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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苒垂着头,衣领处露出修长的脖子,犹如白天鹅优美的颈项,她脸上即便是遗憾懊丧,也丧得如诗如画。
究竟是怎样的定力,才能坚定地拒绝瞿苒的示好,在有大好机会提条件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令霄一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究竟是什么样英雄豪杰,竟让你连白桢那样的人物也瞧不上了?”
瞿苒口气挺大,“天下之大,好男儿何其多,他白桢又有什么好。”姑娘家家说出这样的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令霄一微微侧目,“出去一趟,长见识了。”
瞿苒笑了笑,不知想起谁,脸上飞起淡淡绯红,眼见红色要加深,赶紧另起话题,“大人特意来府上,是为什么要紧事?”
“今日遇到一个人,他让我离你远些,才能长命无忧。”
瞿苒问,“谁讲的这种话?”
令霄一说,“一个算命的。”
“”瞿苒愣了愣,然后开始笑,几乎笑出眼泪,“大人,您堂堂国师,竟也相信大街上骗子的胡言乱语?”
“是了。”令霄一看着她的笑靥,一时无法移开目光,慢慢地说,“我是魔怔了,竟也为人所骗。”
瞿苒挑起水光潋滟的眸子,“被骗去几多银两?”
她看向自己,令霄一就不好盯着她看了,眼神落在从美人榻边缘垂下去的水红色衣袂上,“一百两。”
“一百两买个教训,倒也不亏。”瞿苒摇着团扇,“那人长什么模样,改日我若遇见,也哄他一回,给您出一口气。”
“面相生的不差,是个年轻的小伙。他说有缘才能相见,你未必就能碰到。”
瞿苒笑,“这倒有趣。”
“正是因为有趣,所以才被其骗了。”
瞿苒心想,你这是耿耿于怀上了?看来如果真的让她看到那个骗子,一定要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令霄一在郡主府待到晚饭前离开,瞿苒要留他一同用晚膳,他没答应。
回到国师府,令霄一先去了书房,摆好笔墨开始画起画来。
侍女智瑶见他兴致突发,投入得很,不敢出声打搅,研好磨后退出去沏茶。
等她端着茶回来,令霄一已经画好一副画像,纸上赫然是白天见过的“神算子”小歪。
他端着茶慢慢吃,低头看着,觉得自己画的还算相似。之后叫来影卫子襄,递了画给他,“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子襄接了画像,并不立即看纸上是谁,垂首回答,“是。”
令霄一又说,“此人身边跟着的男人武功极高,切莫让他察觉。”
“是。”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国师大人和郡主盯上了的小歪中午又接待了一位客人,是个无足轻重最会溜须拍马的官员,从仙乐坊出来,心情一好就过来卜了一卦。小歪懒得仔细招待,说了一句“前程似锦”,黎濯就顺着这四个字说出了一片山花烂漫,把客人哄得天花乱坠,赏了二十两银离去。
小歪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准备收摊。
黎濯不解,“生意才见有起色,你怎么就不干了?”
“人不能贪多,有这些就够了。”
黎濯不依,他还没研究出小歪究竟是从什么细节下手,才能做到料事如神的呢,怎么舍得放她走,拉着她的胳膊要她再待个下午。
小歪摸着肚子,“下午也做没问题,总得先吃饭吧,你不饿?”
黎濯当然饿,他这么大的个子,从早上醒来只吃了两个小包子,只是一门心思顾着琢磨小歪,忘记饿了。
小歪深刻体会到了挣钱的不易,不敢再带黎濯下馆子胡吃海塞,把摊子寄放在旁边卖布匹的大娘那儿,走了有一刻钟,才在一条小街里找到家面馆,给黎濯点了两碗加肉加量的面,自己一碗青菜素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黎濯见她挑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也能吃的如同山珍海味,深觉自己对她出身世家锦衣玉食的认识应该重新改写。
小歪捞光面条,正在喝汤,被突然的“啪咔”一声巨响吓得汤水喝进气管,咳了个天翻地覆。
第102章()
宝贝儿补订阅前面章节就能看了哈;么么哒私塾先生乍一见主家少爷这般努力,大受感动,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地叨叨,结果适得其反,把对方叨叨跑了。
午膳被叫去许西雅院里吃,她还是不放心这个孩子,怕她身上没伤,却伤着了别的,温柔得要把小歪溺死在母爱里。下午被荻安叫去书房做了些问答,小歪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谨言慎行,生怕大将军看出端倪。如此到了夜里,还要去祖父祖母院子里请安;被两位老人和七姑八姨拉着七长八短说了许久。亥正回到睦元堂,筋疲力尽倒在床上,才算熬过一天。
迷糊睡到天亮,想起昨天是不得已待在家熟悉环境和人物;今日没事可忙;可以和独眼海盗黎濯挣一整天的钱;她就满血复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用了一顿清淡可口的早餐,精神抖擞地出门去;怀里还揣了两个味道格外不错的奶香糖包。
前天黎濯说他也住在将军府这一片;小歪心想;他再怎么也会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四面不漏风,头顶有遮挡的屋子,最不济,他还有钱,可以住客栈。她透支所有想象力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在将军巷隔壁那条巷子尽头的露天马厩里看到黎濯。
对方正缩在一堆干草里呼呼大睡,蓬头垢面,毫无形象。
小歪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此刻感想。
“你的钱呢?瞿苒没有给你酬金谢礼吗?”
黎濯三两口咽下小歪递上的糖包,中途抽空回了一句,“给了,弄丢了。”
“昨天你不是还付了赔桌子的钱和后来的饭钱?”
