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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解梦》又言:发洪水者,主进财。这梦不仅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成了好事了。
钦天监这位司历,解了廖氏的怪梦,顺带着还帮她看了看近日来的运道,这看完的结果,自然是说她与水命的人同住屋檐下,聚财安康,都更有利。
廖氏被这位钦天监的官员摇头晃脑一通玄说,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点头有点头,待钦天监的人走了,她却又捂着头,让程氏围在他床前伺候。
这一回,于小灵却有些不高兴了,她转过头来便跟顾初雨说:“祖母平日里也这样为难母亲吗?”
顾初雨摇摇头,又点点头,笑道:“两三日便有这么一回,只她睡吃了药睡的就快,母亲如今也不当回事了。”
她这样说于小灵才放心了,果然不过一个时辰,程氏便回来了。
廖氏不敢违了钦天监的官员嘱咐她的事情,说的做的都收敛许多,于小灵在于家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于小灵仍旧两日,便能接着徐泮一封信。徐泮听说他回了木鱼胡同,倒是比她一人在忠勤伯府还放心些。
徐泮如今在韩瑞身边,韩瑞虽对他没什么好脸,却也愿意教他真本事,徐泮同他越发亲近了。
他每日忙碌,一封书信自然写不了太长,可是这回徐泮来的信,却整整写了五六张纸。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徐泮算是遇见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
说到这位瓦剌的新可汗,指挥打仗的路数让大宁这边的人颇为猜不透。徐泮想着程思励在此处经年,说不定真如于小灵所说,知道更多关于瓦剌人的事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徐泮请示了韩瑞,带着人往庆阳去了。
他同程思励谈了一夜,或多或少也得了些消息,只是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战况紧急,徐泮不过缓了口气,第二日,便转回固原去了。
谁知他前脚刚离了庆阳边境,下了马喝口水的时候,竟有一人奔了过来。
徐泮见了这人,起先还以为是杀手,可这人穿着破烂赭衣,再一看竟是个出逃的囚犯。他面上胡子邋遢,两只眼睛却又亮又圆,徐泮远远的看着,愣了一下,可那人却离老远突然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却深沉,低吼出声:“伯爷!”
徐泮闻声愣住了,面上尽是不可置信,惊问道:“邵琉?”
那人听了,一下便哭了出来,伏在地上,便是砰砰砰地叩头。
傅平离得近一些,几步便跃了过去,扯着那人一看,也是惊诧,此人可不就是邵琉。
徐泮也连忙过去扶了邵琉起来,握住他手臂的一瞬,二人皆是颤抖。
时隔多年,主仆相顾,红了眼眶。
邵琉着一身破烂衣裳,在这冬日里着实扎眼,前方不远便有个小镇子,徐泮下令去那处歇息,给邵琉找了衣裳换上,才听他正经说了话来。
“伯爷!”邵琉声音有些嘶哑,手指粗砺尽是老茧,脸上算是恨色,开口便道:“属下当年就是摸到了老伯爷和大老爷征战时的疑处,才被人追杀!伯爷,属下这身功夫去了七八成,才保下一命,就是为了留一口气,跟伯爷说一说当年的事情!”
他这话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徐泮上前扶他,他却避开了,只道:“刺杀我的人不过是江湖杀手,而买凶的人却是应国公府呀!”
徐泮抿嘴,眉头压至眼前。
应国公府,果真是应国公府!
“伯爷猜不到,那朱丙俊竟能恩将仇报到何种地步!老伯爷当年亲手布置的战事图,便是他透给瓦剌人的!那时瓦剌还是老可汗在的时候,如今这个新可汗和现已战败的四王子,私下纷争不断。四王子实际上更为得老可汗看中,派来对战大宁,朱丙俊便勾结那监军刘焜,在最后一役,泄露军机,这才……这才导致大老爷惨死,老伯爷丧命!”
他说到此处,徐泮已是心口绞疼,浑身热血翻滚了。
邵琉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傅平要将水递给他,他却摆了手:“属下当年正是查到老伯爷出事的战马有异,才一路摸了上去。二老爷让属下继续查,谁曾想,属下这边刚有了消息,二老爷竟……竟也遇害了!是我,定是我打草惊了蛇,才让朱丙俊起了警觉!他出手狠绝,竟然……竟然一下子要了二老爷的命!还要害你呀,伯爷……”
徐泮听邵琉说话,句句都似钢刀,劈到他的心上,若论血海深仇,也只能如此了!
邵琉后来又把那些细处一一道来,说到最后,这破哑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徐泮翻滚的热血慢慢冷却下来,开口让他下去休息,邵琉却朝他行了一礼,缓缓道:“伯爷,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徐泮有些意外,“说来便是。”
邵琉道:“属下被困在军营里有两年了,身上功夫几近废了,逃不出去,若非此次有贵人相助,还难能出来与伯爷相见。此人对属下有恩情,且他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能人,只时运不济罢了。伯爷不妨派人见见此人,若能收回己用也是好事,若不行……属下斗胆请伯爷助他逃脱,也算……属下还了他的人情。”
徐泮闻言,面上和缓了几分,扶了他起身,道:“这算得上什么大事?我让傅平亲去,你看如何?”
