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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男女都瞧不清楚;他们趁着月色昏暗,悄悄来到侧楼的大门下,伸手一推,发现大门果然已经被从里头锁上了。
好在这儿是重森堡。
重森堡中的屋顶、房檐、楼廊,高低连绵地铺展成一片,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砖瓦山脉。这种攀上爬下的功夫,林鱼青一向最在行;他转身顺着柱子爬上一道石廊的顶棚,踩着它的边缘摸着了侧楼壁上一处凸出来的窗台。
顺着窗台朝里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现在夜已很深了,里头的人大概也都睡了;少年一想到这儿,便下定决心,扒住窗台、踩着石墙往里翻——一片漆黑中他一个没踩稳,险些叫下方仰头看着他的艾达滑出一声惊呼来——不过好在他最终还是翻了进去。
然而林鱼青一落地,立时便暗叫了一声“糟糕”。
因为他落的不是“地”,是一张床——当他感觉自己踩上一个圆滚滚的什么东西时,脚下已控制不住地一滚,摔下了地;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猛地一声痛叫,从梦中醒了过来,抱着小腿惊喝道:“谁?”
楼下艾达吓得一缩头,与此同时,林鱼青也急忙一个拧身,扑进了床底。那大汉吃痛之下,一骨碌翻下床来,只见两只大脚落在地上,站起来停了三四秒,又原地转了几圈,大概是在左右张望。
屋子狭窄,家具又少,一眼就看完了,自然没有见着人影。那双脚仿佛愣了一下,一只脚又上了床,一只还在地上,显然是跪在床上往窗子外头望。
林鱼青不知道艾达躲开了没有,但他知道这家伙下一个要看的地方,八成就是床底下了。少年赶紧用膝盖和胳膊肘着地,无声无息地一点点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死死盯着床边的空地。
那大汉一连扑了几个空,惊疑不定地咦了一声,两只脚都落在了地上。接下来,地板上果然多了一双手,又是一对吃力地沉下来的膝盖——当他跪伏在地,把脸和胳膊都伸进床底下的时候,林鱼青早已经从床后头悄悄站起身,踮着脚尖从他身后不远走过,轻轻打开门,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远远地,他还听见后头那人骂了一句“闹鬼了?”
即使余悸未消,少年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只要进来,就好办了。
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林鱼青听那男人似乎重新睡下了,便下了楼,从里头打开大门。艾达很快就从阴影里闪了出来,二人一见面,都是一阵庆幸一阵后怕。由她领路,两个孩子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爬上了顶楼——这侧楼也不过才三层高,楼下住的都是亲兵,正主儿在顶层的最里头,一间最大的客房里。
叫他们微微松了口气的,是达克拉并没有在屋子外头放侍卫。
慢慢地打开一条门缝,林鱼青停下了手,听了一会儿。
暗夜仍旧沉沉,从窄窄的门缝里,扑出了人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抬眼朝里看了看,层层叠叠的模糊影子静寂着立在黑暗里。等了半晌,见没有异状,林鱼青才又一点点地把门推大了些,先钻了进去。
他把头上的斗篷拉紧了,咽了一口口水,悄悄地伸手入怀,摸出小刀。这一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小刀,就是他们二人今晚最大的倚仗了。他不能叫出龙树,不仅是因为它还虚弱着——还生怕它一出来,就会被此时沉睡在梅索科庄园中的十几只坠灵发现。
在透过窗帘的微弱月光里,一切看起来都只是影影绰绰的一片含糊。督军达克拉肥胖的身影,在夜里剪切出了一条深黑色的弧线,伴着粗重的呼吸声上下起伏。
二人轻轻摸近床边,林鱼青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蹲下身子,随即转过头,用气声问道:“我动手了?”
艾达却没有回答他。
她仰起头,微光下的一张小脸看上去雪白。她呆呆地望着林鱼青的身后,面上一点点浮起了惊惧——
林鱼青浑身汗毛一炸,才要回头,只觉自己握着刀的手猛地被人一把扣住了。
督军达克拉的鼾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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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阴谋!阴谋!()
?document。write林鱼青只觉一股急流上涌,不等床上那人发话,立刻脚下发力,一头朝床上的黑影撞了上去——那人被他砸中鼻子,顿时痛叫了一声,不由得松了手,扬声喝骂一句:“有蟊贼!”
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浓重,正是达克拉。
“你去堵上门!”林鱼青赶紧转头冲艾达吼了一声,随即扑向了达克拉,扬起小刀便扎了下去——他原本只是想用刀威胁住他,不让他再叫了;但别看达克拉生得肥胖,手脚却意想不到地灵活,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正好避开了林鱼青的刀尖。
艾达急急忙忙冲向大门,“当”一声将它撞上,闩上门后,拼命地将一张桌子拉向门边。达克拉在黑暗里听见了声音,似乎也不由心下发慌,咕咚一声摔下床,忙又叫道:“来人——”
这一次,不等他将话喊完,林鱼青早已经一掀床上被子,蒙头盖脸地朝达克拉身上甩了上去;胖子一惊,立时被罩个正着,后头“有刺客”几个字便被闷了个模模糊糊,听不清了。
然而这番搏斗,还是惊动了外头的侍卫;伴随着门口响起的脚步声,一个侍卫在门口问道:“达克拉大人?达克拉大人?”
