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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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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夜()
我叫肖邦,二十五岁,住在黑龙街十三号。这是一个所有出租车司机谈之色变的地址,特别是在午夜。
行内人称我为锁子狗,这不是绰号,而是尊称。至少当年的杨如龙没能被这样称呼,在业内甚至没人认识他。但我尊敬他,毕竟他是我半个师傅。
2012年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那年我大学毕业。三个月的奔波辛劳忙于面试,但没有一家企业接纳我。
最后,我到了黑龙街十三号!当时只有杨如龙一人,既是老板,也是伙计。
面试时唯独一个问题,杨如龙满脸络腮胡子而神色冷峻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怕鬼吗?
当初被生活逼迫,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不怕两个字,但后来的生活让我明白这两个字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以至于老杨做了半辈子的轿夫,四十岁孤苦伶仃的上轿了,将这滇东锁子门流传到我的手里,黑龙街十三号也更加空荡起来。
午夜十一点入职报到,我连着打了三辆出租,听到黑龙街十三号不约而同的那刻全绝尘而去。
照着手机地图走到这里,那视觉上的冲击让年轻的我难以自拔。黑暗的参天柳树遮蔽,血红色的灯火在柳条中飘摇。
朱窗斗拱红灯笼,月照孤城走马人。
阴森中透着繁华,这是我喜欢的世界。
一辆残白色加长版金杯面包车,是老杨最得力的坐骑。后座被拆空,同驾驶室隔绝,后半截成了绝密的世界,我轿夫初夜也献给了它。
黑暗的巷子里,老杨同那个女人站着。女人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但至今清晰的记得她的面容。圆润,白皙,清纯而略带憔悴的风情,外加那在柳条下更显柔弱的腰肢,是个男人都有将她压在身下的冲动。
他俩相谈甚欢,甚至让我有种老杨对她有念头的错觉。在老杨的示意下,我打开了面包车后门,那让人瞬间错愕的情景至今难以忘记。
一口黑色棺材被粗大链条捆绑住,稳稳堕在两条血红色长凳上白色蜡泪落了满地,阴冷的空间里那蜡烛火苗被压制成豆苗大小的蓝紫色。一张灰白色遗像用黑绳悬挂于棺材上,夜风吹来左右飘摇,似乎在嘲笑。
还未曾反应过来,老杨从背后掏出天蓝色的凳子给我,五块钱一个那种。当时的我木讷而愚笨,不理解他的意思。
他说,给你这凳子,坐着也舒服些。
那女人笑眯眯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看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接过,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那棺材旁,这时我才打量了这遗像上的面容。
帅气,富贵,高冷,大气十多年所学到的词似乎都不够用来形容这照片上年轻人容貌。但我明白,只要是没经历过风浪的女人,对这张脸或许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
老杨牵着一条大黄狗走来,全身金黄不带一根杂色,步调平坦如王者,甚至眼神都漠视这片世界。
它是老杨的‘表哥’。我问过老杨,为什么会叫它表哥。老杨说这是他的师兄,在他之前进入的锁子门。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老杨牵着表哥,走到面包车旁。表哥闻了闻,嘴里发出呜呜呜的低吼,似乎见到了天敌一般。老杨神色凝重,但还是大声喊了一句:起轿喽!
他将车门关闭,整个空间都黑暗了下来,甚至连空气也变得有几分凝滞。车身慢慢摇晃,那遗像也调皮的摇摆,蜡泪跳跃,烛光惨白。
窗外风声嚎叫,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我喜欢的。我看着那年轻而完美的面容,在思考这人此刻就睡在面前的棺材里,该称呼为他还是它?
人生如果有十分之一的时间用来思考,那一切都会变得很渺小。不知不觉间,我的眼皮如胶似漆的合拢,忘记了思绪,忘记了应该做什么。
咕咕咕咕奇异如乡村蛇鸣的声音传来,我平静的心陡然起了波澜。声音不是风声呼啸,是眼前棺材里的。
我自小没有见过鬼魂,甚至鬼火也只是听老辈人说起。即使死人在过去很是常见,冰凉的尸体也没在梦里出现过。
豆大灯火昏暗而惨白,那遗像似乎安静下来了,最易惹火勾引良家的眸子死死盯着我,那是一种怨恨与愤怒交织的眼神。我突然想起他同我的年龄相差无几,但我还活着,而他已经成了它。
空间里诡异的安静,仿佛与世隔绝。窗外的风声没了,我心跳加速,听见自己喉咙中气流穿梭,那张略带嘲讽的脸突然朝着我扑了过来。
刹那间,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这是车身急转弯,我还是保持了迅捷而灵敏的思维。但陡然的,我的眼神僵直了,那平稳安放的巨大棺材居然开始慢慢朝着我这里偏移,这绝对有倒塌过来碾压之趋势。
刚想大声呼喊,只要让老杨听见我的叫声,以他常年行尸起轿的经验,一定有破解之法。但那惨白的蜡烛在这瞬间似乎被某种气息压制,火苗噌的一下,灭了。
什么叫绝对的黑暗?