“对啊,付完就没了。”
“你怎么早不和我说啊!”小歪从他头发里拔出一根干草,直想抽他。
黎濯抬起手背蹭了蹭嘴角,“和你说了,你会不让我赔那张桌子,会带我回你家睡么?”
“”小歪默了默,摇头,“不会。”
黎濯蔑她一眼,“那不结了?”
小歪失落的嘀咕,“我以为我已经很缺钱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缺。可你挣了钱也没有用,转眼就给弄丢了。原想着和你五五分,还是全给我吧,我帮你保管着,安全些。看你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弄到钱,我真表示怀疑。”
“不用担心,”黎濯拍拍她的肩膀,发现这家伙比他想的要结实许多,“我睡马厩并不影响我们一起挣钱。这两日我也把金陵城逛得差不多,你说过只算得准官位大的,我们去仙乐坊如何?”
“仙乐坊?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怎么有种百花楼的感觉
“是正经去处,不许瞎想。”黎濯一拍她的脑袋,“你不是金陵人,怎么连仙乐坊这样鼎鼎有名的地方也不知道?”
“啊,这个我家是住金陵没错,但我从小在洛阳,嗯,洛阳长大,不久前才来到金陵,自然不熟。你快说,仙乐坊是什么地方!”小歪结结巴巴解释一通后赶紧转移话题。
黎濯相信了这个说法,没有多问。“传闻仙乐坊中有人间天上难得一闻的好曲子好歌声,是城中显贵附庸风雅之地。你我此去,还愁钓不着肥羊么?”
小歪这才有种自己选对人了的感觉。
仙乐坊地处金陵城东南向,当初不知是哪位富商,在此处向东划了三里地,建起一座雅致庭院,后被人买下,稍作改动后成了如今的仙乐坊。
小歪和黎濯没有进去,也进不去。只见门前宝马香车,环佩琤琮,有袅袅丝竹声传出来,便可窥见院中是何等人间仙境。小歪很没有出息,恨不得巴在墙头往里看上一看。
这般豪奢之地,书中却半字未提及,不应该啊。
黎濯把小歪的广告词略做修改,堂而皇之地在仙乐坊附近摆起了摊位。这附近慕名前来但承担不起仙乐坊高消费的人不少,久而久之,有人看到了商机,各式各样的摊位也都摆起来,多了小歪们这处并不稀奇。仙乐坊懒得管,一向任由这些人去,只要不越界即可。
等了半日,依旧没有生意。黎濯决定吆喝几句,小歪没同意,她说咱们要做有格调上档次的半仙儿,当街吆喝,多掉身价。
黎濯对她的歪理无言以对。
小歪有些困倦,要打瞌睡,黎濯便凑过来和她说话。
“令尊可还健在?”
小歪眼皮不抬,“当然。”
“让他们知道你出来干这个,会如何?”
“唔”小歪不在意地说,“打断腿吧。”
黎濯笑,“你倒是不怕。”
小歪撇嘴,“我更怕没钱花,死在这座城里。”
他俩说话的当口,一辆藏着不显山露水华贵之气的马车停在仙乐坊大门前,车上贵人正在下车,不知怎的听见小歪这句话,闻言看了过来,见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挂的却是算命卜卦的牌子,不由有些惊奇。
算命从来都是独一个的老头子,非瞎即残或瘦骨嶙峋,几时也有这样年轻俊朗的面孔了?
贵人挥退随从的阻拦,走了过来,停在摊位前。
黎濯捅了捅小歪,示意有人来了。
贵人道:“如今金陵城中一派富饶祥和,百姓安居乐业,这位公子年轻力壮,身强体健,不知缘何说出饿死城中这样的话来?”
小歪站起来回话,“个人私事,聊作感慨,扰贵人清静了。”
贵人微笑,低头看着他们的牌子,“达官显贵,在公子看来,什么样的人可当得起这四个字?”
他娘的,你要算命就算,不算就滚,废这么多话搞毛线啊!
小歪腹诽,嘴上也带了一点不客气,“能被史书记载者,可当得起这四字。”
这解释就跟十八岁的少年跑出来算命一样异类,贵人讶然,“史书所记之人可不全是做了官的。”
“那又如何?金陵城中以官居多,我这样写,也是为了好讨生意做。这位官爷,您若想算命,便在这张纸上写下您的官职与名字罢。”
贵人垂眸看了那张纸一眼,笑道,“既然有那样的本事,如何算不出来者的身份?你若猜得中,我便让你们卜一卦。”
这真是赖皮了,故意来欺负他们生意不好吗?
黎濯担心小歪委屈,就要拒绝,小歪拉住他,附耳说道,“此人看着来历不凡,不好轻易得罪,我试一试。”
黎濯也小声说,“别勉强。”
小歪点头,仔细打量对方。
贵人年纪不大,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月白的直裰,肩上怕冷似的加了一件华丽的同色披风。他生得美,美中犹有一丝孱弱,披风下的手白皙修长,捏着一串小叶紫檀。
不看时不会注意,一仔细打量,特征就太过明显,单是那串刻了六字真言的紫檀串珠已足以让小歪认出他来。
“国师大人,小人方才失敬了。”小歪拽着黎濯的衣袖,让他和自己一起行礼。
黎濯给了小歪一个惊骇的表情。国师大人深居浅出,寻常人见到了也未必能认得,小歪却一眼看出他的身份,这眼神真是入木三分,毒辣的能钉进人的骨血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人,才会具有这样对方越是尊贵就越是熟悉的本领?
等眼前的眩晕过去了,她趴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