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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昂停住脚步，面色凛然地说道：“我来是陪许鸢，跟你们文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磊尴尬地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许鸢和白昂进入教堂，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文磊则径直走到前排，坐在了苏倩云和文淼的旁边。
遗体告别仪式准时开始。牧师先在台前致悼辞，又带领所有人进行了祝祷，最后是唱诗班吟唱圣歌，众人向文明的遗体敬献鲜花。
许鸢心不在焉地坐在白昂身边，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许永平。他的遗体至今还保存在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的冰柜里，没有举行葬礼，更无法入土为安。他生前为这个城市的发展建设鞠躬尽瘁，现在尸骨未寒，却反而被全城人民误解、唾弃。人情世事，实在是凉薄至极！
白昂一直握着许鸢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冷。因为无论他承认与否，水晶棺里躺着的那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那个男人几乎一天都没有养育过白昂，却在最后的时刻要求见他一面。文淼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冷笑着回答：“只有他死了我才会去看他！”
然而，他居然真的死了。
白昂的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对父亲的恨意好像早在经年累月不切实际的期盼中消耗殆尽了。没错，白昂曾经每天都在期待：五岁之前期待父亲回家，期待见到父亲，五岁之后，他又期待过父亲接自己去家里玩，期待过父亲把他和母亲从继父的家暴中解救出来，期待过一家团圆
但是，在希望一次次落空之后，他不再期待了，而是渐渐懂得了将期盼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靠，只有依靠自己，把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一次次失望。所以最后，父亲这个角色，如文明所愿，在白昂的人生中不再具有任何意义。这是文明的悲哀，也是白昂自己的悲哀。
仪式结束之后，文磊迅速来到许鸢和白昂身边，对他们说：“我有话跟你们说，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许鸢和白昂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说：“正好，我们，呃，我和白昂，也有话想跟你说。”
“我知道。”文磊笑了一下，说道：“那你们就在墓园入口那儿等我吧。”
“哦，好。”许鸢奇怪地看了文磊一眼，心想：“他见我和白昂在一起怎么是这个反应？”
文磊将参加葬礼的各色宾客应酬完毕才来到墓园入口，这时文淼已经先一步找到了许鸢和白昂。他们三人正不知道说着什么，文淼的目光有些严峻，不时蹙眉向远处走过来的文磊扫视。
走到近前，文磊发现文淼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接近愤怒的边缘，就快要爆发了。
“怎么了？”文磊问道。
“没什么！”文淼压下心中怒火，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文磊明知道她有事儿，却无暇细问。他对许鸢说：“鸢鸢，你想不想去看看馨宁？”
许鸢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是啊，自从馨宁离开，快四年了，她一直没有勇气到她的墓前去看一眼，祭拜一下。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她一直误会着她，以至于觉得她根本不想见自己。现在，她知道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馨宁没有背叛她们的友谊，也不是因为她死的。而这些事也该让文磊知道了，不然他会一直误会白昂。
许鸢看了文磊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走吧，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文磊领着许鸢她们三人进入墓园，边走边对他们说：“那时候郑阿姨情绪奔溃，是我做主把馨宁安葬在这儿的。这里风景多美，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哥，你还爱着馨宁对吗？”文淼突然问道。
文磊没有回避，而是直接回答道：“是的，过去、现在、未来，一直爱她。”
“那你为什么要追许鸢？”文淼提高了声音，质问道。
许鸢拉了一下文淼，低声说：“淼淼，这都是误会，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文磊也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向前走，直到找到了王馨宁的墓碑。
“到了。”他对着墓碑神情温柔地说：“馨宁，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是许鸢，这些年，你一定很想她吧？”
许鸢循着文磊的目光望去，王馨宁的笑脸停留在墓碑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里，一束白色蔷薇静静躺在地上，仿佛她曾经纯美干净的容颜。许鸢突然觉得时光真的好残忍，把沧桑烙印在每个人身上，而把那些单纯美好都留下来据为己有。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生。
“馨宁，对不起，我来晚了。”许鸢眼眶殷红，动情地说道。
四个人站在王馨宁的墓碑前，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
半晌，文磊开口了：“鸢鸢，小昂，对不起。我做错了许多事，今天当着馨宁的面，我要把我所有的罪过都坦白。我不求得到你们原谅，因为我知道我的罪行不可饶恕，尤其对鸢鸢，我简直就是魔鬼！你们放心，明天我就会去自首，我的罪孽自有法律惩罚。”
白昂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许诧异地看着文磊。而许鸢咬了咬嘴唇，说：“这么说，馨宁的事你都知道了？”
文磊点了点头，说：“是，我都知道了——王馨宁的事、你和白昂的事，甚至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今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第178章 时光旧爱（）
