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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是什么人?便是夫人从旁说和,也是不假辞色的。这会儿便是没如何处罚霏姑娘,可到底动了怒。这心底呀,难道没给大太太记上一笔?”
她这样说来,程氏脸色立即缓和了三分。
“所以呀,这回大太太可是个罪臣了。平日里婆母伺候得再好,不见得老爷给她发个奖,可把女儿教导成这样,她还能躲开了去?她这教女无方的罪名,铁板钉丁了!”
吃着豌豆黄的于小灵也跟着点头,似小鸡啄米般,表示深以为然。
程氏摸摸她的小脑袋,轻轻地笑了:“你可点什么头?你能听懂了?”
谁知程氏这笑意还没敛去,大丫鬟入雪便撩了帘子,急步走了进来。
“太太。正院那边儿请了大夫来了,大夫给大太太诊了脉,说……”
她说到这顿住了,面色有些古怪,急得魏嬷嬷嚷了她:“怎么了?说呀!”
入雪皱了眉头,嘴角现出两分苦笑,轻声道:“大夫说,大太太有喜了。”
“啊?!”
三人异口同声。
魏嬷嬷和程氏光顾着哑然失色,却没注意,于小灵这个五岁的小女娃也听明白了其中道理。
于小灵的眼睛呼噜噜地转,一会儿看着入雪皱眉苦笑,一会儿看着程氏面色发白,一会儿看着魏嬷嬷也有些不知所措。
看样今日魏嬷嬷煞费苦心,还让逢春铤而走险地逼问于小霏,全都付诸东流了!
窗外有黄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如同于小灵历经的两百多个春日一样,无甚差别。
可难料世事竟反复无常,不过一个早上,便让人嘻笑怒骂,滋味尽尝。
她轻轻撇了撇嘴,好在后日便要去潭柘寺了,对她来说,还是这个比较重要。
成华二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宜出行、沐浴、礼佛。
待于家的马车悠悠转转到了潭柘寺山腰时,已是日头西落了。
山上果然比旁的地方阴凉许多,冰荔给于小灵换上了件宝蓝色的素面夹袄,便抱着她往寺里去了。
眼看这石阶一道通天,阶边古木耸立,昂首可见山门高大威严。人行其中,不觉肃穆。
直至重檐庑殿顶的大雄宝殿近在眼前,这座寺庙在给人的巨大森严压迫的同时,也因旺盛的香火和人流而多了些许烟火气息。
于小灵当然不觉得什么。
转世前,她在这座寺庙里生活了近百年,不管是寺庙里的三口水井,还是五座水池,甚至那极负盛名龙潭,都是她闲时游荡的场所。
即使是山中的主持也不会知道,这些水脉全都由暗河连成一体,直通潭柘山下的莲石湖。
而这些,于小灵轻车熟路。
不过她最常呆的还是蔢生禅院里的那口井,而蔢生禅院,正是青潭的居所。
想到青潭,于小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伸出小手,拉了程氏的衣袖,道:“娘亲,这里跟我梦里一样呢!就是没见着,冲我说话的和尚。”
程氏听她说话,伸手抱她过来。
若非听女儿说,她梦见一个眼角有枚朱砂痣的光头僧人,她们如何会专成跑这么远,来到这京郊的潭柘寺呢?
那眼角生了朱砂痣的年轻僧人,分明就是年纪轻轻便由当今圣上亲自赠予“法师”二字的,潭柘寺的镇寺之宝——青潭法师。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称为法师,只有通达佛法并能为人讲说的人称为法师。
而青潭法师,却早在十九岁,便被授予了法师称号。
“可不能乱说了,那可是青潭法师。”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朝入雪问道:“帖子都递了?有回声么?”
入雪轻轻摇了摇头:“回太太,还没。”
于小灵浑不在意,青潭怎么会不见她呢?
不过早晚罢了。
“那青潭法师谁是?”她又问,她想知道,在世人眼里,青潭又是何等的存在。
程氏想了想,轻声回道:“说起来青潭法师,倒是个神佛一般的人物。
法师自幼便由已故的泷松法师从山下的莲石湖中捡来,倒与玄奘法师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江流儿。
及年长,皈依佛门。年十六便与众僧论道,旁征博引,学富五车。三年论遍天下,故圣上钦赐‘法师’称号。
青潭法师德高望重,然而今岁,似乎不过是二十又二罢了。”
程氏说着,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呆呆傻傻地不知看向哪里,心里想笑,小孩子家家的,估计都被她说的这些弄蒙了吧。
抬起手捋了捋于小灵额山的细发,摸摸她的小脸道:“灵儿不必害怕,只到时候若是见了法师,定要乖巧听话。他若是跟你说了什么,灵儿只管应下,然后记住告诉娘亲,知道么?”
程氏说到此处,于小灵才回过神来。
她着实没想到,青潭,尽管如此受世人敬仰。
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当初,可是她先发现的青潭,然后把睡在楠木盆里的他,从湖中央一寸一寸推到湖边,又喊了泷松师父将他带回寺庙。
眼看着他从一个奶娃娃,吚吚呀呀地变成了小伙子,再从一文不名到名动天下,这种自豪难以言说。
“娘亲放心,灵儿一定乖乖听话的。”她回过神来,笑嘻嘻地道。
她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只说乖乖听话,却不曾说要学了给程氏听。
也是,她和青潭自然要说着程氏听不得的话。不然,难道让她告诉程氏,她是来替真正的于小灵祈祷,顺带着检验肉身反噬的么?