打眼看去,车窗外的树影正直而挺拔,如果让我多一个选择,我宁愿被绑在车顶上吹着凉风,欣赏星光和月亮。
咕咕咕
又是这奇怪声音,黑暗中失去了眼睛,但耳朵无疑变得更加敏感。棺材,就是这棺材在叫。或者说,是它里面的某个东西正在呼吸。
情急之下掏出手机,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朝着声源探索去。声音从棺材底部传来,我慢慢趴在了地上,棺材下面居然有一片湿润,似乎某种动物的尿液,带着点点腥臭。
突然,我的眼皮一跳。棺材动了一下,背后砰的一声响动,似乎什么重物落地。
整个空间恢复安静,难道是错觉?脚下啪的一声脆响,手机灯光拂过。一双惨白渗人的眼神从那支离破碎的玻璃后直射人心。
就在我惊奇这遗像无缘无故掉落的瞬间,啪啪啪的声音突然从棺材中传来。这声音紧凑如求救,脑海中浮现一具冰凉尸体正用长满长毛的手掌叩击棺材的场景。
呜呜呜汪汪汪
两声狗如皇者的低鸣从车前传来,一切响动消散一空。车子停下了,车门被老杨拉开。
我回头看去,只见表哥仿佛如临大敌般蛰伏,双眼凶光外露,做出即将前扑之状。
看到这里,我连忙从车子内跳下。一摸自己后背,这酷热的夏天居然是一层冷汗。
出什么事了?老杨关切的问道。
那棺材在跳。我心有余悸的说道,回头再看那在棺材下的遗像,年轻而诡异的脸上出现的是郑重神色,那嘲讽的微笑消失了。
就在这时候,那女人再次出现。但此刻她给人的感觉仿佛拒人千里之外,神色冷漠而无情。
这就是你们锁子门的胆量?她看着老杨问道。
老杨神色有几分尴尬,讪笑了一声道,他还小。我打眼看去,这是一片荒野,四周寂静无声,星月就在头顶,远处映照出半边红天,说明那个方向或许有城市存在。
汪汪汪
表哥突然朝着车身狂吠,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出来。而一个黑色而矮小的影子从麻衣女人背后出现。
所有人退后,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听来年纪不大。陡然的,那棺材上粗大的链子瞬间紧绷,一种暴力撕裂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牙花子一酸
第二章 “轿夫”()
老杨看到这里脸色陡然的苍白几分,表哥的爪子不停在地上挠动,似乎棺材中流露出的气息让这如王者的灵兽畏惧不已。
无能就不要在这里瞎耽误事儿,麻衣女人脸色铁青的说着。她看了一眼那乌黑娇小的影子便转身朝着远处低矮灌木林走去,那高傲的姿态让人看着随时想抽她几耳光。
老杨的眼神在我同侏儒黑影之间来回打量,最后一咬牙朝着背向麻衣女人一侧的灌木林走去。表哥在原地龇牙咧嘴不停示威,老杨突然高高扬起右手,一只乌黑发亮的骷髅突然发出摄人心魄的声音,清脆如风铃,但让人毛骨悚然。
表哥的耳朵突然直立起来,收起犬牙,朝着老杨狂奔而去。我看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最后还是选择同老杨一道。当时我不知道那侏儒影子是东北猫仙儿,而她们处理尸变被称为“下霜”,不能有外人在场。
后来的半个小时里,一扇恐怖而崭新大门慢慢打开,从此我便进入了同世人所不能轻易认同的世界,关于尸体,关于中华大地古老流传的秘术。
中国人心中多少有些固化,传统思绪喜欢死后入土为安,落叶归根。凡是外乡去世,或短命,或寿终,无一不希望回到故土,同列祖列宗驻守在同一土地上。可古时山高路远,唯独玉环好命,曾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美谈。这般好命不是谁都能享受,穷苦人家异乡漂泊,一辈子难以还乡一次。
于是,运尸人秉承天命应运而生,他们同行间互称作“轿夫”!运尸人三个字多少显得沉重而欠缺避讳,而行尸好比抬轿行路,不过一个抬活人,一个抬死人。
“轿夫”终究吃的是死人饭,同刽子手盗墓贼流落在三百六十行之外的下八行。
“轿夫”源自何朝何代难以定论,但数得上流派的就那么四家。中华龙脉起源昆仑山,纵横两河蜿蜒至京都,四家处于龙脉四爪之上,左前爪为东北猫仙儿,右后爪是滇东锁子狗,剩下两个则是湘西赶尸王和闽南袖里蝰。
四家如一奶同胞吃着同一碗饭,但有各自的绝学暗语,各家也相互竞争嘲讽。后来我问过老杨为什么中国的大西边青藏新疆没有轿夫。他嘲笑的看了我一眼说,信仰不同,人家流行天葬!
老杨说完这些话,看着我目瞪口呆的神情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让人心痒难安。
完事儿了。老杨说着一扬手,风铃声随风而动,表哥如闪电般的从我身边穿过,直奔那安静的面包车而去。
老杨带着我缓步走近,那麻衣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棺材。白色蜡烛被扶正点燃火苗摇曳,遗像被再次挂好,一切仿佛回到了我上车之前的模样。
但棺材旁多了一个黑色影子,是猫仙儿。当时的我心中对这等神秘人物好奇到了极致,有种掀开那黑色衣袍一探究竟的冲动,但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这猫仙儿全是身材娇小的美貌姑娘,只能为当时自己的冲动汗颜不已。
猫仙儿坐在棺材旁,老杨朝着我摊摊手道,没有多余的凳子了,你就将就坐在地上吧。他说完带着表哥进入了驾驶室,那麻衣女人朝着猫仙儿一拱手也去了。
看着他俩的背影,我有种深深嫌弃的恶心,他俩在驾驶室中一定没有好事。
我盘腿席地而坐,一晚上的诡异经历让人心惊肉跳,此刻终于得以平静下来。
一种精神虚脱席卷全身,恍惚中便昏沉入睡。一切都显得这般宁静而祥和,似乎人生在世便应该这般舒缓的过完一辈子。
一个炸雷惊响在耳旁,我迷糊的从梦中醒来。双眼在黑暗中看到蜡烛已经燃尽,对面的蓝色凳子上空无一人。车窗外一个闪电划过夜空,我双手紧捂耳朵,一声巨响震慑心神。
一只白嫩如婴孩的手掌突然从棺材下伸出来,左右打探如蜗牛触角。
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