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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宜兰宫。
丽妃又气得摔盘子了,吓得两个随居的小宫嫔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本宫在行宫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丽妃切齿,原本娇媚的声音都变得森冷了,又喝旁边的宫人,“让你们尚食局叫的人呢!去了没有?这么久还不回来,尚食局的也敢作践本宫了是不是!”
旁边的宫女能说出什么来啊,人没来呢她也没辙啊!就只好赶紧赶出去看看。
好在刚跑到宜兰宫门口,看见同伴回来了。
“花叶。”她一拉同伴的手,一看她身后没人,就急了,“娘娘气得不行,让你去尚食局叫个人来问话,人呢?这么进去怎么回话啊?”
“我也没办法啊!”花叶气得跺脚,“垂丝你说能怎么着?我去尚食局叫人,连尚食女官都见不着,当值的司膳一句话就给我顶回来了,说上上下下都忙着,没有闲人能过来回话,让我过会儿再去。再说……你也知道,尚食局给各宫备膳,本来也难做到给各处送去的都是热的,能一直温在炉子里的不多,顶红踩白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人家当然是要先哄着得脸得势的忍了,不然不是找死么?所以就算叫人来问了话也白搭,这顿敷衍一番过去,下一顿还是照样凉的送来。这要搁别的小嫔妃就忍了,自己拿个小炉热热也是一样,无非就是品相差点。顶不济了,自己宫里小厨房补俩菜也就过去了,食材可能差些,可也是热的不是?
可丽妃娘娘又不是个能忍这种委屈的。她给旁人脸色看可以,旁人给她脸色绝不行。那这不是逼死人吗?但凡这膳点凉热的问题不解决,底下的人就得接着受气啊!
垂丝眼眶一红:“那我再去求求惠妃夫人……”
“你当我刚才没去?”花叶无奈而笑,“柔嘉宫说惠妃夫人近来身子不济,不见人。哦……我和那边的兰心说了这事,兰心倒是说兴许夫人能赏几道热菜过来,但也就应付这一顿,以后还是……没办法。”
俩宫女都快在宫门口急哭了,硬生生等到柔嘉宫那边送了菜来才敢进去。丽妃见柔嘉宫送了东西来,面色可算缓和了些,静了静神,着人盛了碗汤,边喝边道:“午膳之后,去跟陈大人回回这事吧,本宫也不能让人欺负到这份上。”
经了行宫这两年多,她到底是不敢直接去跟陛下闹了。但宫人们一听也头疼,想也知道陈大人那个人精才懒得淌这浑水,去了准没好脸色看。
于是花叶和垂丝互相递了个眼色,后者上前道:“娘娘,近来御前那边……都挺紧张的,陛下为了南边的事没少发火,还要准备南巡的事,奴婢觉得……”
“南巡?”丽妃眸色一凛,上下一扫她,“本宫怎么半点没听说?”
花叶脚下一软就跪下了,磕磕巴巴道:“奴婢也是、也是刚才去柔嘉宫的时候刚听说。兰心姐姐告诫奴婢说近来别总去找陛下、也别去找惠妃夫人,都为这事忙着呢,实在没工夫……”
“这意思是惠妃夫人要随驾了?”丽妃黛眉微挑,轻笑着舒了口气,“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她也有合陛下心思的时候?”
