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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恐慌竟然也带着熟悉的感觉,仿佛闸门开了口,所有画面与对白一起奔涌过来,滔滔不绝。
我闭上眼睛,停下脚步,定在当场。
我记得了,我曾来过这里,地狱。
我记起了一切。
当日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刘,他所看的电视机里的画面——那画面里是我!比现在年轻十多岁的我。又天真又倔强的小脸,笑起来一脸的阳光,那样的我!
他说:“我喜欢那样的笑容。”
我也喜欢那样的笑容,所以我理解他看着那个笑容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开怀。
他又说:“我一直在想,拥有那样笑容的女孩子,不应该把灵魂拿来交换。”
我点点头,不语。
他长长叹息:“所以我竭尽所能拖延与你交易灵魂,我以为只要我拖延着不来交易,你就能保有那样的笑容。”
我的叹息比他深长。
他指了指电视画面:“我知道,不可能。坐在这里,我看过太多人,看到生厌。我知道,只有傻子和疯子才能在你那里永远保持笑容。我知道,那种一厢情愿的念头很白痴,但是你相信么,就算是魔鬼,也会做梦。”
我看着他,他不老的容颜不带沧桑,但他的眼,却阅尽沧桑。
我替他惋惜:“你挑错了人,老刘,我先天不足,后天失调,难堪重负。”
他笑出来:“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
我百感交集:“那是你给我面子,愿意听我说话。”
他摇摇头,横我一眼,端的是怜爱有加。我心头发酥,说不出话来。太缺爱了,在人世太缺少这样的怜爱了,我自怜地伤心,为什么这样的眼神竟是只有下到地狱才看得见?
老刘关掉电视,那样完美的笑容也就消失。我们一起回到现实,我趁机问他:“那么,你将如何同上头交代?”
他答得很快,事实上,太快了:“无需交代。”
我嗤一声笑出来:“地狱如此庞大机构,运转几千年,我不信会混乱到这样地步,进行到一半的交易,竟然说取消便无事。”
他只答我:“你想太多了。”
我有没有想多,我本不知道。但他的神情告诉我,我一定没有。
他的脸色太平静,太正经,说到底,老刘也不过是个魔鬼,一个不需要如世人一般靠说谎骗人混饭的魔鬼。于是,说惯大话的我,立时看出了他的破绽。
我垂下头,知道我说什么也无用。
他不看我,但我料想,他自然了解我的思绪。他是魔鬼大人嘛。
打破沉默的是忽然又闪现画面的电视屏幕。
屏幕上闪现的是一幕幕老刘与我的镜头,从他初次站在我面前,一直到此刻。
最终画面定格,如正在照镜子。电视机里是对着电视坐着的我同老刘。电视机对面,是对着电视坐着的我同老刘。
我只觉得背后发冷,莫名恐惧。
老刘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我发现,我们的手,同样冰冷。
有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人来了,魂儿呢?”
老刘淡淡说:“交易取消了。”
我咬着牙,忍住微微的颤抖,那声音太过可怕,似能摧毁所有勇气与信心,我自觉无力抵抗,只想捂住双耳。
那声音冷冷地重复:“交易取消了。”
老刘不再说什么,只是重重握了握我的手。我的手心还感受着他的力度,人便离开了他。
我醒来,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竟然将这段回忆,留在了地狱。
而此刻,我重回了地狱,又重拾了这段回忆。
我不由得大喊:“老刘,老刘!”
老刘不曾回答我。
我努力睁大眼睛,可惜什么都看不见。我静下心来凝神细听,一片寂静。
我浑身冰冷,双腿打颤,支持不住,干脆坐在了地上。
好笑的是,困在地狱中,我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竟是那个住家在此的魔鬼。听起来非常不象我,我为什么要先替魔鬼大人担心?他也许正好端端坐在椅子上,喝着酸梅汤,他也许正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电视。
我应该忧心的是我自己,但我,忍不住在想的,是,老刘!
我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我真的是。
我此刻在想的,竟然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为了老刘交易我的灵魂?我纠结着的,竟然是,也许我会!
我一定是被地狱里的酸梅汤灌坏了脑子,我怎么会这样想?为了一只魔鬼,就要把好不容易作出的决定推翻?我忍不住笑出来,我杜展颜何德何能,竟然今天要在地狱里客串情圣?
我告诉自己,是老刘自己说的,“只要我高兴”,就可以随便取消交易。也是老刘自己说的,我保有灵魂时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喜欢。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拍着良心说,我没啥亏欠的,无需替他想。
可我,偏偏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在琢磨,如果老刘因我而惹了什么麻烦,我愿意拿我的灵魂出来完成交易。,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4章()
人总是要在经历考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就算是自己对自己,依旧可以误会巨大。你看,我一直以为我够自爱,已经自爱到自私的地步,但现在,一个老刘便让我原形毕露。
我是神经病,我神经病一样坐在地上,埋头担心一个魔鬼,还神经病一样打算把昨天还是金不换的灵魂拿来作顺水人情,只为了我莫名其妙的担心。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是如此具有言情偶像剧女主角的潜质,既悲情且小白。而最可笑的是,我并无青丝以垂地,星眸以含情,就这样一副破落户的平凡嘴脸,竟也腆着脸在地狱里洒狗血。
也不知道这么呆着有多久,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等个什么结果,老刘始终不再出现,而我,也渐渐倦怠,眼皮沉重,恨不能找张舒服的床,躺上去埋头苦睡。
正渐入迷蒙之际,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头顶。我一个激灵,迅速抬头,脱口喊:“老刘?”
