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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看出了天子眼中的怒吼,甄琼咂了咂嘴:“官家别不信啊。这东西成日吃稻麦,肥的很,味道颇似鸡肉。而且晒干了磨成粉,养鸡养鸭养猪,都是极好的。挖掘出的虫卵,和面炒了,也是香的很呢。”
大赵朝开始,就有吃蝗虫的习惯。到了大益朝,能见到蝗虫的时候都不多了。他幼年跟着师兄们跑去田里,偶尔捉到几只,烤着吃特别出油,可是难得的美味呢。
赵顼只觉头都晕了,怎么非但要吃,还吃出花了?听起来不像假的啊。难不成蝗虫当真能食?就算是仁宗时下诏治蝗,也是需要酺神祭祀的。哪有让百姓食蝗的道理?
王安石哪里不知天子所想,立刻劝谏道:“尧、汤皆为圣王。尧时九年大水,汤时九年大旱,又是何故遭逢如此大难?可见天灾未必都是上苍责罚。然而百姓愚昧,不敢冒犯天威。朝廷都要酺神祭祀,民间灭蝗岂肯尽心?倘若蝗虫能食,畏惧自去,比给粮更胜一筹!不论是吃是杀,官家都当一力推行才是!”
自仁宗朝时,就有灭蝗之法。挖掘虫卵,焚烧蝗虫,还曾以蝗换粮。然而天子下诏,官员催办,只要百姓畏惧不去,总是无法尽心除害。但是蝗虫能食,就大大不同了。这可是能让蝗祸消弭的关键!
听闻此言,赵顼都愣了片刻。是啊,若是三代都是圣王,那么这些天谴灾害,就难找出根源了。苍天不喜,如何称“圣”。若是没有上苍责罚的顾虑,究竟是人吃,还是碾成粉末喂给鸡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要把其当成灾害,来防治乃至消弭。就如同治河筑堤,要提前防范,尽量减少损失。
半晌,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蝗灾,当着力治理。”
王安石对于天子的回答,也是颇为欣慰,又道:“除了蝗灾,还有蝝、粘、桑、螟、蝻等虫害,若是能一一治理,定能解民间困苦,有力生民。非止农药,耕种施肥之法,也当写出成法,传授与民。”
“可!”农业的重要,可是国之根本,赵顼哪有不答应的?看来要在户部下设专门的农事局了,督造农具,整合肥田、杀虫之法。想到这些都是那小道的奇思,赵顼不由转头对甄琼笑道,“这杀虫药,怕是也要凌霄子提点一二了。”
“这个我帮帮忙还是可以的。只是回头出了药,也要赐我些才行啊。”甄琼赶忙道。
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架势,赵顼早就见怪不怪了,笑道:“将来凌霄子有田,农具、药剂,都包在朕身上了。”
反正现在不给钱就行。
甄琼要的不就是这个吗?立刻喜滋滋点了点头。
倒是王安石压根没想到,这位凌霄子立下如此大功,竟然只讨要了这么点微末赏赐。这人跟想象中的,可大有不同啊。哪有什么得道高人的风范,倒是那写信来的韩邈,截然不同了。
甄琼才不管旁人怎么想了。得了天子承诺,就美滋滋的回家去了。
“邈哥!你那故事当真有用啊!官家今日找我问话,说是要研制农具和杀虫药呢,我都不用费心了!”这样的好消息,怎能不跟自家官人分享?一回家,甄琼就寻到了韩邈,叮呤咣啷一通说。
韩邈含笑听他说完,满意颔首:“官家上心,自是最好不过。琼儿也能多些时间陪我了。”
旁人都以为,这些文章是为了推广国债,只有韩邈清楚,他是为了“上达天听”。不论是农具,还是什么杀虫药,想要推广,都需要朝廷来办。秦州一日不开发,垦荒就是个折本买卖。而琼儿想要种的地,也难以获得应有的利润。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天子上心,一力振兴秦州经济民生。不论是新设的榷场,还是农具的研制,无不为此。
这是为了让琼儿得利,也是为了让朝廷得利,更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得利。农具或是农药,都不是一家能够独占的买卖,何不让其效用最大化呢?
