道看,这地儿风水好,得留下来多住一段时间观候观候。”

    澈嫣的血灵果然起到了作用,正应了那句药到病除。只是穆临归赖着不肯走,覃疏有有些不耐烦,却也不好多言。

    申时的时候,未到三日之约的游龙提着孔雀长刀寻上了门。

    穆临归常年住在乔松的府邸,自然是认得游龙,二人架着胳膊闲扯了几句。末了,穆临归把此地当自己家一样,硬拉着游龙留下来用晚膳。

    日衔山脊,初更时分。覃曜略略捏了个决,一盘芝麻卷,一道东坡肉,一只叫化童子鸡,于倏忽之间腾然石桌之上。覃疏携来一坛陈酿,四双竹箸,几碟碗盘。穆临归架起一方小炉,沸煮青菜。

    四人围着院内的石桌,合着月色而食。

    “今日,我用苦难石将应应的魂强行灌入了杨寡妇的儿子身上,本挺活蹦的一小孩瞬时便成了痴傻儿,唉!”游龙重重地叹了口气,满目的愧疚之情。

    覃曜夹了块东坡肉入口,香糯柔滑,不腻不燥,她问:“你这般做,杨寡妇可会发现异常?”

    游龙酌了一杯酒,道:“杨寡妇修为不高,我使了点障眼法,她暂且还没那个能耐看出点什么。不过她见她的儿子突然变得痴傻,当下寻医心切,我以能治好她儿子的病为由,将她接到了自家宅子里,也算是一点力所能及的补偿。”

    穆临归眸子几转,疑道:“游龙,你与那寡妇无亲无故的,你这般说要医好她儿子,还让她住你家,她不会心生疑虑么?”

    “杨寡妇对铸刀略懂一些,我说我们铸刀铺急需人手,现下找不着合适的人,便想请她过来,她说她要求医,治她儿子的病。我便告诉她,我会想法子医好她儿子的,她便应了到铺子里做活儿了。除了这个,我也找不好更好的理由。”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覃疏说罢,从叫化鸡上板下一个鸡腿递给身侧的覃曜,后者接过,认真地啃了起来。

    游龙说:“能拖一时便拖一时,我也的确在想法子治好应应的心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游龙说天色已晚,唐棠还在舍中候他,便不久留了,尔后踏着月色出了小院。

    穆临归顶着醉醺醺的脑袋回了房,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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