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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不等她张口说话,那少年却伸手一拉,从外套里扯起一件罩衫兜帽,盖住了头脸。
艾达顿时一怔。
“别叫你的仆人,”那少年喘息着在兜帽下说道,“虽然你是一个梅索科,但我想你毕竟年纪小……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什么意思?”艾达警觉地收回了手。她此时刚刚逃过一劫,脸色还煞白着,裙角和划破了的袖口,都在微微地发颤。
“刚才那个人,既不是来自加穆,也不是来自伊灵顿。”少年退远一步,仿佛做好了随时就跑的准备。
“你怎么知道?”艾达立即反问一句,不由也有些糊涂:“那他为什么要说——”
少年打断了她,“因为我就来自伊灵顿。伊灵顿不大,从没有那样一个人。”
艾达的话凝在了喉咙里。
“而我恰好又知道,加穆的人都死了,都是被你们这些贵族杀死的,一个也没跑掉。”少年好像在兜帽下冷笑了一声,但她也不敢肯定——“连伊灵顿的人也……那人有一句话没说错。东边被烧杀屠戮,现在十个村子有九个是空的。我问你,你刚才在礼堂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教廷在东边屠杀,梅索科伯爵难道不知情?”
艾达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为杀人的指责而愤怒好,还是该为被听见了自言自语而羞愧好。她一张脸红白交加,过了几秒才急急地说道:“我父亲当然不知情!父亲一向那么好,如果没有生病,怎么会——都是教廷——啊!我问你,你怎么会听见我在礼堂说的话?”
她这一番话说得太急,不成章法,反倒显得情真意切。那少年端详了她一会儿,这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那是礼堂,就翻进去找吃的,没想到正好撞见你走进来。”
艾达吐了口气,“那……那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也不是有意的。我见你走了,有意等了一会儿才出来,碰巧看见刚才那人……”少年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手伸进兜帽里,抓了抓头发。
艾达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一动,忽然张大了嘴。她不顾那少年作何反应,突然抢上一步,仔细看了他的兜帽两眼,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把神像的罩衫给扯下来了!”
“你小点声!”少年忙嘘了她一下,“你不是也说了吗,那只是一块石膏呀。”
艾达结结巴巴、张口结舌——她干过的最不敬的事儿,也不过是将脚架在椅子上;一想到这少年居然爬上神像,扒下了罩衫,不由也心慌了。
少年咳了两声,好像想让自己再次严肃起来:“总而言之,既然你说梅索科伯爵没干过这样的事,我就信你一次。我这就走了,你回去也不要提见过我——”
“等等,”艾达趁着二人距离近,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抬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张什么通告上要找的人,对吧?”
被兜帽阴影遮住的少年一言未发,但艾达觉得自己一定猜对了。她生怕对方转身就走,攥紧他的衣角,下一句话同时让她自己和那少年都吃了一惊:“让我帮你!”
“什么?”
艾达想了想,念头更加清晰了。“让我帮你吧!你的村子无辜遭灾,这本来就应该是领主的事儿,你得跟我一起去告诉父亲。而且现在教廷审判团里有一个胖子督军正住在我家,你跟我回去,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教廷那些人肯定想不到,你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少年顿了顿,忽然伸手往回一拽衣角。然而艾达早有准备,死死攥住没撒手。她细细小小一个,被拽得往前跌了一步之后,那少年也只好无奈地停下。他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不是骗我的,我也不能跟你回去。我家人流落在外,现今还被悬赏了行迹,我必须得先一步找到他们……”
“你真傻,”艾达眼睛一亮,不由笑道:“你自己一个人,上哪里打听去?你跟我回去,打探打探教廷那些人的口风,不比你四处乱转来得强?而且……你好像也饿了。”
她的话无疑很有诱惑力——过了几秒,少年狐疑的声音从兜帽底下传了出来:“你说真的吗?”
“当然了,我巴不得一天给那个胖子督军制造十五个麻烦才好。你跟我回去,其实是帮了我的大忙。”
“为什么是十五个?”少年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
艾达见他口风松动了,这才张开了手;外套一角被她攥得皱皱巴巴,她有点尴尬地想拍一拍,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动,只抬头朝他笑着说:“因为我十五岁呀。”
“原来你都十五了,我还当你是小孩呢。”少年说到这儿,犹豫了一瞬问道:“刚才那人为什么要杀你?”
