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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尽力了!”文太医赶忙下跪说道。
他的医术已然达到顶峰,以他的能力已无法救治皇上了,现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燕太后怒目横眉地说道:“文太医,你竟然一点都没有,还有什么能力做这太医院掌院!”
“太后——”文太医赶忙求饶,他从十几岁进宫做太医,直至今日的太医院掌院,这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医术高明,也是自己能审时度势,皇上的病情来势凶猛,他早已研究了许多的医书,却无济于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来人!”燕太后大喝一声,身后出现大批侍卫,她怒指着文太医,道:“把他关进大内监牢!”
“是!”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文太医急忙磕头谢罪,他实在是尽力了,这皇家的太医当真是不好当啊!
“太后——”花凤汐有些不忍,欲求情,但被燕太后无情地打断道:“这儿没你的事!”
花凤汐只得低头,她的确不能多管闲事,看着文太医被侍卫架起,他求饶的声音愈来愈远——
燕太后慢步走向景皇,手略抖地握着他的手,道:“你要离开了吗?哀家当真孤家寡人了!”
花凤汐抿着唇,他们母子之间的缘分竟如此短暂。
景皇努力地睁开眼,看到母亲泪容满面,用手轻轻抹去她的泪水,轻声道:“我没事!”
他长得极像墨恒,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墨恒临终前的模样,也是这般,他们都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却执意要离开她,为何他们不能带她一块儿离去?
“还说没事,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燕太后吸了吸鼻子。
景皇无力说话,他只能摇摇头。
燕太后扶起他,用软垫靠着他的腰部,景皇看到绝美的花凤汐,一想到墨寒的执意,也明白了,这样的美人儿,谁不想拥有呢?
“皇上万福!”花凤汐赶忙作揖。
“嗯!”景皇微微点头。
“我带来了安阳,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桑贵妃的!”即便景皇的身体再不济,不能死不瞑目。
花凤汐终于明白太后的用意,那是她的儿子啊!她怎可在这种时候让自己做刽子手呢?
景皇缓缓抬眸看着花凤汐,问道:“懿儿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没有!”花凤汐摇摇头,未料他会如此怀疑自己的用心。
“那就好,你说吧!”现在还有什么他不能接受的!
“把你所看到都告诉给皇上!”燕太后微微使着眼色,她如此聪颖怎会不解她的眼神是何意思?自然是要她斩头去尾,避过孔雀阁主的那段。
花凤汐简单地将岑氏自缢到墨荣被人陷害的过程告诉给景皇,她心中极为不忍,桑贵妃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怎可以如此陷害她?太后满意地看着她,还好她没有将孔雀阁主那段事情说出,否则这皇上还是不会看清其真面目。
景皇听到她的话,胸口一阵阵的起伏,他愤怒了,岑氏并非自缢,墨荣确实遭人陷害,而且都是他最挚爱的懿儿所为,她真的像母后所言一般,并不简单啊!
“你还认为你的懿儿是爱你的吗?”从前至今燕太后始终无法相信一个许过人家的女子会抛夫弃子和自己的儿子结合,她是什么身份?!从景皇初次遇见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知晓,只是她的用心歹毒,嫁给景皇就是为了自己的夫君报仇!
景皇挥挥手,道:“你们回去吧!朕乏了!”
燕太后看了他一眼,将他捏好被褥,带着花凤汐离去。
待她们走出门的那一刻,景皇积在胸口那团火脱口而出,一大口鲜血喷射整个宫殿,伺候的太监急忙去太医院找太医。
路途中,花凤汐上前拦住燕太后,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旁的宫人一个个震惊无比,即使是皇上也不敢如此大胆地拦住太后的去路,虽然安阳公主深受太后重视及喜爱,但也不能造次!
“你不做也做了!”燕太后毫不在意她的无礼。
“你明知她是无辜的,为何要我这么说?”花凤汐怒火中烧。
燕太后疾言厉色道:“这世上有谁无辜?她到底是不是真无辜?你知道吗?”
花凤汐语塞,她答不上来!这世间没有谁是无辜的!
第四十五章 手握兵权3()
郝明煦将墨寒被景皇关进毓庆宫,不得任何人前去探望,直至与南宫郡主成婚为止,桑贵妃暗自落泪,他何必这般狠毒,母子连见上一面都难,既然他如此决绝,就休要怪她心狠友上传
听说景皇因为此事,再次昏厥,太医院掌院文太医束手无策,桑贵妃以雷厉之行将其处决,由副院贺太医暂掌其位。
两日后午夜时分,景皇缓缓醒来。
桑贵妃闻得消息即刻赶去,景皇甫醒过来,面色苍黄憔悴,似一片残叶,孤零零悬在冷寂枝头,正就着小内监的手喝下一碗人参乌鸡汤。
见桑贵妃进来,他不耐烦地挥一挥手示意小内监出去,声音略显嘶哑,“你来了?”
桑贵妃如常请安,微笑道:“皇上气色倒好些了。”
他盯桑贵妃一眼,问道:“文太医呢?”
桑贵妃不言,只捧过郝明煦送进来的汤药,温婉道:“皇上,该喝药了。”
他恍若未闻,抖心抖肺地咳嗽了两句,问:“文太医呢?”
莲纹白玉盏中的药汁乌黑沉沉,似一块上好的墨玉,只泛着氤氲的白色药气。桑贵妃和静微笑,“文太医身为太医院掌院却不能医治好皇上龙体,反而使得皇上忧心,臣妾已经替皇上处置他了。”
他面上浮起一个苍凉而了然的笑,含着隐隐怒气,“你杀了他?”