一边说,一边使劲推了几下门。所幸艾达刚才动作快,此时门被死死堵上了,那人连一个门缝也没能推开。
林鱼青脸都急白了,眼见达克拉正要从被子下钻出来,干脆一个翻身跳了上去,砸得他在被子里头发出了一声闷闷的痛呼。
少年一按住他,反而伸手帮他把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达克拉猛地一伸出头来,还不等张口再叫,喉头一紧,随即感到一片薄薄的金属凉意贴上了自己的脖子。
“把人打发走,”林鱼青喘着气在他耳边说道,一只胳膊圈住他肥厚的脖子,由于用力过度,连肌肉都在一跳一跳:“你多说一个字,我马上杀了你!”
达克拉的喉咙紧贴在他的手臂上,隔着皮肤上下滑动一下,终于哑着嗓子,朝门外的人喊道:“没、没事,你走吧!”
门外的侍卫好像生了疑,又叫了一声“发生什么了?”没有走,反倒又推了一下门。
林鱼青心中一跳,刀刃立刻不由自主滑进了皮肤一点。
“我做噩梦了!”达克拉猛地喊道:“快走,别吵我睡觉!”
他话音一落,屋中顿时只剩下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都在盼望门口的侍卫赶快离开。好在等了片刻,那人终于在门外应了一声是,脚步声远去了。
林鱼青心下一松,险些要滑到地上去——然而他立刻又绷紧了神经,仍旧将小刀牢牢压着,生怕达克拉趁机反抗。
艾达用斗篷遮住脸,步伐匆匆地赶过来,望着二人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帮忙才好。林鱼青深知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忙示意她去按住达克拉的一双脚,随即有意压低了嗓门问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督军吗?”
他明知故问,就是想要让达克拉以为自己二人是刚刚从庄园外来的。
“是,你是什么人?”达克拉迟疑地回答道,声音里还残留着余悸。
“好,不枉我费劲潜进来,”林鱼青哼了一声,“我问你,东边伊灵顿的那个村子里的人,现在在哪里?”
达克拉猛地喘了一口气,呼吸不大稳了:“原、原来……我,我也不清楚他们去了哪啊。”
“你们这些天一直在搜寻那个村子的人,以为我不知道吗?”林鱼青忍不住焦躁,用力紧了一紧手臂,顿时胖子身上的熏香气味和汗味都更浓了,扑了他一鼻子。“说吧,你们到底打听着了什么?”
“好,好,你冷静一下,我都告诉你,”达克拉被勒得喉中“咯”了一声,带着几分艰难说道:“我,我确实派了人去找,但哪儿也没找到他们的下落——真的,真的是没有找到。”
林鱼青一愣,没想到连教廷这么多人也没有找到一点儿消息——如同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他只知道握着小刀,竟不知接下来?
第七章 尽在掌握()
?达克拉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当罗曼丹推开房门,从督军大人的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几个侍卫忙冲他行了一礼。匆忙间点亮的火把与灯盏,半明半暗地跳跃在石廊之中,投下了无数晃动的火影。
在这样昏黄的火光里,不远处的那一滩血迹看起来就像是地毯上一块发黑的花纹。战斗结束得太快了,甚至没有给战败一方留下多少流血的机会。
罗曼丹将目光从那片血色花纹上收了回来,轻声问道:“还顺利吗?”
为首的侍卫走近一步,态度恭谨地回复道:“大人,一切顺利。剩下还活着的人,现在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全部关进了这栋楼的地下室。”
“领主们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刚才接到消息,抓住了两个达克拉的随侍。”侍卫说到这儿,忽然一笑:“那两个人倒挺机灵,见大门有人把守,就悄悄溜到了其中一位领主的窗户底下。他们正要叫,就被埋伏的兄弟们给放哑了。”
罗曼丹点点头,没有问他们是如何“放哑”的。他从走廊窗户里朝外望了一眼,重森堡主堡高高低低、连绵起伏的阴影,在夜色中依旧静寂如斯。
侧楼远离主堡,这里的火光、叫嚷、怒骂,以及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等传入重森堡,就全飘散在空气里了——更何况这一场黑夜下突如其来的袭击,也不过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工夫。
当初安排达克拉在这儿住下的人,正是罗曼丹。
在督军住下后的这一个多月里,今夜还是他第二次踏足侧楼——当达克拉命他自己推门进去的时候,那张圆胖脸上的神气,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浮在罗曼丹眼前。
那时,达克拉显然以为孤身一人上门的罗曼丹是来求情、讨价还价的。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解决困境的手段,远比他想象中的干脆利落吧?
罗曼丹一边想,一边从衣襟中抽出了一条丝手帕,慢慢擦拭着手指上的绿色汁液,那条白手帕很快便染上了点点绿斑。待擦净了手指,他忽然道:“被猛兽尖齿撕扯出来的伤口,与刀剑砍刺的不大一样。你的剑还在吗?”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立刻抽出佩剑进了屋。过了几秒,屋里响起了一阵铁器刺入肉里时的“噗唧”声,隐约却又叫人牙酸。
罗曼丹没有等那侍卫出来回报——他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办。
“艾达小姐与她的朋友呢?”他一边朝楼下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在他身后,几个立在走廊口的侍卫立即跟了上来。
“那东方来的小子挺难控制的,好几次差点叫他脱了身。我们干脆将他打晕了捆上,现在正和艾达小姐一起,由几个弟兄看着。按照您的吩咐,他们随后就到。”
“好好看住他们,别出差错。”罗曼丹想了想,又点了两个侍卫的名字,吩咐道:“你们可以出发了。”
那二人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召集人手。当罗曼丹推开大门,走出侧楼时,他那一匹漂亮的栗色大马正在黑夜中等着他——当那几名侍卫带着人策马而过时,它从鼻孔中喷出了一阵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