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现在的状况是,我忤逆圣意,自作主张替老王下调了5%价钱,公司少赚许多,这种罪行,并不可能享受和蔼脸色。
所以我有些疑惑,心中暗自警惕,只怕他突发血滴子,取我狗命。
他微笑:“展颜,昨日你与老王签的合同,我看过了。”
我也微笑:“没经过您同意,就把价钱改了,我的错。”
他还在微笑:“老客户了,这个价钱不算太差,这也应该的,现在生意难做,能签下来,已是大功一件。”
我笑得僵硬:“您不怪我?”
他当早上的追命电话不存在,笑得我如沐春风:“怎么会?做生意总要把眼光放长远些。你这么做,甚合我意。做人,要知进退,懂感恩,你年轻人,总不懂得这个道理。还是得跟着我,好好磨练。将来,才能做大事,哈哈,哈哈。”
我下意识回头去找老刘,乖乖,自认识老板那一日起,此人就未曾对我笑露过四颗牙齿,而此刻,他足足裂开了一道大裂口,展示了他的八颗精心洗过修补过的白牙。
我只能认为,这是魔鬼老刘动了啥子手脚,老板失心疯了,绝对失心疯了。
但老刘并不在这间办公室,我看过所有角落——本就没有什么遮掩物的房间,其实一眼便能扫完全局。
我足足用了一分钟,才不可置信回过头,看老板。
他的春风是倒春寒的刮骨阴风,我握紧拳头,等待他随时翻脸发飙。
可他依旧笑得好似倒欠我百八十万,竟有些讨好:“展颜,你速速抓紧,替老王多操操心,把这笔单子做好。你放心,下调了价格,但你的提成业绩照原价比例来算。你为公司劳苦多年,公司绝不会亏待了你。”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我几乎要拿手去探视老板额头温度,这是烧过四十度才会有的胡话梦呓吧?如非亲耳听见,杀我的头,也不会相信这些话出自老板大人之口。
不,即使是亲耳得闻,我还是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
他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吧,要人给人,要资源给资源。”
人?
我忽然想起莫文,前台位置坐足三年而毫无升迁迹象。我试探着问:“莫文,能调回我部门做我助理么?”
老板一脸迷惑:“莫文?谁是莫文?”
我念她英文名:“wendy。”但其实我都不确定,她是否叫这个名字。
老板依旧迷惑:“wendy?谁?”
我直接报职位:“前台,那个脸小小眼睛大大的前台。”
于是老板挥手,我打赌他依旧毫无印象,但一副大方的样子:“你看上的必然是人才,既然如此,就调去你那里吧。哈哈,哈哈。”
他还在笑,我已经在心中确定了此乃被落蛊的铁证——魔鬼也会下蛊么?我真想立刻抓住老刘问个明白。
但是显然,我必须先应付完眼前绝对失常的老板。我看了看手里的辞职信,不知道是否应该递出?
从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可以在老板的咆哮里甩出辞职信,义无反顾收拾包袱走人,但,现在我面对的是出奇讲理的老板,出奇软弱的迁就,出奇和蔼的安抚,我的手软弱无力,竟递不出那封信。
第8章()
而老板的脸上,还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展颜,还有什么问题?”
我飞速运转大脑,盘算如何开口说再见,但依旧期期艾艾。我深呼吸,酝酿情绪,整理语句,他好脾气地等我开口,一副有话但说无妨的开明样子,但这让我更加紧张。
我吞下口唾沫,毫无必要清清嗓子:“在公司承蒙您多年关照,现在,我想,也许,那个,我”我下意识挥着手,甩起手上的辞职信。
老板一脸了然:“我知道,你要跳槽了。是不是?告诉我,对面给你多少价钱?你跟我日久,是我的得意干将,告诉那边,你不去了,因为我会给你加薪,加到你满意。做生不如做熟嘛,展颜,留下留下,这上下经济不景气,外头风大雨大,哪里有我们公司这般根基深厚,经得起大风大浪?”
我晕晕乎乎看着他,加薪?为了挽留我而加薪?我偷偷掐一下自己,很痛!但还是好象在做梦!见鬼,这世界自打老刘出现,便与现实脱节。
我同老板的对话迄今为止是我连做梦都不会做到的惊喜连连,比假还假。而梦境?我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旧日情景,哦,那是杀得死人的伤心,真实得鲜血淋漓。
什么都颠倒了。我没有了灵魂,但老板好似已经找回了丢失日期远较我久远的良心,这般所作所为的他,只差在脑袋上面画个光圈,背后插对翅膀,升入天堂作天使。
实在无法与这样的老板对话了——人真是贱的,听惯他吆五喝六冷嘲热讽的诸般辱骂,我已经无法将接收他信息的波段调回正常语言频道。
我只能凭本能尽量抓住重点,哦,利欲熏心的我,无可救药的财迷的我,被蝇头小利训练得锱铢必较的我,我听见自己在抓住那一点点的钞票香味:“加薪?您要是这么说,我可以考虑”
老板点头:“早该升你了!但是还想再磨练你两年,哈哈!这样,你把老王的单子跟好,我给你加30%薪水。”
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但我比他更不对劲,我晕陶陶地走出办公室,如踩在云端里走回自己房间。
我关上门,放下百叶帘,然后,揪住那个正好奇坐在我电脑前同鼠标键盘较劲的魔鬼:“你到底在他身上动了啥手脚?你说啊?你说啊?”
