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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罢脸色铁青:“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这杯子都有问题,先顺着这个查。皇长子那屋,等他醒了你们再去看。”
时湛领命带人离开,房中空下来,雪梨忽地脚下一软。
“雪梨?”谢昭及时扶住她,蹙眉要搀她去躺着,“你歇一会儿,阿沅那边……情况尚可,别太担心。”
“是我得罪人了……”雪梨的薄唇颤抖着,脸色苍白地看向他,“肯定是因为查账的事,对不对?除此之外……我没招惹过其他人了。”
她没想到、完全不知道会这样的严重。其实查账至今,他也不曾真正为此发落过谁啊,他们竟已把毒手伸向了孩子?
谢昭睇视着她,良久未言。
从他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动手脚开始,便想到多半是她查账的事引起的报复了。宫中的宦官女官们他尚未惩处,但当年明知有灾情还在收购茛纱茛稠上动手脚的那些官员,已经该关的关了、该杀的杀了。
许是那件事传进了宫里引起了宫人们的不安,所以想用这样的手段让她停下正在做的事情。
“是我的错……陛下告诉我的,这件事牵扯得太大了!”雪梨目光空洞,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着,眼泪蓦地流了出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我该听陛下的……”
谢昭眉心紧蹙,双臂探到她腋下将她架住扶稳,沉沉道:“错不在你,是我许你查的。”
雪梨虚弱摇头,无助得不知还能做怎样的反应。
“在账目上动手脚,是他们错了;吃里扒外也是他们错了。”谢昭把她扶到榻上躺着,口吻狠了两分,“现下还敢害阿沅,更是恶奴欺主,错不在你。”
“可是阿沅……”
“可是阿沅到底是病了,我知道。”谢昭抚一抚她的额头,笑意艰难,“这说明你当初那句话对了——对这件事坐视不理,是有后患的。”
如果不查,这些人的手不会伸出来,可他们到底是有把手伸过来的本事和胆子的,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收买来作恶事。
“阿沅病着,查账的事你可以放一放。但等他病好后,我希望你能继续查下去。”谢昭平静地看着她,握住她发凉的手,“这件事是对的。”
雪梨一颗不停往下陷着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撑住了,她发着愣望了他一会儿,臂上使了使力撑坐起来:“我去问问阿沅晚上想吃什么,去做给他。”
。
阿沅说他晚上想吃汤面,雪梨便自己动手给他做了碗面。
底汤很简单,是酱油和醋调成的,另加了点香油,面汤兑进去后浓淡正合适,味道清爽开胃。
面上卧了个荷包蛋,旁边洒了些青翠的葱花增色。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配菜倒是来了好几样,黄瓜炒肉、嫩炒鸡蛋、片好的肘子肉、地三鲜、酱扒茄子,还有个清蒸鲈鱼。
荤素搭配得齐全,雪梨嘱咐要去送菜的张随才记得交待奶娘一声,让阿沅尽量每样都吃一些。
等到剩菜端出来后一看,还真吃了不少。面就剩了两口,菜则差不多每种都吃了三五口。
张随才回话道:“我听奶娘说,皇长子不用人劝也不用人喂,端进去就自己尽力吃了,说想让病快点好。”
雪梨听得心里难受得紧,吩咐张随才到北院去候着,如果阿沅想要什么他立刻来回话,夜里也不要紧。
再回到正屋时,她看到谢昭在翻医书。
“都是本朝闹过的疫病记载,若这回是先前闹过的,该是会好治一些。”谢昭揉揉太阳穴苦涩一笑,“你早点睡吧。时湛他们还查着,有端倪后我会安排好。”
雪梨没说话,拉了把椅子到他身边去坐着,倚在他肩头翻他手边的另一本医书。
谢昭喟叹,也不再劝。二人都一页页读着,偶有一声纸张翻过的轻响短暂地刺破房中的宁静,转而又悄无声息了。
将近亥时的时候,时湛查出了事情。
他进屋揖道:“臣等查问过帝姬和皇长子身边的宫人和奶娘,未问出什么。但在帝姬书房后的窗下看到一张凳子,那扇窗里面就是放茶盏的桌子。”
“凳子?”雪梨黛眉一皱。
书房后面只有一条窄道,窄道另一边就是院墙了。那条窄道只是为了给开窗留地方的,平常不会有人去。
“哪来的凳子,查到了吗?”皇帝问道。
时湛点头:“查到了,是帝姬身边两个在奴籍的宫女房里的。臣去问时她们神色惊慌拒不承认,显然心里有鬼。”<;!t;
第180章 迷雾()
<;!go>; 皇帝让御令卫直接把酸梅乌梅带走去审后,二人可算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躺到榻上,雪梨却还是睡不着。思绪止不住地往北院飞,一会儿在想阿沅会不会难受得无法入睡,一会儿又好像听到他在咳嗽。
她心里烦乱,但连翻身的动静都不敢太大——她想折腾宣泄不要紧,可谢昭明天还有早朝呢。
他要操心的事比她多多了,她不能这会儿由着自己的性子扰得他无法安寝。就像是她还要念着其他三个孩子,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看阿沅一样……
许多事都要克制住。
雪梨觉得好累,偏偏神思还是越来越清明。隐约听到丑时的钟声的时候,她终于决定放弃入睡了。
起来给阿沅熬个粥吧。
阿沅爱喝八宝粥。这粥味道是好、东西也丰富,就是熬起来的时间要久一些。所以偶尔阿沅跟她说想吃,她也都是中午熬上、晚上给他当宵夜吃,如果要早膳便吃就只好让宫女做了。
她起不来嘛。从前在尚食局做事时,时常半夜起来备早膳,但自从到了御前……她都很有些年没有这个时辰起过了。
悄悄挪下榻,雪梨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早春寒凉的清风扑得她一阵清醒,眯眼看了看,时湛和另一御令卫在门口守着。
“两位大人?”雪梨提步走过去,那二人侧过头来,时湛一抱拳:“娘子,我们是随卫大人来的。”
雪梨浅怔,未再问便见卫忱从门外进来了,搓着手笑道:“干等着犯困,我去外面走了一圈。”
“哥哥有急事?”雪梨一边说着,一边将三人一并请到旁边的侧屋坐,麻利地倒了热茶端给他们,又道,“我听说陛下派哥哥出去办差了……”
“是,昨晚刚回来就听说了宫里的事。”卫忱啜了口茶,浑身一暖,“我去牢里看了看……知道陛下必然想早点知道进展,就索性直接过来等着了。”
雪梨心弦微紧,摇摇头,没显出过多的担心来。叫蜜枣给他们上些点心,而后自己也落了座:“你先跟我说说吧,我一夜都没睡着。”
卫忱叹了口气:“那两个奴籍的丫头,今年多大?”