邵琉见他答应,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徐泮找了傅平过来,让他带邵琉下去休息,再去按邵琉的意思,救助那人。
徐泮走在前,邵琉和傅平走在后,傅平问道:“你说的那人,叫个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邵琉闻言,想了一下,竟无奈地笑了一声:“我还说救他,却只晓得他叫老九,不知他真名。他相貌也不甚出众,约莫五十了吧,面上有胡须,身上倒有些读书人的气质,和军营里的大老粗不一样。”
傅平“哦”了一声,记了下来,可走在前边的徐泮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徐泮转过身来,微微侧了头,脸上若有所思,而后朝着傅平道:“小心行事,别吓着这个人了。”
第三八七章 得助力()
傅平对徐泮这个叮嘱颇为不解,可是却按着他的意思来了。
他亲自往去邵琉之前被关押的军营,也不亮明身份,只悄悄潜进去,找人问了几句,便查到了邵琉说的这个人。
那人干完了活儿,往一旁的树林子边上喝水去了。傅平按着旁人的指点,走了过去,天色略有些昏暗,可是他一眼便瞧见了,那树干上依着的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形。
傅平朝那人面上扫去,只一眼,就让他惊讶地张大的嘴,这个人,可不就是高就吗?!
……
傅平把高就带回来徐泮歇脚的地方,高就也不挣扎,只是扶着额,连连苦笑。
他被发配到此处,见着邵琉,一下子便知道这不是一般人。他与邵琉攀谈了一段时日,可邵琉却嘴巴甚紧,什么都不肯说,直到瓦剌人发起了战事,每日才不安了起来。
高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又见他这两日,不知从哪得来了什么消息,急于想逃离,便想了个办法,借他身上残存的几分武功,助他逃了。
作为交换条件,自然是让他,逃出生天之后把他也弄出来。
可高就万万没想到,邵琉的东家竟然就是把他从好端端的书院,抓出来的忠勤伯,这会儿见了傅平,才晓得跑不了了。
傅平不知道自己是抓了一个人,还是请了一个人,总之,是把高就弄来了。
徐泮见到高就,没有太多的意外,反而请他落了坐看茶。高就并不觉得惶恐,他相助的那人,对忠勤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手里可能握着忠勤伯想要的密信。尤其以忠勤伯现在对他的礼遇来看,更是如此。
其实高就也不是完全对邵琉一无所知,邵琉对战事敏感,对公侯伯爵讳莫如深,却又对军中调任之事悉心关注,他也试着猜想过,邵琉会不会是哪家派出来调查事情的人,可是是哪一家。他却没能猜到。
现下想来,倒是他一时糊涂了。
忠勤伯府的将军连连为国捐躯,死得却是万分蹊跷,如今的忠勤伯岂能不细探根究?
高就在心里转个不停,上首,徐泮已是开了口:“高先生,许久不见。”
高就拱了拱手:“伯爷安好?”
“算不得好,战事一起,自是忧心。”徐泮淡淡道。
“伯爷为国为民,劳心费神,端地是难得。”高就道。
“高先生此言差矣,我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论为国为民,自还是皇上最劳心。只是忠勤伯府本就是为大宁守江山而存在,我作这伯爷的,对战事上心也是本分。”
徐泮一本正经地说着,目光在高就面上反复打量。
不得不说,高就与朝廷作对这么多年,甚至发配边疆做苦力,可他身上那股清高的气质却比金銮殿里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还要出众。
他与朝廷作对,为害了一方百姓,这一点无可辩驳,可国难当前,他若有为民之心,徐泮倒可不计前嫌。
徐泮心里亦是转了不停。高就闻言先是点了点,而后突然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徐泮闻言目光扫到了他面上,只见他一张脸浸透了风霜,眼睛却是雪亮,说到此处,突然抬起了头来,道:“高某自来见不惯那些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狗官,一心只想将他们个个拉下马。后来为伯爷所缚,由我之口,将兵部那一干贼官除得干净,心里突然觉得,朝廷也非是没有好官,只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多年了。”
他忽的笑了一下,颇有几分自嘲,又道:“倒也不是邵兄弟透漏了什么,我高就自认还有几分脑子?伯爷家的事情,我约莫也能猜出些许。伯爷蛰伏多年,若今次大仇能一举得报,不仅是清了家仇,更是为民除害!”
他言罢突然起了身,朝着徐泮便是一躬,“伯爷高才大德,高就不才,有几分愚智,若伯爷不弃,愿肝脑涂地,助伯爷除尽奸佞!”
话音一落,徐泮眼中便露了笑意。
……
白纸黑字的信,于小灵却仿佛看到了那般场景,不由笑出了声。这高就兜兜转转,竟还是逃不过徐泮的掌心。
高就算是个能人,之前徐泮就曾夸过他,可惜他心术不正,一味的与朝廷作对,有才也无法施展。
如今徐泮能将他降服,此人说不定便是极好的助力,徐泮在明他在暗,也许正是如虎添翼。于小灵这样想着,又放心了一些。
于小灵在木鱼胡同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又飞进了十一月,忠勤伯府没人来管她,徐氏那边又碍着顾初雨,说不上话。只廖氏和崔氏,三天两头的生些小波澜,于小灵全不当一回事。
近日她腿肿得有些厉害,日日都用热水泡脚,睡觉前也找了个小枕头垫在腿下,却也不见好。程氏说按压穴位也有些作用,于小灵便派了个丫鬟去跟医婆学两手,回来跟给她按穴位消肿。
可是不知道是这个丫鬟没学到精髓,还是于小灵腿肿得太严重,折腾了几日,效果并无任何显著可言,于小灵这腿还隐隐有些疼了。
她可不敢托大,请了太医过来看。不过太医却说,腿上水肿不耽误大事,忍着些,还是尽量不要吃药。
太医都说不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