文磊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坦白地告知了许鸢：他的父母如何间接造成了王馨宁的轻生；他为了报复白昂如何刻意接近许鸢；为了得到许鸢的真心，他又如何帮助母亲陷害许鸢的父亲；以及许鸢的父亲是如何死亡的。他承诺，一定会去自首，帮助许鸢的父亲洗清冤屈。
许鸢浑身发抖地注视着文磊，她感觉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彻骨的寒冷。虽然早就对文磊有所怀疑，但听到他亲口坦言所作所为，许鸢还是十分震惊，没想到文磊的心机如此深沉，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察觉。如果不是白昂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文磊的真面目，可能一直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是害死父亲的帮凶！
“你太可怕了！”许鸢颤抖着说道。
文淼木讷地听完自己哥哥自述罪状，比许鸢还要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都如此这般不堪，竟都是手染鲜血的刽子手，她为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感到不齿和羞愧。
她看着文磊，痛心地说道：“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哥哥，也没有爸爸妈妈！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
文磊拉住妹妹的手，说道：“淼淼，别这样，哥哥错了！我会想办法弥补许鸢的，我一定会帮她父亲恢复名誉，帮她将凶手绳之以法。到时候，我和妈妈，肯定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以后咱们家，还有云尚地产就都靠你了。”
“我才不会接手你们那个破公司！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这个公司爸妈都魔障了，现在连你也一样。你们全都一身铜臭味，一个个为了钱不择手段！我宁愿饿死街头也决不再花你们一分钱！”文淼挣脱文磊的手，愤怒地喊道，引得附近祭扫的人侧目。
许鸢见文淼情绪太激动了，便将她搂住，轻声安抚道：“淼淼，我知道你夹在亲情和友情中间很难过，你是在为我鸣不平。但是我也同样会心疼你，我不愿意你为了我和亲人反目。这件事本来从头到尾就与你无关，我也不会迁怒于你，现在你只要置身事外就好。不要听、不要问，所有事情都交给时间去处理。”
文淼听许鸢这么说，心中更是愧疚，她趴在许鸢肩膀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白昂将一包面巾纸递给许鸢，示意她帮文淼擦擦眼泪，然后转而对文磊说：“去自首也不见得有用，你都说了，‘那边’手眼通天，现在公安局都要结案了。况且，你有什么证据吗？”
文磊蹙了蹙眉，说：“这也是我担心的。证据我应该可以拿到，对方收了那么多钱，又让我妈帮他做了那么多不可告人的勾当，我妈不可能不留点证据防范他。但是如果公安局检察院都被他搞定了，有证据也没用啊。”
许鸢突然抬起头，说道：“有人告诉我，中央马上就会派巡视组来咱们省，到时候会重点关注我爸这个案子。你说的那个背后的大佬应该不会比巡视组还厉害吧？”
文磊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应该还有转机。那我就尽快搜集证据，说服我妈跟我一起，等巡视组一到，我们就直接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白昂撇了撇嘴，说道：“让那个女人自首？你还真是够天真的了，难怪一辈子被人牵着鼻子走。”
文磊叹了口气，说：“小昂，小时候你总说羡慕我，想和我互换，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也一直羡慕你。如果被爱的代价就是被过分关注和期待，你还愿意和我交换吗？”
白昂没有说话。愿意吗？不，他不愿意换。小时候觉得哥哥什么都有，但是越长大就越觉得自己拥有母亲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就算拿金山银山也是不换的。更何况，因为这些不同的际遇，他还拥有了许鸢。
文磊的话，许鸢倒是有些感触。“被爱的代价就是被过分关注和期待”，她又何尝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父亲的关注和期待剥夺了她大量的快乐和自由，这种从不问孩子是否愿意的“爱”似乎是大部分这一代中国父母爱的方式。
因为这一份同病相怜的无奈，许鸢对文磊的怨恨稍减，她说：“白昂，淼淼，你们先出去等我好吗？我想单独和文磊说几句话。”
白昂迟疑了一下，但是他很快拍了拍文淼的肩膀，说：“走吧。”
黄昏的墓园里，风静悄悄地吹动着还未出芽的柳枝，日头昏黄西斜，透过薄薄的雾霭将一排排墓碑染成淡淡的金色。
许鸢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只戒指盒递给文磊。文磊没有接，看着许鸢清澈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想和我划清界限，但是我送给你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的。”
许鸢摇了摇头，说：“但是这两个戒指你都不是真心送给我的，我不想要。第一个六芒星戒指，你送给我的时候是跟我告白，当时你唱了一首爱的就是你。你告诉我，唱这首歌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真的是我吗？”
文磊没回答，也无从回答。
许鸢浅笑了一下，继续说：“既然想的不是我，这戒指自然也不是送给我的，我猜，你想的是馨宁吧？那我就帮你送给她。”说完，她蹲下，将那只六芒星戒指放在王馨宁墓碑前的石阶上，然后将另一枚“鸽子蛋”钻戒也放下，继续说：“这个‘鸽子蛋’，是你跟我求婚的时候送的。你我都清楚，你最想娶的人是谁。所以，我也帮你送给她。”
“鸢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文磊没想到许鸢会这么做，他红着眼，愧悔万分地说道。然而纵有千言万语，又如何能诉尽他对她的伤害？
许鸢望着落日，幽幽地说：“文磊，你和你妈对我爸做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但是你对我不需要有愧疚，因为在感情上你从来就没有占我什么便宜，从始至终我的心里一直没有完全将白昂放下，即使我再努力想去爱你，他的身影还是会时时出现，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