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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在鞭子里的树枝往回抽,犹如裹在一团乱麻里的快刀,排名十七的银鞭“绝垠”就这样被这树枝“快刀”一刀给斩成了无数截。
亲眼看着心爱的兵器被毁,犹如看到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怀里,令霄一的眼睛里要流出血来。
他杀红了眼,男人一昧只是微笑,这微笑快演变成令霄一的噩梦,无处不在的树枝很快把他划成了血人。伤口都不深,甚至没划破衣服,衣下的皮肉却一道道开裂,将单薄的夜行衣浸得透湿,贴在身上。
对手是令霄一,男人这样打斗也没讨着太多好处,他的腿上也落了伤,银灰的裤子晕开大片深色的痕迹。
眼看令霄一要因为失血过多而站立不稳,男人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漫天的星子,不见月亮。他们已由城内将军府打到城郊的树林里来,四下只有夏日蛩鸣,混在令霄一粗重的呼吸声里。
“够了。”男人说,树枝横在身前,是休战的姿势。“到此为止,若大人再把主意打到荻小少爷头上,今日大人身上所有伤口,就不是划破皮肉,而是刀刀入骨了。”
令霄一扶着树干勉强站稳,浑身的血混着汗,喘气如鼓风箱,一句话讲不出来。
“哦对了,还有一句。以后别不信荻小少爷的卦,不然可是会吃苦头的。世道艰难,挣钱不易,不能因为她的卦不准而耽搁了赚钱。”
大言不惭的男人说完,松开那根欺负了国师大人整整一夜的坚不可摧的树枝,树枝并没有在脱手后掉落在地,而是像那面白墙一样,化成灰沫,散在空气里。
如果令霄一的体力再足些,他就能看出男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其实有些蹒跚踉跄,而那只用一个眼神就激起他所有戾气的左眼,也在转身后一点点灰白下去,像洗褪色了的布。
山林里,黎濯撕开裤腿,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胡乱包扎了,才把手擦干净,从怀中取出布条,把左眼蒙了起来。
第26章()
距金陵城八十多里外的乌藻盆地里;万人军队犹如一条长蛇;在丰饶的绿草地和笔直茂盛的白杨树间缓缓向前行进。
身穿一身褐黑色粗布短打的小士兵扛着长…矛从队伍斜前方跑过来;早晨的露水还没有散,青草滑溜,小士兵几步一趔趄;姿态摇摆十分婀娜;肩上长…矛随着脚步一颠一颠的;虽充满活力,但没有军人的半点形象与规矩。
小士兵运气不太好,正面撞上有着黑面阎罗美誉的孙大柱。孙大柱实在看不得他的扭捏姿态;喝道;“大军前行,你一人慌张跑什么!还不归队!”
“报告千总!”小士兵在孙大柱马前站直行礼;“不是嘞,小的方才撒尿,在草丛里见着一个人;想问一问将军,要怎么处置。”
小士兵说话时带了一点南方人的口音,孙大柱辨析了一下才能听懂他说的什么。听懂之后眉毛就立起来了;“将军日理万机;你遇着个流民就要禀报给他,遇着一群路人岂不是要说到皇上面前去?归队!”
小士兵被吼的有点委屈;不过他还没回答;他们口中的小将军穿着一身利落的黛绿色军装;骑着一匹黑马,歪歪斜斜蹦蹦跳跳地从旁边跑过,缰绳都快被拽断了,黑马才停下来。
小将军骑个马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自认为十分英俊地撩了撩高束长马尾,“我仿佛听到你们在背后说我帅?”
小士兵和孙大柱:“”
孙大柱大概是经过好几天相处,得到了良好的锻炼,接受能力更强,所以很快恢复正常并回答,“这家伙说在路边捡到一个人,要以此为由打扰您,属下正批评他来着。”
“哦,是么?”小将军——现学现卖的马技烂出天际的小歪看向小士兵,“男的女的,好看么?”
小士兵仰着头看着大马上的人,心想将军果然如传闻中所言,长得特别好看但是特别不正经。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男的,趴在地上,还有一口气没死,高高大大的,太脏了瞧不出来好不好看,但是似乎瞎了一只眼睛,用黑布蒙着的。”
听到最后一句那句,小歪就怔住了。她从马背上滑下来,一步跳到小士兵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那人在哪里,带我去见,快!”
小士兵不知道小歪与独眼高大男的恩怨情仇,孙大柱也不知道,看她突然抽了风,不由吓得一跳,回过神来时发现等不到答案的将军已经往队伍前进方向东面跑出去了。
“将军!将军!您跑错方向了!”
然后他俩看到英俊的小将军一个急刹车,在滑溜的青草皮上华丽丽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黎濯浑身是泥,昏迷不醒嘴唇干裂,小歪叫不醒他,军医在队伍后方迟迟没来,她把水囊里的凉水一股脑浇在他头上,把人给激醒了。
醒了的黎濯连面前是谁都没看清楚,颤巍巍抬起手,气若游丝地问,“请问,有吃的吗?”
