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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杜力,我都不怕开门,何况门外是笑笑。可我万没想到,门一打开,笑笑的手还留在半空,却在看见我的一瞬间,便立刻放弃了与门铃的较量,直接朝我甩来。
我叫杜展颜,可我老爸当年一定是起错了名字。因为,根据我这两日的遭遇来看,我明明应该叫杜无颜。
打人耳光是不是也会有传染性?还是他们两公婆平时在家秘密训练已久,终于先后来我家找我实战练手?
我摸着热辣辣的脸,真好,一人打一边,不愧是夫妻,真有默契。象我这种情况,一张脸左边痛,右边肿,不叫无颜,还能叫什么呢?
我捂着脸,因为震惊过度,导致语言功能发生障碍,只能傻乎乎看着怒气冲天的笑笑。
是的,笑笑的怒气若换算成天然气,一经点燃,定能炸毁整幢房子。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怒,愤怒到有些面目狰狞。
她自打完我,便气势十足站在那里,似要等我反击,作出反应。
可我实在没有任何反应,我应该委屈,应该愤怒,可我已经不记得还手,只是那么呆立着,沉默。
于是沉默了接近半分钟,她昂首进屋。
而我,我退缩着给她让路,实在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或者,我只是不小心得罪了老天?
我实在想不出理由,会让我好端端地捱笑笑的巴掌。所以我选择沉默,念着那么多年的友谊,不发一言,等她道歉,或者,说出个我也能认同的理由来。
可有什么理由是会让我认同,我就该被甩一巴掌的?
我默默看着她。
她坐在杜力坐过的位置,我不得不说,她的眼光看起来比昨晚的杜力还要疯狂,她眼中的仇恨,比杜力还要深切。
若眼光是刀,我已体无完肤。
就算眼光不是刀,我也在这凌厉的眼神中,如坐针毡。
她终于开口:“杜展颜,我错信了你。”
我一头雾水,她还在怪我没有早些告诉她杜力有外遇的事么?上次她已经是盛怒了,可她除了用言语打击,并没有任何如今日这样的暴力倾向。亦不是今日的怨气冲天的样子。难道这怒气攒了许久,竟还会发酵,到了今日,她是越想越不甘心,还要杀上门来,甩我一巴掌才够出气?
我嗫嚅着说:“笑笑,我当初瞒着不告诉你,是我的错。我不该瞎转歪心思,以己度人,自以为是得不敢让你知道真相。真的,我错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勇敢多坚定。你要离婚,我绝对站在你这边,全力支持你,我”
她冷冷看着我,我越说越觉得背脊发冷,渐渐失声。
她哼了一下,冷笑着问我:“说不下去了?你也有撒谎撒不下去的时候么?继续骗啊,继续骗我啊!什么为我好,什么替我着想,麻烦你告诉我,你不敢让我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怔怔地开口:“杜力在外头有别的女人。”
她于是笑得近似歇斯底里,笑到我心底发毛。我只是两三天未见她,但她好像忽然变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笑笑,甜美与温柔都离她很远,她给我看的是另一张脸,绝望,脆弱,伤心,癫狂,仇恨。
可她为何恨我?
我叹气,决定心平气和同她说,最可恶人的是杜力,他们两夫妻不应该都随手找我作婚姻失败的挡箭牌,我并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
我还未及开口,她便从沙发坐垫的缝隙里掏出一只手机,举着,如同骄傲的将军举着敌酋的首级,又如探案的侦探举着足以找出凶手的铁证。
我疑惑着看了看,很眼生的型号,明显不是我的。而看着她那终于抓住你了的神情,我猜测着,这大约是杜力的手机。
我晕乎乎的,有些了然,但不愿意多想,只是急着解释:“这是杜力昨天晚上喝醉了,上我这里来落下的。”
话一出口我也彻底明白了我是替谁捱的这一巴掌。
我下意识又捂住双颊,问她:“你找人跟踪杜力了?”
她点头:“没话说了吧?我昨天晚上跟杜力摊的牌,他当晚就跑来你家住了一晚。杜展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的眼泪喷薄而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第60章()
我无语,一时间仿佛不懂得如何开口。解释很简单,事情很好说明,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卡住。
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曾经以为彼此之间可以分享一切秘密,快乐或者忧愁,我们都以为一个人感受的,两个人都有份。
那是我们太天真了,她后来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于是我们其实只是朋友,朋友其实只是那么无力而软弱的一种关系,它无力维系信任,只要轻轻一推,我们就被打倒在地。
但是笑笑在哭泣,她很想忍住,泪水却已经决堤,断不容她收回。她的伤心显而易见,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心疼她的眼泪。
我必须开口。
我的声音苦涩干哑:“你还愿意相信我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我是不是那种会抢走别人丈夫的女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没有背叛你,你却选择误判我。现在,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同杜力有过任何对不起的事情,你愿意听么,愿意相信么?”
