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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太回家自是与自家老爷说起此事。那赵大人一听是北程的太太,当即喜上眉梢,再一打听,得知封氏膝下长女,正与他们家长子同岁,便起了结两姓之好的意思。
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
赵家诚意十足,加上赵大人年纪不大却步步高升,又算上封氏与那赵太太是知根知底的手帕交,一来二去的,便也愿意了。
于小灵的外祖父程盛亲自拍了板子,应下了这桩婚事,不久便交换庚帖定了亲。
于小灵暗自替程默慧琢磨了一下,虽不知那位赵家公子性情如何,不过光看家世背景,和婆媳相处两条,确实算是门好亲。
可谁知这边定了亲不过两个月的功夫,那好端端的赵太太竟忽然得了急症,没了。
程家人大吃一惊,连忙打发人去吊唁,谁知又听回来一个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消息——那赵大人,有意在三个月热孝里再娶一妻。
再是亲家,也管不了人家长辈娶妻生子,没多久,果见那赵大人火速迎娶了新妇。而且,这新妇来历还不小,正是安亲侯世子夫人娘家的堂妹。
这一下,赵家攀龙附凤的本性,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封氏大呼上了他家的鬼当,竟将女儿推进了火坑。
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
转眼已经到了深秋时节,这日于小灵按着平日里的规矩,到正院给祖父祖母请安。
这会儿一家人都在,只听于清松和于清杨小声说着话,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了头问起程氏来。
“弟妹可成听说那赵家的事?”他皱眉沉声问道。
“赵家?”程氏被他突然冒出来的问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约莫是大侄女定亲的夫家,便道:“并未听说甚事,大哥缘何有此一问?”
于小灵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紧,于清松都皱了眉头的事,怕是没什么好事。
果然,只听他摇了摇头,轻声叹气道:“昨个儿下晌,我从衙门回来,听说那兵部新任主事赵大人的长子,孝期与人斗殴,将一富商之子打个半死!要不是忠勤伯家的大少爷路见不平,那富商之子,怕是一条小命交付当场了!”
程氏一听,倒抽一口冷气,拿帕子捂了嘴,说不出话来。
她这般模样,倒把小于霆吓了一跳,从入雪身上揉搓着,就要往程氏趴去。于小灵见状,把他接了过来,小声安慰弟弟两句,只听于清松又开了口。
“这事不算小事,虽则那赵家少爷年岁不大,可毕竟是守孝期间在京城犯下事来,还被忠勤伯府的人撞了个正着,恐怕赵大人要受牵连了。”
于清松啧啧叹道。
于小灵也听得心里咯噔了好几声,连于霆撕扯她的衣袖都不觉得了,脑海中浮现程默慧那张额前绒毛半蜷,眉目温柔如水的面庞。
遇上这般眼里没有天地的人,以她那温柔脾性,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于小灵甚至想,还不如就让那赵家少爷把人打死算了,判他个以命抵命,程默慧也不用再跳到这火坑里去。
可偏偏,他只将那人打个半死。
与程家而言,这位路见不平的忠勤伯府的大少爷,反倒是办了件坏事了。
接着,她便听于秉祖沉声说道:“忠勤伯徐家一向位高权重,赵家跑不掉了。说起来,难得代代忠勤伯都是在军中打熬起来的,有真本事,又从不朋比为奸,深得圣心,倒是世家里的楷模。”
他这话说完,于清松也点头称是:“看样这位忠勤伯府的大少爷,也继承了祖辈英武之风。”
话说到这儿,厅内一时安静起来,不过于小灵一颗心却砰砰乱跳。
伯府的大少爷,姓徐?
那挺拔的身子在眼前恍过,好似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竹叶清香,于小灵禁不住想,他们说的忠勤伯府的大少爷,难道是徐泮么?
那个问她是不是在水里练剑的徐泮?
一双手笨拙的解不开缠在青丝中柳条的徐泮?
竹林里怕她走丢一路相随的徐泮?
于小灵忽的有些想笑,可别说不是,这还真的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啊。
她无从求证,可内心里却已经将他和他们口中的人并为一谈了。
然而,程默慧的悲哀又让她有些笑不出来,面对这样一个火坑,程家真的让她奋不顾身地跳进去么?
她胡思乱想着,已经走在去思炳堂的路上了。
不知是不是于小灵心中有些沉重的原因,竟觉得有在她前方的于小霏,步伐轻快得刺眼。
“呵。”她自嘲了一声。
这些凡人乱七八糟的想法越发往她脑袋里钻了,果真拦都拦不住?
难怪有句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古人诚不欺我。
然而到了思炳堂里,当她瞧见于小霏得意而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时,她又觉得,自己方才并没又想错。
崔乐苑来了,于小霏立即活泛起来,拉着她,叽叽喳喳地把刚才正院听来的奇闻异事一句句说给她听,只差将那赵家少爷说成十恶不赦,又面目可憎的鬼怪了。
当然了,这些恐怕都不是重点,于小灵清楚地听见她说:“不知怎地那般狠心,要将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约莫,还是有好处的吧。”
于小灵气的差点笑了出来。可于小霏说的话,她却难以辩驳。
第68章 太子妃()
庭院里秋风扫落叶,窦先生几次瞟见座下的女学生心不在焉地盯着青砖看,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叹气。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窦先生也不想留,甩着袖子一步不停地出了学堂。
于小灵连忙站起身来,要去唤了暖橘,去打听一下程氏那里有什么消息,就瞧见崔乐苑的丫鬟瑞秋急急忙忙地往学堂这边跑,哭丧着脸。
她顿住了脚步,耳边还听见崔乐苑说起下晌要去安亲侯府的事:“大姑娘病了几日了,昨日娘说要带我过去请个安呢。”
她微微抬首,得意地说着,忽的眼睛里又聚了光亮,拉了于小霏的手道:“妹妹不知道,昨儿太子殿下还专程打发身边伺候的人过来瞧了呢。”
于小霏刚满目艳羡地问了句“真的”,就见那瑞秋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进来。
“姑娘!”她急急喊道,来不及行礼便跑到崔乐苑身边道:“太太方才打发人过来,说下晌不去候府了!”