桑贵妃恬然颔首,“皇上一向教导臣妾,无用的人不必留着。”
“你倒是很擅长权术了。”他泛紫的嘴唇因隐忍的怒气而干涸,“就像你杀了岑氏一样,还能在朕面前若无其事。”
“皇上病重难免多心,岑氏的的确确是自缢身亡,皇上亲自命人查过的。”
他的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贵妃一向聪慧,自然有办法让岑氏自缢身亡。”
微酸的药气扑进桑贵妃的口鼻,桑贵妃只淡然笑,“皇上圣明庇佑,臣妾只须倚赖皇上,其余什么都不用知道。”桑贵妃用小银匙将乌沉沉的汤药喂到他唇边,“皇上服药吧。”
他本能地一避,漏出几分抵拒神色,桑贵妃清幽一笑,“皇上怕烫,臣妾先喝一口尝尝吧。”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桑贵妃。桑贵妃只是如常般神色平静,徐徐吞了两口汤药,不觉蹙眉,“好苦!”桑贵妃转而愉悦地笑,“只不过良药苦口,皇上放心饮下就是了。”
他神色微微释然,然而还是别过头,“既然苦,就先搁着吧。”
桑贵妃眉目低垂,十分温顺,道:“好。”
远处,似乎有呜呜咽咽的女子的啼哭声传来,在幽凉的夜里听来像清明时节时断时续的雨,格外悲凉哀戚。景皇侧耳片刻,缓缓道:“是朕的妃嫔们在哭么?她们也知道朕不久于人世了吧。”
“皇上说话怎一点忌讳也无。”桑贵妃徐徐舀着盏中汤药,声线清和,“宫中人人都道皇上快驾崩了呢,提早哭一哭,不是哭皇上,是哭自己。”
“是么?朕一向喜欢你的坦诚。”景皇面颊上浮出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直直盯住桑贵妃的双眼,似有无限不甘。终于,他道:“朕有件事要问你。”
桑贵妃半跪在榻前,柔声道:“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他略略迟疑,终究问了出口:“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
桑贵妃抬头,看着他因紧张而散发异彩的浑浊的目,无声无息的温柔一笑,恭谨道:“皇上累了,这天下都是你的子民,你认为你的子民爱您吗?”
景皇不料桑贵妃这样答,一时愣住,良久才怆然长笑出声,“不错!不错!”目光如利刃锋芒直迫向桑贵妃,“这天下都是朕的,不过很快就是你的了。”
九展凤翅金步摇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绚烂映照于墙,如凌凌而动的碧波星光,景皇颓败的容颜在这绚烂里愈发模糊不清,仿佛隔得那样远,远得叫桑贵妃想不起他的样子。唇际泛起凄楚微笑,“是。这天下很快就是臣妾的了,只是……”桑贵妃低低道:“臣妾要这天下来做什么,臣妾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
景皇若有所思,帐幔轻垂逶迤于地,静静隔开桑贵妃和他。他苦笑,“朕这一生所求或许曾经得到,然而如流沙逝于掌心,终于也都没有了。”他的胸口起伏着,似一浪一浪狂潮,“懿儿,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朕阿启了,你,再叫朕一次,好么?”
桑贵妃摇一摇头,低柔婉转,“皇上累了,好好歇一歇吧。臣妾先告退了。”
他的眼光中有软弱的乞求,“懿儿,你再像从前那样叫我一次阿启,就像你刚进宫时那样。”
桑贵妃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却是最远的隔膜与距离。“皇上,臣妾已经不是当初了。”桑贵妃口中衔了一丝恨意与怅惘,“刚进宫的那个懿儿已经死了,皇上忘记了么?是您亲手杀了她的,臣妾是桑贵妃。”
他的眼光一点点冷下来,像燃尽了的余灰,冷到死,冷成灰烬,湮灭与尘土无异。他茫然而空洞地看着华丽奢靡的七宝攒金丝帐帘,无力道:“是啊!已经回不到从前了……那时候,朕与懿儿……与嫣儿……那时侯,我们多年轻……再回不去了。”
桑贵妃的喉中溢出一丝酸楚:“皇上,您的路和臣妾的路一样,只能往前走,再不能回头了。”
他的神色亦如被乌云遮住的月色,黯淡而凄惶:“其实朕病着的这些日子,总是想起与你第一次遇见的样子。懿儿,其实朕也不愿意误解你,朕也想护着你,护着嫣儿。可是朕是天下的寡人,朕从一个皇子走到今日的帝王之位,朕的辛苦,你不明白。”
桑贵妃冷然道:“皇上的辛苦,臣妾都明白。可是臣妾的辛苦,都是拜皇上所赐。”
“你是恨我的啊!”景皇苦笑着,他多年来的一厢情愿竟融化不了她的心,他还能做什么?
他满额青筋暴出,手臂抖索着只举不起来,他犹不甘心,狠命拍着床榻道:“来人——”
他是久病虚透了的人,再狠命拍着,那声音不过闷闷地软弱,如他嘶哑的声音一般。
“来人?”桑贵妃轻笑出声,恍若初次遇见的天真与婉顺,“臣妾就在这里,皇上吩咐便是。”
暗红苏绣织金锦被因他的激烈而翻涌似急潮,桑贵妃退开数丈远,冷眼看他暴怒而惊骇,只是如常地语意温和,“皇上刚服过参汤,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
他见桑贵妃缓缓退远,愈加怒不可遏,身子向前一扑,伸手欲捉住桑贵妃。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空阔的大殿,重重帘帷深重,他虚弱的声音并不能为被桑贵妃遣开的侍卫宫人所闻。
他挣扎着,挣扎着,渐渐,再无动弹,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桑贵妃缓缓移步,靠近他,想再看清他最后的容颜。他双目圆睁,似有无限不甘,力竭而死。
恍惚中,还是在初次遇见的仲春,杏花飞扬如轻红的雨雾,他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