不到休整造饭的时间,小歪只能找来一堆面饼子,一股脑全捧给他。
黎濯不嫌弃也没精力嫌弃,左右开弓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小歪正拿着帕子要给他擦手,却见他连根手指都匀不出来。
“慢点吃,没人抢。慢点哎呦你嚼都不嚼,就不怕噎着吗?”小歪恨不能伸手把他的大嘴缝上一半,以减缓他往肚子里塞干饼的速度。她的话才说完,黎濯就噎着了,锤着胸口直嗷嗷。小歪的水囊里没水了,还好小士兵机灵,把自己的解了递过来,才没让这么高大壮的汉子活活噎死。
眼前的黎濯胡子长到锁骨,头发脏乱的像个垃圾堆,身上的衣服比丐帮长老的千袋装还不如,感觉随时都能从缝缝里爬出个蝎子或蜈蚣。
小歪心疼极了。
“这一个多月你去哪里了啊?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吗?我要去灵州打仗的事没法告诉你,又担心你之后回来找不到我,皇上下旨一个月内让我动身,我就足足找了你一个月,找的我都失去希望了”
说着说着,她就有点难过起来。黎濯一声不吭就玩失踪,她把整个金陵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半根汗毛,偏偏令霄一又莫名其妙的受了重伤,不专心养伤寻找刺客,反倒隔三差五的让人来请她去国师府,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小歪因为找不到黎濯正是心烦意乱,哪有心思搭理他,去过两次,就各种理由推脱不去,令霄一居然也没生气。
不过令霄一这身伤来得实在蹊跷,原书中不曾正面描写这位国师武功到底多高,但小歪能感觉到他虽然病殃殃,身手定然是和白桢那个十项全能的变态不相上下的,所以乍一见令霄一一身宛若凝脂的上等皮相被划出五花大绑般的花纹,惊骇得差点说不出话。
令霄一是被影卫从城外捡回来的,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本来就很有些病气,现在更是变成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小歪见到他时连坐直都不能,说句话喘三喘,得竖着耳朵才能听得清。
更神奇的是,当小歪问他是谁将他伤成这个样子时,令霄一神情恍惚,说不记得了。
不是故作掩饰羞于言语,而是双目怔怔一脸茫然,真的不记得了。
小歪心惊,暗想白令二人究竟是斗到了何种地步,竟能让白桢派出如此高手使出这等手段,狠,实在是狠。
啥事儿没干就莫名背锅的白桢:“???”
黎濯把小歪捧来那堆饼子吃得一干二净,肚子里终于不空得发虚,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黎濯发现小歪正在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他,虽然他十分清楚眼下自己的造型是十分不美味的,扛不住小歪是个青菜素面也能吃得犹如山珍海味一般的人,不挑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已经露出这种眼光,说不定在对方心里已经炖好了一锅用黎濯肉做主料的汤。
“去宣州办事,路上和江湖里的人起了点冲突,受了伤,所以没能及时赶回来,抱歉。”黎濯骗人的技术和小歪并驾齐驱,说谎从不用打草稿。他有一个月没怎么说话,突然开口,觉得自己都有点口吃了。
“受伤?!”小歪头皮一炸,伸手去扒他的破衣烂衫,“伤哪儿了?严重吗?快给我瞧瞧!”
黎濯揪住衣襟不让她脱自己衣服,要笑不笑的,“注意点,诶诶!还有人在呢,青天白日的就这样,有伤风化。”
小歪:“”
石化的小士兵忙转身背对此处,“小的什么都没看到!将军,您继续,继续”
小歪:“”
黎濯,老子要宰了你!
等看到他那条伤腿,小歪又心疼的下不去刀了。伤口十分长,一剑从大腿切到小腿肚,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皮肤上并不见缝合的痕迹,但豁口居然奇迹般的长好了,不过小歪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严重的刀疤,看到那条伤口,触目惊心的,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这要是再用点力,在深点,这条腿就该没了!
黎濯见她盯着自己的腿发愣,伸出一根方才在面饼子上蹭干净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在心疼我啊?”
心疼你家七舅姥爷二外甥!老子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小歪大脑短路了一下,成功阻截她情感的深度蔓延。她拿起空水囊站起来,“滚蛋!要不是想着答应你的事还没兑现,言而无信不是我的作风,老子才不管你。”
“是吗?”黎濯笑眯眯的。
“我还没问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你要去打仗,”黎濯说,“也没有机会和时间兑现诺言,要不等你打完了,我再告诉你吧。”
小歪唔了一唔,没做正面回答。她问那小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小士兵被将军问了姓名,精神抖擞,声音嘹亮又清脆,“回将军,小的叫朱铁蛋!”
好名字。
“那什么”小歪觉得这三个字连在一起总让她联想到公猪那一坨器官,就不是很能叫的出口,“你去找沈副尉,让他腾一辆板车出来,给我这位兄弟坐。”
还坐在原地的黎濯不解,“你给我车干嘛?”
小歪非常温柔,“你的腿有伤,不能骑马走远路,坐车好一些。”说到此处,她犹豫了一下,“是我的错,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你若是不打算和我一起,等会儿我把上次的钱还给你,再让军医给你瞧一瞧,若是没事了,你再离开吧,好不好?”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黎濯撑着地面站起来,原地跳了跳活动筋骨,“我的意思是,我好好的,你干嘛要浪费一辆板车?”
他昂首挺胸大步从目瞪口呆的小歪面前走过去,走几步后回头来喊,“还愣着干嘛?你要掉队了将军!”
原来你能走路啊?
干!浪费老子那么多同情,你丫的等着,老子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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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军队选在一条河边扎营整歇,取锅造饭。没有时间梳洗,依旧脏兮兮的黎濯跟几百年没吃饭似的,又是一顿狂吃,小歪捧着碗,光是看着他吃就觉得很饱了。
小歪带的这支队伍里有近七千人是精锐将士,是赶着要送给邱闵良将军用的,所以可供花在路上的时间不多。她虽是名义上的头头,底下除了两名副尉,还有五个千总,无论比什么,小歪都不如他们经验丰富。她这个连马都骑不利索的头头在充分听取民意后,决定每天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