艾达的笑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她只觉自己仿佛又被人捏住喉咙似的,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她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没见过那人。”
少年“唔”了一声,还要再说,这时却从街角另一头响起了马车车辕的声音——二人回头一瞧,原来是艾达的两个仆人,正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过来了。远远瞧见她身边多了一个人,那男仆和马夫都吃了一惊,忙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似乎感觉到身边少年一瞬间紧张了起来,艾达转过头朝他露出一颗虎牙,宽慰他道:“交给我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鱼青,”少年答道。他一边说,一边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双清亮有神的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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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东方来的客人()
?马蹄声敲击在午后的薄雾里,在宁静之中逐渐响亮起来。白雾一般的细雨将草地、高塔与天空涂抹得朦朦胧胧,一队骑士远远地走在雨中,模糊了颜色,看上去仿佛一张油画。
雨雾里,他们的盔甲不再闪光,从银色变成了一抹长长的浅灰。进入庄园以后,随着这一队骑士越走越近,他们肩上被雨淋湿的红羽毛,浸水深了色的旗帜,以及垂悬于马侧的佩剑,都逐渐在主堡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从浅黄的岩砖城堡大门中,立即迎出了几骑,朝教廷审判骑士队行去。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平肩窄腰的棕发男子;与他一比,身下的高头大马都显得小巧了。他与为首的几个骑士互相行礼致意后,那棕发男子调转马头,一边交谈,一边与另几匹马一起朝城堡的方向并行而来。
“父亲的病这几年越来越重,这次审判团来执行教皇口谕,都交给罗曼丹去应付了。”艾达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来,虽然嗓音清柔,语气却低低沉沉:“我姐姐很快就要……就要承爵了。有罗曼丹在,父亲总算也能放心了。”
林鱼青趴在窗台上,看了她一眼。
艾达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并不如何哀痛,只是有些与年纪不符的寂寥麻木——梅索科伯爵缠绵病榻已经几年,庄园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对那一天的到来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在离世前完成承爵仪式,也是梅索科伯爵自己的意思。
林鱼青呐呐地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好,在心中叹口气,从厚度惊人的岩砖窗户里探出了头。
窗外雨丝飘洒,粘在林鱼青乱蓬蓬的黑发上,湿湿凉凉的,沁得发根间尽是潮气。等那一队骑士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他缩回来,伸手抓了抓头发,向艾达问道:“原来那个就是你姐夫。你姐姐呢?我来了快两天,倒没见过你姐姐。”
“我也好几天没见到她了。袭爵典仪事关重大,又涉及到我们家的坠灵传承,她这段时间要学的实在太多了——”说到这儿,艾达忽然看了林鱼青一眼,语气一软:“所以那一天才由我代她去祈福了嘛。”
林鱼青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趴在窗台上问道:“今天来的又是哪些骑士?”
提起这个,艾达就忍不住吐了口闷气。
自从沙路尔特骑士长意外负伤,返回自己的领地之后,教廷像是忽然对集英岭产生了极大兴趣;在这几天里,陆陆续续地从联盟各地又赶来了数批骑士,别看此时才刚刚中午,眼下这一队却已经是今天到达的第二拨人了。
“我看不见他们的家徽,”艾达个子不够高,伸长下巴往外看:“不过我想八成也都是来自国内一些大家族吧,倒未必直属于教廷。其实东家还是西家,又有什么分别,总归是一群跟了教皇,眼睛就生在了头顶上的家伙。”
林鱼青抿起嘴唇——此时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骑士队伍的尾巴;他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我想不通!有了教皇命令,难道就可以屠杀无辜吗?他们来的人越来越多,再不告知伯爵大人,不知道外头又要死多少人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找你父亲?”
“父亲这两日精神差得很,说不上几句话便气喘咳嗽,难受得很。现在告诉他,病情万一重了怎么办?”艾达皱着眉头,显然又被勾起了一件心事:“你当我不急吗?我想来想去,虽然你说那刺客不是你村子附近的人,但肯定也是一个刚刚逃出屠杀的流民。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别人想让我死了。”
林鱼青焦躁地叹了口气,感到她这样的贵族小姐,始终也不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连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在此之前的十六年人生里,他遇见的最大一件事,不过是采买种子时丢了钱袋;如今一夜之间连遭变故,肩膀上又担起了无数人命,他早已有些茫然了。
正当两个孩子相顾无言、陷入了沉默时,虚掩着的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随即,只听施劳的声音隐约穿过门板,回荡在砖石房间里:“艾达小姐,您在里头吗?”
艾达弯腰将她束了个结的长裙解开,遮住了她的帆布裤子,走过去拉开门问道:“什么事?”
施劳看了一眼她皱皱巴巴的白丝裙,喉头动了动,才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刚才到达重森堡的这队骑士,是教廷召集的最后一批人了。罗曼丹大人决定在今晚摆一个洗尘宴为他们接风,蜜娅夫人和您都得出席……”
“我不去!”
艾达一拢浅黄头发,几个字像钉子一样钉了出来。施劳苦下脸,嘴边又浮起了熟悉的纹路。
“您不去可不好,”他劝道,“这并不是一次小聚会,连督军大人也要出席。咱们伯爵大人没法起身,可全指望着蜜娅夫人和您——”
“没法起身,还不是被那个胖子气的!”艾达抢白一句,正要像以往一样对胖子督军冷嘲热讽一番时,却忽然住了嘴;她转过头,与林鱼青交换了一个目光,在彼此的眼睛里都发现了亮晶晶的光。
两个孩子虽然暂时还没有办法,但都感觉到一个点子好像正在慢慢形成。
艾达咳了一声,对男仆说道:“不过这样的大事,按理我是应该去。”
施劳猛地一睁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今日的好运气。
“不过,我要带着他去。”艾达说完,一抬手,指着窗边的少年说道。“记得告诉罗曼丹,给他也安排一个座位,就坐在我身边。”
“那、那个……他又不是贵族,与骑士大人们同桌进餐,这太不恭敬了。”
“他是我从东方请来的客人嘛!”
两天前,艾达就是用这个理由把林鱼青带入庄园的。因为林鱼青外貌姓名,都与桐源帝国的人近似,说是东方人倒是可信——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