甄琼可不懂这些,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嘿嘿一笑,他扑到了韩邈怀中:“邈哥最疼我了。这几日就在家歇着,专门陪你!”
温香软玉在怀,韩邈也笑了出来。如此不是最好吗?161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刚微亮;出城的大道上就车马不断。重阳佳节;京中人都喜登高辞青,秋游饮宴;这郊外几座山头;自然人流如织。不过好在,早作安排;避开也不算太难。
宽大的车厢内,一个梳双蟠髻,着窄衫长裙;披浅紫锦纱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个老妇人身旁;悉心侍候。虽说年纪尚轻,模样又俊俏,但是其行为举止,皆落落大方。既无小户的拘谨;也无高门的傲气。只看着,就赏心悦目;知其家教不差。
然而饶是如此性情沉稳;行止有度,当听到外面传来的笑声时;她仍旧忍不住,微微偏头;似想朝外看上一眼。
见她这副模样;韩老*屏蔽的关键字*打趣道:“可是没见过遐儿这副傻模样?”
听到这话;那女郎面上一红:“太婆说笑了。”
“这群小子,不论几岁,都跟个孩儿仿佛。不拘着,就要犯傻。”韩老*屏蔽的关键字*笑着拍了她的手背,话语中不无调侃。
祖母的教导,做孙媳的自要乖乖听着,何况这等“训夫”的指点。马三娘也忍不住笑意,略带羞赧的点了点头。她的夫婿韩遐,平日里当真是个谦谦君子,成婚以来也一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偏偏到了兄长面前,时不时会露出少年人的窘态。好笑之余,倒也让马三娘子生出了些爱怜的心思。
若是知道*屏蔽的关键字*是如此想的,韩遐说什么也不会凑这热闹。然而此刻,却也是躲不及了。
只见身边的高头大马上,骑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紧紧贴着,神态亲昵。也亏的坐下是辽国来的良驹,驮着两个男子,仍旧气定神闲。若是换了寻常马匹,怕是脊背都要压断了。
“阿兄,这般是教不会人的……”韩遐都想扶额了。想要教人骑马,寻一匹温顺母马,着人牵着慢慢走不就行了?非要共乘一骑,也不怕让外人瞧去了吗?
他害臊,对方可不在乎。韩邈微微一笑:“琼儿又不会骑马,怎能让他独骑?”
甄琼毫不犹豫,一起点头:“正是!邈哥贴心,这么教学的快啊。”
让他一个人坐在马背上,是当真不敢的。脚都挨不着地,多危险啊!现在邈哥还能帮他拉拉缰绳,扶扶腰,鞍都是专门做来同乘的,别提有多贴心了!
韩遐:“……”
见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韩邈轻哼了一声:“遐儿不如也去车里坐着吧,陪陪弟妹也是好的。”
韩遐脸一红,他可做不来大白天跟*屏蔽的关键字*腻在一起的事情。然而看着边骑马边低声咬耳朵的兄长和……呃,嫂嫂?这心底真是翻腾不休,说不出是嫉妒还是不甘。唉,他若是能跟这俩人一样心大就好了。
正想着,一旁驶过了辆车。许是看到这边的情形,车帘都挑起来了,就见个罗扇遮面的小娘两眼放光,瞧向这边。韩遐只恨不能掩面逃了。他当然知道甄琼长得好,但是现在这奇葩的情形,长的越好越扎眼啊!