但丽妃居然并不生气了。早几年,若她知道惠妃比她得宠非得哭闹一场不可,但到底隔了这两年,她在行宫、惠妃一直在宫里,平心而论,若现在惠妃与陛下更亲近,也挺正常的。
花叶磕了个头,把“惠妃夫人并不随驾”这话忍了回去。
虽然这话告诉娘娘,兴许她能高兴点,但让她知道随驾的是谁,绝对不会是好事。
于是花叶默默地起身退到旁边去了,丽妃冷睇着桌上的菜肴,许久才吁了口气:“没胃口了。汤和饭给本宫留下,余下的撤了吧。”
她说完就闭了眼,心底说不出的怒火一直往上窜着。即便是两年前她已失宠的时候,宫里也没人敢这么明摆着欺负她,那就算她在行宫待了两年也不可以。
但她也知道,宫里的许多事她现在都不清楚了,必须尽快打听到才好。
默了良久,丽妃缓缓睁了眼,叫了垂丝过来:“去御前,别的不必说,只问陈冀江他什么时候有空,本宫要亲自拜见他。”
“娘娘……”垂丝一听就想劝阻,被丽妃美目一横,又生生把话忍了。
丽妃贝齿狠切,不容辩驳地森冷道:“去就是。本宫还不信了,去行宫走了一遭而已,本宫连个宦官都见不到了么?本宫可还是陛下亲封的从一品妃呢!”
垂丝默了默,福身告退,心里为难死了。
陈大人没准儿还真就能不给这面子呢……
毕竟,从一品妃什么的……现在都是虚的。陛下身边,真过得实实在在的人,如今就那一位。其他的,惠妃夫人那是一直受敬重,丽妃娘娘就……
垂丝叹了口气走了,差事派下来不去不行,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
第118章 杨梅()
晚上,月暗星明,陈冀江回到房里,收拾收拾准备睡了。
今儿阮娘子又留在紫宸殿了,那让手底下的小徒弟们跟那儿盯着就行,有她在出不了大事,他可算能好好歇歇。
倒了盅酒缓缓饮着,陈冀江闭着眼嘴里哼着小曲儿挺自在,旁边突然一声:“师父!”
皱着眉头睁开眼,旁边是得意门生,徐世水。
他这么多徒弟里,现下就徐世水混出头了,而且二人年纪也就差十岁不到,陈冀江私底下对徐世水便还是比较客气的。
倒了杯酒推过去,让他在旁边坐,陈冀江又咂了一口,问徐世水:“大晚上的,还挺精神,这是有什么喜事啊?”
“嘿,喜事算不上。”徐世水也不推辞,拿起酒就喝,“但是个乐事。”
陈冀江眉头一挑:“什么乐事?”
徐世水抬手往外指指:“外头,宜兰宫丽妃娘娘身边的垂丝来了,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丽妃娘娘想来拜见拜见您,您说这是不是个乐事?”
嘿这混小子!
陈冀江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拿酒泼他,可徐世水反应快,笑了一声“跐溜”就跑了,一点酒也没溅着,气得陈冀江在他身后骂:“你小子胆子大了是吧!喝着师父的酒还敢看你师父的笑话!你可别让我拿着你的错!”
徐世水可没回来告饶,陈冀江瞪着眼自己站了一会儿,硬生生给气笑了,笑完了之后又叹气。
得,丽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了,不见不成。要换了别人,不见了就识趣了没事了,这位他怕越不见越来事。
于是陈冀江又灌了杯闷酒,硬着头皮出去。
他这儿住的也是独门独院,徐世水住隔壁。跟阮娘子那仨院子打通统归一个人用、还配着宫人伺候不能比,但他们也住得自在,要用人帮忙的时候随便叫个徒弟进来就得。
到了院门口就看见垂丝了。估计是瞧见徐世水刚才打他这儿一溜烟跑了,垂丝面上有点不安,一看陈冀江迎出来这种不安又荡然无存了,赶紧朝他施个深福:“陈大人。”
“垂丝姑娘。”陈冀江拱拱手,把人往里头请,“这两天天闷,指不准一会儿又有雨。有话进来说,我这儿好茶备着呢。”
垂丝推辞了两句就跟着他进去了,进去之后陈冀江稳稳往主位上一坐,垂丝坐侧边的椅子都只敢坐一半,缓了缓气,勉强露出笑来:“奴婢知道不该这么晚来扰大人。但这不是……丽妃娘娘让奴婢来问问大人,大人您哪天得空,娘娘刚回宫,想来拜见大人一下,毕竟以前也……多劳大人关照来着。”
她这话说得够虚的,陈冀江当然听得出来——比如“以前也多劳大人关照来着”这话,他就自认压根没关照过丽妃,不过丽妃娘娘没准儿想求他日后关照。
但陈冀江手扶着案上的空酒盏转了两转,还是乐呵呵地应了,他说:“不敢当不敢当。我看这样,姑娘你回丽妃娘娘一声,等我得空了,我见她去。娘娘有话吩咐,咱听着就是。”
他这话把垂丝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给他跪下。
陈冀江摆摆手示意她放松,径自解释:“我啊,虚的不说。你和那个……叫什么来着?”