第7章 蔢生院()
大雄宝殿殿顶覆以黄色琉璃瓦,下层檐为绿琉璃瓦剪边,两层檐角均挂有风铃,清风浮动,铃叮作响。铃声清越,一声声地穿透人心,洗涤着尘心的污浊。
泥质漆金的释迦牟尼趺坐在金莲宝座之上,右手直伸下垂,施“触地印”。
一切功德,大地可以作证。
魏嬷嬷不知从哪里转了过来,手里捧着请来的香,口中念念有词,迎上程氏等人,冲她轻轻点头。
程氏放下于小灵,替她理了理衣裳,带着她进了大雄宝殿。
正遇上一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妇人从蒲团上起身,程氏便带了于小灵跪了过去。
程氏亲手上了香,双手合拢,垂下眼帘,表情肃穆地念了声佛,便拜跪下去。
这个不用程氏教,于小灵也是会的。从善如流,她也拜跪下去。
程氏心中祈祷如何,于小灵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不过于小灵为何祈祷,程氏却是想不出了。
“我佛慈悲,信女于小灵原鲤鱼精转世。自转世日起,需在人世平安度过十年光阴,为凡人传宗接代,死后才可生生世世转入人道投胎。凡此种种,皆望我佛辟佑,日后必从善为人,一心向佛。”
释迦摩尼佛不言不语,母女二人拜过,欠身退出了宝殿。
刚出殿门,便见殿门前一扫方才的低声吵嚷,忽然变得安静异常。站在大雄宝殿的屋檐下,抬头正见一人信步走来。
他,高瘦清癯,一身缁衣不染红尘,面目慈悲,一双清眸勘破凡事。
每一步,似佛音,似晨钟。
右眼角下的朱砂痣,如同一滴流下的泪,流尽了红尘凡事。
曾有西方云游的高僧见此朱砂痣惊叹连连,其曰:目有此痣,或可成佛。
彼时,他不过六岁耳耳。
于小灵站在石阶上,咧了嘴笑,朝着径直走来的青潭,眨了眨眼睛。
青潭的嘴角,难得挂了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脚步停在了程氏母女身前一丈处。
他双手合十,双眼看着于小灵,顿了顿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请随我来。”
拉着于小灵的手一紧,一息之后,却将她往前牵了牵。
“灵儿,去吧!”程氏轻声道,推了推女儿。
于小灵哭笑不得,就这样,程氏就把她推出去了?
万一来人是个假的青潭法师呢?
于小灵在心底摇了摇头,可脚下没见停钝,步履轻盈地随青潭去了。
自有青潭身后的小沙弥,十岁的浮禾带了程氏等人下去休息。
青潭在前小步走着,于小灵倒也能跟得上。可她终究年龄尚幼,又卧床多日,从大雄宝殿一路走到后山的蔢生禅院,已经娇喘连连。
她喘着粗气,闷着头走,脚下却不停顿,可前面走着的人却顿住了脚步。
“碰!”
于小灵一头撞在了青潭的腿上,眼冒金星。
四周静悄悄的,于小灵顺势椅在了青潭身上,小脑袋一歪,摆着手道:“不行,走不动了!”
说着,又深深喘了几口气。
青潭皱了眉头,又弯了嘴角,复又摇了摇头。
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下一息,于小灵看见了他挺拔的鼻梁,浓黑的眉毛,以及眼角那颗红得深沉的朱砂痣。
她乐了,踢了踢腿,道:“还是被人抱着好。”
青潭勾了嘴角,推开了蔢生禅院的院门。
于小灵趴在青潭的肩上,舒服地吐了口气,转眼却瞧见了墙边的水杉下,自己生活过近百年的水井。
墙还是那段墙,树也还是那颗树,井却不是那口井了。
如今的井,已是换了汉白玉的井口,洁白玉石上栩栩如生地刻了一圈的大鲤鱼,鲤鱼们翻着浪花,形态各异。
井上还搭建了一个小亭,为这口井遮风避雨,井下的石阶上还供奉了香炉,有模有样。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我这救了人一命,却把自己的老窝生生给卖了,这是什么事?
唉,也罢,也罢。如今我呀,也算是吃着供奉的半仙儿了,就这样吧。”
五岁的女娃娃用大人的口吻,无奈地说着话,更让人觉得可笑。
青潭轻笑了一声没理她,脚步不停地进了屋子。
于小灵被放在了禅床上,转头又看见了她的水井。
“没想到那家人动作挺快呀,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整得这么齐全了?”她问道。
青潭递了杯茶给她,顺势坐了在她身边。
“好生歇一歇。”他道。
于小灵收回了目光,咕噜咕噜地喝完了茶水,伸了个懒腰,躺在了禅床上,想起半月前的那桩事,直笑。
半个月前,她还是一尾红尾金身的大鲤鱼。
那一日,青潭被他的主持师兄青崖法师叫出去说事体,蔢生禅院的门虚虚掩着,似乎冥冥之中就在等着谁。
于小灵,不,是鱼灵儿,懒洋洋地仰在水面上晒太阳。
春日的太阳暖融融的,透过水杉树新长的枝叶,熙熙攘攘地洒在水面上,晒得鱼灵儿半眯缝着眼睛打盹儿。
忽的有追逐打闹的声音传来,鱼灵儿懒得动弹,总有熊孩子闯进来。
果然就听见墙外有男孩子说话。
“大哥!大哥!你带着我呀!”一个气喘吁吁地男孩声音喊道,听这管声音中气不足,似有些弱症。
可他喊着,前面人的脚步声却更急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去,一个藏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直奔井边个的水杉树后去了。
于小灵摇摇脑袋,觉得有意思,呆在那儿没动,要看看他们做些什么。
方才那个说话的,虽是体弱,却眼睛尖着呢,门又吱呀一声,他也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