煎熬了一个时辰,车队终于慢吞吞到了地方。比起郊外其他山岗,这闲云岗当真算不得高,就是个小土丘罢了。寻常大户,也不会选在这里登高远眺。但是山上道观,有相当不差的菊品,还有泡澡的温汤。如今整个院子包了下来,倒是个过节的好去处。
一家人入了道观,宴席早就备好。韩邈亲手扶着祖母,让她在上座坐定。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老太太笑的极是欢畅:“吃饭,都先吃了饭垫垫,再饮酒不迟。”
这可有点不合规矩,重阳怎么说也要喝菊花酒的。但是老人家惦记儿孙们的肠胃,又有谁会辜负这份好意?吃了一轮饭菜,众人才举杯饮起了佳酿。
上次中秋时,被自家酒库里出的烈酒一杯放倒。这次韩遐也是上了心,尝过了,才敢让*屏蔽的关键字*也喝。看着他这么小心,韩老*屏蔽的关键字*笑的眼都眯了,转头对甄琼道:“琼儿怎地又瘦了?邈儿也是个不会疼人的,都不顾念着你。”
这大半年一直忙东忙西,甄琼倒还真瘦了些,而且身材又有拔高,不免更加明显。听了这话,他喜滋滋道:“太婆放心,我吃的好着呢。就是长高了,才瘦的。”
“分明是累瘦的!”韩老*屏蔽的关键字*可不听这话,就差伸手点点小道的脑瓜了,“你这孩儿,一炼丹就没个日夜的,还是当多休息才是。”
他最近忙的才不是炼丹呢,老是有各式各样的项目要操心。这种定向研究虽然有趣,但是跟他追求的丹道,还是大大不同。等到年后,试过了水火派的几种手段,他就要重回自己的项目了。
不过这些,跟老太太说也没啥用。甄琼只管点头认错,还承诺冬至不去参加郊祭,跟老人家一起过。
韩邈只微笑听着,马三娘却不由多看了大伯的“内眷”两眼。能参加冬至的祭天大典,是何等的恩典,居然还要推辞。天子当真不会动怒吗?
韩遐也是忍不住道:“郊祭可是大事,怎能如此就推掉……”
甄琼浑不在意:“我都跟官家说好了,祭天就不去了,等元日时,带着邈哥去参加大朝。”
当然,韩邈是作为内眷去的。这也是天子喜欢邈哥办的报,才赏他们的。元会可是要摆宴的,不比跑去南郊吹冷风祭天要强多了!
韩遐眼都瞪圆了,马三娘也是哭笑不得。然而看着大伯自得的笑脸,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初亲家兄长跟个道人结亲的事,险些让她的婚事都耽搁了。兄长觉得韩家行事不正,都想劝父亲退婚呢。然而马三娘却求着母亲,让她劝动了父兄。
大伯喜欢男子的事情,韩遐之前就写了信,郑重告知了她。这等事情,有的是法子藏着掖着,偏偏韩遐丝毫没有瞒她。更难得的是,大伯竟然真立了婚书,设宴请客。这等郑重的姿态,倒是让人心生佩服。如今天子都知晓,还能允凌霄子带着家眷入朝。这等恩爱和看重,怕是换个人也寻不来。
长兄尚且如此,自家夫婿的为人,就更不用说了。马三娘从不后悔嫁入韩家。这等家风,倒是那些浮浪的高门远远比不上的。
韩老*屏蔽的关键字*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还是琼儿想得周道。”
这事能用“周道”形容吗?韩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追问。这小道办事,从不能以常理揣度,还是别问那么多好了。
吃完了饭,一家人前去道观的花园里赏菊。这道观盛产木香菊,花色洁白,花蕊淡红,观之娇艳,极是讨喜。马三娘搀扶这老*屏蔽的关键字*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韩遐,低声问道:“阿兄,那国债当真要出了?有同学问起此事。”
韩遐是凭成绩分到的上舍,在太学也从未张扬,更没有显摆过自己跟韩相公或是凌霄子的关系。但是这种地方,消息灵通的人太多了,还有不少人看日新报。就有几个相熟的,问起了此事。
韩邈闻言点了点头:“必会出的。若有闲钱,不妨买些。”
这话当然不是对韩遐说的,现在没分家,他手里也不可能有私房钱的。而是让韩遐把消息放出去,告知同窗们可以买入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