雪梨想了想:“八岁多,不到九岁。两个好像都是年中生的。”
“八岁多不到九岁。”卫忱啧了啧嘴,“谈吐举止看着略大一些,不过也不像心思深沉的人。时湛着手审的,起先两个都咬死了说那张凳子不是她们房里的,后来扛不住刑了,承认那是她们房里的东西,却仍不承认是她们要害皇子帝姬。”
他说着一睇时湛,时湛颔首:“我拿那个茶盏问她们认不认得,她们也只说知道是帝姬书房里的,没看出什么心虚来,似乎是真不知道让人换过。”
雪梨神色微滞:“那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么这事真给她们俩没关系;要么……”卫忱一声轻笑,“要么宫里就真是口大染缸,能把□□岁的小姑娘逼得心思缜密,装无辜装得把我们都骗过去了。”
雪梨心下一沉,追问:“不承认是害皇子帝姬,那她们在窗外放个凳子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她们倒真是死扛着没说。”卫忱吁了口气,“人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可以接着审。不过凭我们的经验说,皇长子的事她们应该是真不知道,我们会着手查其他方面。”
“辛苦哥哥了。”雪梨低着头,“陛下还要过一会儿才会起,你们先吃些东西、歇一歇吧,我去给阿沅做早膳。”
卫忱点点头:“你忙你的,我们正好再议议这事。”
雪梨起身一福,就往外面去了。她交待彭启钟在这边守着,如果他们想吃什么,直接让厨房做。
而后自己先去了厨房,将莲子、红豆一类的东西先洗好泡上,叫来宫人道:“泡着的东西看好了,别再让人动了手脚。酸梅乌梅在哪儿呢?我去瞧瞧。”
宫人回话说关去后面的柴房了,雪梨心下矛盾了会儿还是盛了两碗刚出锅的小米粥出来,放在食盒里拎过去。
在六格院变成九格院之后,柴房就挪到了最后头的院子里。雪梨从厨房后开的小门出去,穿过两排院子间的小巷,没进下一道院门就先听到了斥骂:“死到临头了还不知趣儿!再弄脏了柴禾,你们两个搭上下辈子的命来赔吗!”
雪梨眉头一蹙,举步进院后直奔右边的柴房,扫了眼房中叉腰喝骂的人:“出去。”
“……娘子安。”杨桃转过身来匆忙一福,见雪梨脸色不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地就溜了。
雪梨转身把门关上,挡了外面的凉风,才看向酸梅和乌梅。
两个人都惊慌失措。她们原本是倚着柴火堆来着,方才被杨桃骂得正往另一边挪,没想到雪梨这会儿来了。
房里的场面也确实难看了些,两个小姑娘本就只剩了中衣裙,衣裙上还全是划开的血道子。不止柴火堆上蹭了血迹,墙面地面上也都有星星点点的腥红,房门关了这么一小会儿,一股淡淡的血气就显而易见了。
雪梨一时都没敢多看,低着头走过去,将食盒放在地上。酸梅和乌梅都紧紧缩着,酸梅绝望道:“娘子……不是奴婢做的。”
雪梨默了会儿,把粥端了出来,只说:“先暖暖身子。我想知道什么,一会儿会问你们的。”
她心里复杂得紧。一直以来,她对这两个小丫头都含着一份刻意的照顾,这回若真是她们俩反过来伤她的孩子……
她也许做不到亲手要她们的命,但她以后大概就都不会对不沾亲的小孩心生怜悯了。
酸梅和乌梅颤颤巍巍地端着粥喝,目光不住地瞟旁边蹭出来的血迹。雪梨便装不知道,解了斗篷给她们盖上,道:“我听卫大人说了,你们承认窗下的凳子是你们房里的,但不承认是要害皇子帝姬。那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不说?”
二人的肩头都一紧,望着雪梨不敢吭声。
这是真有隐情?
雪梨黛眉微挑:“把实话说了吧。眼下能安到你们身上的罪名,没有会比毒害皇子更大的了。”
乌梅捧着碗低着头不说话,酸梅眼也不眨地盯着雪梨,也不说话。
“我平常待你们俩……还可以吧?”雪梨又说了一句,转而便如失了耐性般一喟,“罢了,我不问了。一会儿我就跟陛下说,你们又说没害阿沅、又不肯说在房外放张凳子究竟是干什么的。要如何,请他拿主意就是。”
她说着还真没多停留,站起身便走。
酸梅被她的话激得心头一慌:“娘子……”
雪梨当没听见,二人更是阵脚大乱。酸梅赶忙放下粥碗,咬牙撑起身去追雪梨,雪梨走到门口时被她一把拽住裙裾,酸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