老刘被我摇晃着,手忙脚乱拨开我按在他肩膀的魔爪,然后抓住我的手,尽量端庄地问我:“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瞪着他:“你,你是不是在我老板身上动过手脚了?他今天居然对着我笑!而且笑了很久!”
他看着我,一脸调侃:“你真可怜,我还以为你被非礼了,原来只是被尊重了,听起来,你一直在为一位从来不给你好脸色的上司工作?可怜的”
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这种语调足以让人想踹他,哦,不,是踹完他再踹自己。可怜的我,真的有那么可怜么?从未见过好脸色,于是略见了些,便受宠若惊到吓傻了?
好吧,我甩下头,我确实可怜。但这不是我讨论的重点,我想起重点是什么:“他不但不追究我乱答应低价成交,还说要给我加薪水!他从来不曾主动给我加过那么多的薪水!”
于是老刘的笑意更深了:“你替他拿回一笔大合约,他给你加薪水,听起来,任何正常人都应该觉得理所当然。你为什么那么无所适从?”
我平静一下,尽量不去理会他的嘲讽,生活本来就是个大笑话,我用不着这种不见天日的鬼怪来提醒我人生的荒谬。
我努力把问句问得理智些:“你有没有同我老板达成啥交易?你是不是也给他调整了啥良知感应能力?”
他看着我,湛蓝湛蓝的眼珠里,我看不出狡诈与遮掩:“没有。”
我多问一次:“真的么?”
他的眼睛真的很蓝很纯真,我不知道为何魔鬼能具有这样的纯真,他没有转移视线,不曾眨眼,他坦坦白白看着我,目不转睛地说:“没有。”
他大约没有看过lietome,那么,这部戏里告诉我的,说谎的人向左看的定律,大约可以在他身上套用?我相信他,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我于是坐下,又是坐在客人位置上,这魔鬼,鸠占鹊巢,征用我的桌子椅子真的很好玩么?我眯起眼睛打量他。
他现在对我没有兴趣,正在同电脑较劲。我知道他在做什么?那种鼠标发出的不间断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只能因为此鬼正在忙于扫雷。
他倒是不忘正事,也许地狱该给他一个最佳员工奖,他一等我坐定便问:“那么,你辞职了?”
我摇头。他明明正在一心扫雷,没有多余的眼神瞧过来,但他还是立刻说:“展颜,你的时间并不多。我不会一直陪你找灵魂,我的同事也不会一直帮你调校灵魂感应,你这样拖延,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我点头,心里沉了下,他陪不了我多久?我叹息:“我没有前途了,刚发现全世界同我最谈得来的,是你这只鬼。你便说,陪不了我多久。”
他欢呼,我看着他,诚然我这样的表白确实狗腿之极,称得上谄媚,不,献媚,但,并不能得到这样的兴奋欢呼吧?
他立刻解惑:“我超过你的成绩了!120秒!”
我看了下屏幕,从鼻子眼里喷出一声“哼”,不知道是对他打败我的不忿,还是因为他对我只差摇尾巴的示好的无视。
天知道,话出口的那一刹那,我知道自己确实是有感而发呢!这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我对自己冷笑,叫你乱表忠心?叫你乱掏心掏肺?
好吧,无论如何,我提醒自己,无论如何,对面是一个地狱里的魔鬼,他跟我混在一起的目的,只是替我找回灵魂,交易灵魂。
交易,交易,交易。
我回到现实:“我还有多少时间找灵魂?”
他也回到现实,不再摆弄鼠标:“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如果进展缓慢,毫无希望,也许我们会提前结束这个项目。”
我是项目,一个交易灵魂的项目。一个随时可以因为失败而放弃的项目。
我卡在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不上不下,只能看着眼前唯一的指望。他刚才刚用最轻松的口气宣布,我只能指望他顶多三十天。
第9章()
好吧,三十天就三十天。用三十天时间找回用三十年时间丢掉的灵魂,这也算是度日如年了么?
没有辞职,看来我再次得罪了这魔鬼,他的计划屡次被我打乱,想必很不开心。但他仿佛已经接受现实,摊着手同我说:“既然你还在工作,请问,你接下去该为这份工作做些什么?”
我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的位置边,将他拖起,指着对面的客座,他很识相,乖乖坐进客座,一本正经看着我。
我随手将扫雷窗口关闭。整理桌上的文件,拨内线叫助理召集部门会议。
小助理听见我发号施令时一副稳坐泰山的样子,倒也懂得立刻转回风向。刹那间我惯喝的咖啡已经热滚滚放在案头,并且奉上我早看熟了的那个三分敬畏七分尊重的笑脸。
于是我恢复常态,忙碌,有条不紊胸有成竹地忙碌。
还不忘对魔鬼介绍:“这就是工作的好处。一下子就把失魂落魄打包收藏起来。要做事,谁理你昨天晚上可曾做过伤心的梦,又或是今日即将被谁抛弃?工作就是每个月有指标,每一日都有必须完成的事项,想月底出薪?那就别说什么魂不魂的,心不心的。在这间办公室里做事,就是要把所有拿到桌面上的事情统统量化,写到纸上,全部都是阿拉伯数字。”
这魔鬼看着我,并且顺手拿起我的咖啡闻着香气:“那么,你快乐么?”
我瞪着他:“那是我的咖啡,还靠它救命呢,放下!”
他还在闻着香气:“放心,我只是闻闻味道。我很久没有闻过咖啡的香味了。”
我想起他是只魔鬼,看来地狱的日子并不好过,连咖啡都欠奉。
他又问我一次:“你快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