“不去了?!”崔乐苑一听就瞪了眼,拧着眉头看着瑞秋:“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瑞秋想说又有些不敢,犹豫间,崔乐苑又催了她:“说呀?到底什么事!”
瑞秋再不敢瞒,压着声音道:“姑娘,孙家大姑娘,昨儿夜里,没了!”
“你说什么?!”崔乐苑和于小霏被她这句吓得异口同声问道。
那瑞秋都快哭了出来,哽咽道:“是真的,太太也是刚得了信儿。”
于小灵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浑身似被施了定身法术,动弹不得,而崔乐苑和于小霏,更像是被人抽离了神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瑟瑟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落叶打着旋儿,又飞舞了起来,好似要就此一舞凭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可惜秋风无情,忽的收回了掌握落叶命运的手,瞬间消散不见,留给落叶的,只有零落。
原定的太子妃突然没了,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一贯看不上安亲侯府处事行径的,俱都松了口气;不过似崔家这般,全副身家都拴在安亲侯府身上的,可就如丧考妣了。
一连半月,于小灵都没瞧见崔乐苑穿一件鲜亮衣裳,连惯爱带着的金钗金步摇,也都不见了踪影。整个人也萎靡不振的,说着笑着都提不起来精神。
于小霏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刚在于小灵眼前生出来的两分趾高气昂,立即消散不见了,两人仍旧冷冷地互不搭理,于小灵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过程家对程默慧的态度却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二舅舅程思励亲自出手,打定主意,要替女儿解除婚约。
于小灵隐隐希望他能马到成功,将程默慧从火坑边缘一把拉回来。
可惜赵家刚倒了一个太子妃的后台,再失了北程这一边可就不好了,因此无论程思励怎么出招,那边俱都礼数周全的挡回来,说什么都不接的。
双方过了好几招,连封氏都有些动摇了,说什么年纪还小,长大了也许就好了的话,可程思励却不愿就此罢手,他怒斥了封氏一顿,亲自拿了赓贴前去赵家退婚。
程盛见儿子心意已决,借了彭家一只手,明里暗里从官场施压赵家。赵家本就因着打人犯法的事,颤颤巍巍,这番施压,只能让他乖乖交出了程默慧的赓贴。
于小灵隔着屏风,听见魏嬷嬷和程氏说起此事的时候,高兴地差点摔了怀里的于霆,吓得于霆拉了她的衣襟说她:“姐姐小心点!”
于小灵连忙笑着应了,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凑过去吧嗒亲了一口。
不过魏嬷嬷接下来的话,让于小灵又有些失望,她说道:“可惜这亲退得太急,搞得满城风雨,大表姑娘再想在京里说亲,怕是要难了。”
程氏也叹了一声气:“慧儿那样的家世模样脾性,满京城也不多的,偏偏这婚事上出了岔子。不过我听二哥的意思,说是嫁不出去也无妨,他膝下无子,让慧儿招赘便是。”
这话倒把魏嬷嬷惊住了:“二舅爷真这么说的?这可真是……不准备纳妾了?”
“您不是不知道我二哥的脾性,”程氏说道:“他总觉得这些年怠慢了二嫂,当年二嫂因为生意儿坏了身子,他便有这个意思了……”
两人越说,扯的越远了。成华二十五年,也在这桩桩件件的纷杂中,和于小灵挥手告别了。
第二年,一开春,从于秉祖嘴里听得的一个消息,便让于小灵一不留神,真就把怀里的于霆摔在了地上。
得亏于霆一身小肉最是皮实,这天寒地冻的,穿的一层又一层,这才没摔得厉害了去。
小于霆气的不行,坐在地上,抡了小拳头锤于小灵的脚,昂着小脸嚷道:“坏姐姐!”
如此这般,于小灵才缓过神来,
喃喃自语道:“彭家表姐果真成新太子妃了?”
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人,自然不会有假,皇上下了诏书,让太子岁末完婚。
于小灵忽然想起,傅老太太对彭晴说的那句“日后贵不可言”的话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没想到自己,竟能从这般厉害的人物眼皮子底下,全须全尾地溜出来……
老天待她不薄啊!
不知道是不是安亲侯府往日的名声不大好的缘故,彭晴这个刚出炉的太子妃,竟然很受百官追捧,连于霁上的彭家族学,如今都被不少官员奏请表彰。
这回于小霏可就不乐意了,每日一张脸都拉的老长,若是崔乐苑有意无意想和于小灵搭上两句话,她都要甩了脸子的。
好在于小灵并不和她一般见识,她只是期望着这一科,于清杨也可以金榜题名,到时候跟着于清杨外放,岂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这个要求并不高,放榜那日,厚朴满面红光地跑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