她还在哭,我站起来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塞到她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自然而然,轻轻拍她的肩。
只是短短几天,她瘦了一圈,我叹气,看来这几天她的日子很不好捱,她接过毛巾,把脸藏在毛巾里,哭的撕心裂肺,我想,那是一种彻底的发泄。
哭了很久她才终于擦干了泪,抬起头。
哭过以后的她脸色平静了许多许多,许是因为我之前的话起了作用,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探究与疑惑,却,不再有那种狂热的仇恨。
我了解她的感受,若我同时被两个至亲的人出卖,一定也会陷入疯狂。
但,我摸着我的脸,还是替自己叫屈,冷冷说:“你不是想知道杜力昨天来我这里做什么吗?那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她看着我:“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大约万万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呆呆地答我:“我走的时候忘带了。”
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我觉得安慰许多。
我于是同她说:“杜力昨天晚上来我家,做了一件你今天也做过的事情。”我将被杜力打的那半边脸凑过去给她看:“瞧瞧,还肿着呢,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们俩离婚归离婚,为什么要轮着班得打我?”
她不能置信地看我:“他特地跑来打你?这没有道理啊!我又不是和你私奔,难道你们”
她又用那种充满疑虑的眼神看我,并且,我看得出,她心底的疑惑正在滋生刚刚熄灭的怒火。我替自己叹气,并且是真的生气:“你别想歪了,那是杜力他吃饱了撑的,脑子进了水了,心长成石头了,眼睛瞎了,放着你不打,跑来我这里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总之就是一句话,他疯了!”
她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疯了?但他为什么来找你发疯?你们”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夫妻确实是有走到一起的坚实基础,两个人都是那么酷爱把一句话重复重复再重复地说上无数遍。
笑笑还在那里:“你们”
我纠正她,大声说:“你给我听好了,你和杜力,你们以前是你们。你和我,我们可以是我们。我和杜力,就是我和杜力,没有们字儿懂么?我和他,是绝不可能归为一类,用复数表示的!”
她听了,愣神许久。我看得出她正在努力消化着这个完全颠覆她之前结论的信息。良久,她终于开口,但仍然是让我非常想撞墙的:“你们”
我努力用我的气场撑起一个防火墙,避免我的脑袋终于被这种“你们”病毒入侵导致抓狂当机。
终于,她没再说下去,而是改说:“展颜,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么?我好象做了一个美梦,又忽然从美梦里醒来,一睁眼,眼前一片漆黑,我已经梦游着走到了悬崖边上。
我挣扎着让自己瞪大眼睛,从两眼一抹黑里找到一条路,我必须活着离开这个悬崖,我身上还背着个孩子,我不能摔下去。
所以我痛下决心割舍掉那段已经变质的婚姻,真不容易,你知道么?那是割掉我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身体!我的心都痛得麻木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熬过了这一关,但是一转眼,他们就告诉我,那个抢走我丈夫的女人居然是你!
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我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所以我跑来你这里,要向你当面求证!我存着一丝侥幸,盼着你告诉我,那是他们搞错了,你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现在你真的告诉我那是我弄错了,我美梦成真了。可我不敢相信,我已经做过一次美梦,结局却很悲惨。所以我怕再被美梦欺骗,可是,你现在问我愿意相信你么?我还是选择我愿意!虽然很怕,但是我还是希望再做一个好梦!
所以,别骗我展颜,别骗我。”
我看牢她,点头,特意放慢动作那样夸张地点头,并且,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可以相信杜力,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她仿佛被催眠了,跟着我说:“真的么?我可以不相信杜力,但是,我可以相信你?”
我纠正她:“你不可以相信杜力。”
她反问我:“但是,我可以相信你?”
我再次大力点头,并且强调:“你不可以相信杜力。”
她看着我略肿的脸:“看来他真的把你打疼了。”
我摇头:“不是因为他打我,是他已经变了,变得不值得相信了。”
她的眼光忽然黯淡,毫无焦点地看着我,咀嚼着我的话:“他变得不值得相信了,是,是变了。变得再也看不清了。”
她凄楚地微笑:“他已经不是我爱过的那个杜力了,是不是?”
我不忍看她,那样的悲哀,我无力化解,只有眼看她承受。
她出神良久,终于又将眼光落在我的脸上,抱歉地看我,又是那个我的老友笑笑,鸡婆而充满关切:“打坏了没?给我看看,要不要找些药敷一下?疼得厉害么?唉,我真是鬼上身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窝心地想,虽然挨了两巴掌,但至少,我又有了朋友,最好的朋友!
第61章()
冰释前嫌,我们没有抱头痛哭,但笑笑的眼泪始终未干。她一直在强忍着,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但那样的失败与挫折,谁能藏住?
我转移她注意力,问:“宝宝呢?”
她立刻回神:“哎呀,我忘记送他去上学了!”站起身来她便往外头撞,脸上一副仓惶。
我奇怪地反问她:“他不是在外婆家么?”
笑笑此刻是离家出走状态,我猜想她带着孩子,一定是回了娘家。可她着急:“不是,我没回去。”
她说话的时候已扑到了电梯口,在那里急的火烧眉毛似,乱按按钮。
我在她把按钮按坏以前抓紧了她的手,问她:“那你昨晚是跑去宾馆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