垂丝说:“花叶。”
“啊对花叶。”陈冀江一拍大腿,“你们俩都是好姑娘,我呢不想难为你们,丽妃娘娘的事我去了、我不应,那是我的事,我直接不去不就成你们俩的不对了?”
垂丝万没想到他想的是这个,都快被感动哭了,泪光盈盈地望着他:“那陈大人……”
“行了行了,回去吧。”陈冀江想想,又随手从袖子里摸了点碎银给她,往她手里一塞,“知道你们俩不容易,去给自己买点脂粉用。但你可得跟丽妃娘娘说一句,我这儿忙,什么时间能过去我真没法听她吩咐,只能这两天我自己抽个空安排,让她别怪罪。”
“好好好……奴婢一定跟丽妃娘娘说!”垂丝连连点头,千恩万谢。至于陈冀江塞过来的银子,她当然不敢收——都是旁的宫人给大监塞钱,哪有反过来收他的钱的?
但是陈冀江坚决不肯收回来了,推着垂丝就把她请出去了,是诚恳地真让她收的样子,更让垂丝感动坏了,愣是在门口给他磕了个头才离开。
夜色下,垂丝抹着眼泪走远了,院门边的大树后头,徐世水乐着出来:“哟师父……您今儿怎么着?吃斋啦?”
陈冀江脸一冷,这回徐世水没跑掉,结结实实挨了师父一脚:“听壁角的功夫倒学得好!”
“这不……拜您所赐。”徐世水掸掸衣上的脚印,也不接着岔了,认真问,“您这到底怎么个意思?亲自见丽妃娘娘去?她那宜兰宫如今……不配了吧?”
“啧。”陈冀江斜眼瞅瞅他,拍拍他的肩头,扭头往回走,只给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能看一件事就想着全局,就算出师了。”
这事在陈冀江看来,太要命了。
他去宜兰宫被丽妃问问话不要紧,真让丽妃来前头见他?丽妃舍得下面子他倒无所谓,但到时候万一丽妃眼尖,往他这住处对面、紫宸殿后西边那侧一看,怎么办啊?
三个院子打通了从外头倒是瞧不出来,但里面住了好多明显位份不算高的宫女宦官,另还有个狮子,平安帝姬也在,这不等于直接把阮娘子搁到丽妃前头跟她说“喏,这是当年害你去行宫侍奉太后的那位,现在真得宠了”吗?
当然了,这事她早晚得知道。可陈冀江心里拿定了,她晚知道就比早知道强,而且,能不让她从自己这儿知道,就不能让她从自己这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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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里,一夜缠绵悱恻。
雪梨初时还觉得皇帝召嫔妃到紫宸殿侍寝是个特生分的事来着,现在从自己这处看看,还好还有这紫宸殿可以来……
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阿杳!就算不在一个屋、甚至阿杳去了隔壁院子里睡,她都还是心虚得慌,特别怕阿杳有一天会一脸好奇地跑过来问她:“娘,您夜里喊什么呐?”
所以有紫宸殿好啊!有紫宸殿她就不用操这个心了!阿杳啥也听不见,顶多泪眼汪汪地抱着她的胳膊说:“娘我想你,别去找父皇。”
翌日早上,雪梨难得地没起太晚。至少在她收拾停当的时候,皇帝还没下朝回来呢!
但她也没在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