但头顶那个声音熟悉到让我心寒,他说:“我说你怎么老改不了重色轻友的毛病啊?”
是杜力!
我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收紧下巴,冷冷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反问:“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我于是想起了,他是比我资深得多的灵魂卖家,我能来这里,他大约更能来去自如,只得闭嘴。
雾气仍包围着我,我看不清他,只依稀凭着模糊的轮廓,感觉他的存在。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悠闲地说:“我一直在看着你。”
我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说:“我看着你啊,就一直在琢磨,这人跟人为什么就不一样呢?为什么我在这里,你就一直能在上头呢?”
我没搭腔。
他自己纠正:“哦,不对,在这儿,我们该说,这魂跟魂就是不一样啊。”
我不自在起来,浑身一阵发冷,汗毛倒立,急忙说:“打住,我是人,活人,ok?”
他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你忒逗了,这会儿还有这个心思跟我逗咳嗽?你是人?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地狱,地狱里能有人?你什么时候见过气球里装着石子儿?”
毛毛的感觉抓着我的五脏六腑,让我恶心难受,我咬着牙说:“我是人,我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老刘说,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里。你懂么?而且,我根本没魂,哦,不,应该说,我到底有没有完整的灵魂还不一定呢,所以,我是人,我真的是人!”
他仿佛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笑得越发放肆:“老刘?那个老打算把交易彻底搞砸的家伙?你怎么还在相信他?”
我尽量郑重地替老刘回击他:“因为他值得相信。”
“是么?一个魔鬼?靠买卖人的灵魂过日子的家伙?你觉得他值得相信?”
我讨厌他语气里的鄙夷,我直接鄙夷回去:“你管得着么?”
他仿佛被噎着了,语带委屈:“我跟你那么多年的交情,你今天问我我管得着么?”
我反问:“我跟你有交情么?”
他更生气了:“杜展颜我们是一个大排档喝啤酒吃羊肉串的交情,今天你为个四三不靠的魔鬼这么说我,你还有良心么?”
我简直要笑出来:“你以为你是谁?还说人家老刘四三不靠?你不是四三不靠,你比他强多了,你简直就是无处可靠!还跟我说良心?你有良心你能把笑笑扔家里出去找新欢?”
他怔了一下,长叹:“合着我们说了半天,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我呸了一声:“说到痛处了就耍赖,刚才还跟我攀交情呢,这会儿就装不认识了?你不是杜力我把我耳朵摘了。”
他嘿嘿一乐:“我是杜力,我也不是杜力。”
我心里疑惑,转着许多念头,嘴上却说:“你爱是谁是谁,一边儿待着去。”
他倒是好涵养,简直令我刮目相看:“怎么这么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个小孩子的犟脾气?我还不知道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说得硬气,其实心里头不知道多着急想知道呢。”
我被他说中,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接茬。他接着说:“我跟你说过,这里是地狱,我住在这里,我自然是魂。我是杜力,因为我是杜力的灵魂,我不是杜力,因为我已经离开了杜力,我现在是地狱里的孤魂杜力。”
我的嘴微微张开,费了一下脑子才想通他说的意思。也顾不得拌嘴斗气,直愣愣问他:“你是说,你就是被杜力交易给地狱的灵魂?”
他拍手:“你总算回复正常智力水准了。”
我不理他的揶揄,追着问他:“你被卖给地狱,那你现在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哎呀,你也不回去看看,杜力现在就是个混账东西,没有你他是连人味儿都没了!”
他冷笑:“回去看看?我也得回得去!”
我沉默,砸吧着他话里的凄凉味道,小心翼翼问:“那个,你在这里,还好么?”
“好,好得没法儿说了!好得你连哭的心都没了!”
我无语:“这是什么话?”
“鬼话。”
我想起了他的身份,只觉后脊梁冒出一股凉气。
他说:“我现在是就是身陷牢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活生生给判了个终生监禁!哦,不对,终生监禁还有个死到临头的盼头,我是得就这么着到永远。永远,你知道什么是永远么?你在上头的时候,说什么永远爱你,永远想你,那能有多少年?五十年,七十年,撑死了一百年到头了。可这里的永远,它就是个真真正正的永远,无限远,远到你连个念想都没有。”
我咀嚼着他的话,他又说:“我在这里盼了好久,看了你好久,总算是盼到了你下来。展颜,见到你真好。”
我打了个冷战,疑惑而不安:“你一直在看着我?你在这里看着我?盼我下来?”
他说得理所当然:“你的交易日期本来远在我之前,但居然是我先下来。我一来这里就看到你的名字。我一直在等你。”
我温言答他:“你以后都不用等了,我已经取消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