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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老七家的有几分能耐大家还不知道么,这些捷报背后八成就是老太太故意为之的,好给他造势呢。”
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婢女端着一盆水走到门口,朝着那些人狠狠泼去,骂道:“怎么还没入夜呢,这野猫子们就开始乱叫了?真是晦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几个碎嘴之人正要反驳几句,一见着来人,顿时瘪了瘪嘴,——这婢女面相看着温和,实则是个泼辣货,把她惹急了,那是什么市井俚语都能骂的出来。他们大小也是半个主子,不屑与这个小丫头计较,朝天哼了声,甩袖走了。
拐角处走出一个纤细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玲珑,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个碎嘴!”玲珑又呸了声,“有本事就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啊,他们就是嫉妒咱们十六郎!自家儿子胆子比针眼还小不敢回高源,偏生还以为十六郎与他们一样,狗眼看人低!”
公孙柔自嘲笑了笑:“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着。罢了,十六郎平安就好,我倒是宁愿他留在府里,安稳一生。”
玲珑更郁闷了,公孙柔永远都是这副菩萨脾气。府里那么多待嫁的姑娘,偏偏是她要远嫁鲁王,还是做侧室,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七房没有长辈护着吗!公孙柔与公孙昊的父母早在南迁时便死在战乱之中,自此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平日里也只有一个老太太偶尔照拂。可老太太虽心疼这姐弟俩,但在她心里其实谁也没有公孙氏整个家族的利益更重要。
联姻鲁王,是公孙家重回北方的一步棋。舍出一个不重要的嫡女,就能达到这个效果,无论是对鲁王还是对公孙家都是有益的。
至于公孙柔?
她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玲珑想要安慰她几句,可她也不过是个下人,还是家生奴,从生到死都是公孙家的奴仆。高高在上的主子被一个奴仆同情或者安慰,或许这更无法令主子接受吧。玲珑垂了垂眸,一路无声的陪着公孙柔去向公孙益的夫人请安。
南方的种种暗流还未波及到北方。
薛景之见萧慕延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三十万两白银,高兴的差点直接扑到萧慕延身上可劲儿蹭。
萧慕延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省着点用,足够靖平再支撑一旬。”
“将军你放心。”薛景之拍拍胸脯,“我也是会要军饷的!”
萧慕延叹道:“你当军饷那么容易能要来?你现在敢提军饷,过两天王宫就会有派人来靖平查的你人仰马翻。”
薛景之切了声:“让他们来查,我行的正端的直!”见萧慕延肃然的眼神,薛景之这才又老老实实道:“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着了那些小人的道的。我会牢牢守住靖平,直到将军您回来,靖平一定会完好无缺的交到将军手里!”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萧慕延拍了拍他的肩,“但你要记住,靖平不是为我而守的。”
薛景之神色暗淡,小声道:“将军下一步要去哪里?为什么林大人说你战死在莫兰河了呢?!是不是鲁王他”
话未说完,就被萧慕延制止了。
“你就是性子太急!”萧慕延呵斥道,“既然林世山说我战死了,你就当我战死便是!追根溯源对你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就不能问了吗?!”薛景之急道,“将军你若真是当自己战死了,又为什么要为越骑来筹集军饷呢?你若真当自己战死了,为什么要给靖平铺路?你若真当自己战死了,为什么此时此刻还要操心东望和靖平的战事?!”
萧慕延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回答薛景之的质问。
此时此刻,屋里显得很静,静的让人心里发颤。
最终萧慕延只是扔下“守好靖平”这四个字后,便匆匆离开了。自莫兰河一战后,这是他少有的狼狈时,萧慕延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至极。
自古君在上,臣在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他打从心里是不愿意承认刘昱瑾是他的君,他甚至不止一次的认为过继刘昱瑾这个举动是英明一世的老鲁王最糊涂的决定。
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自己想便算了,若真的拖了旁人下水,那就是罪过。
此刻的萧慕延是矛盾的。自幼受到的君君臣臣教育和他本人的意愿在现在完全相悖。这种矛盾仿佛有一面巨大的浪潮朝他打来,叫嚣着,咆哮着,将他淹没。
萧慕延痛苦的将头埋在手里,薛景之问的那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出来。但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清亮,温柔,但又很唠叨。
现在,那个精怪在念着一种奇怪的句子: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柳淑淑已坐在萧慕延身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罪叫做莫须有。”
萧慕延沉默不语。
柳淑淑也不在意,自顾说道:“在很久以前有个将军,他的国家被外敌侵略,但他奋起抗敌,只想一朝一日能收复山河。然而当时的皇帝却觉得他功高震主。后来那个皇帝和身边的大臣,用了一种罪名将这个将领杀了,罪名就是‘莫须有’。”
“是不是很可笑?”柳淑淑道。
萧慕延缓缓抬起头:“那个皇帝后来怎么样了?”
“在将领死后没多久,就被灭国了。”
萧慕延沉默,双手却却紧紧握成了拳。
“常有人说,如果那个将军没有死,那个国家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变?甚至,如果那个将军自己当了皇帝,是不是可以拯救他的祖国?”
萧慕延双眸紧缩,猛地偏头朝着身边望去,一个模糊的人影此刻正坐在他的身边。
“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逆来顺受也不是。”柳淑淑默默注视着萧慕延,哪怕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看见她,但她依旧认真的望着萧慕延的双眸:“假如我们不去反抗,那么等敌人杀死了我们,还要用刺刀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啊,这就是奴隶!而你的敌人真的只有赛罕吗?”
“你”萧慕延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朝着那个模糊的人影探去,“到底是谁?”
第35章 三十五章()
说完这句话后;柳淑淑得意的看着萧慕延;等着他下一步的反应,毕竟这可是她酝酿了许久的台词啊;其装逼指数绝对能排到前十!
然后;萧慕延就对了她说了一个字:“哦?”
“哦?”柳淑淑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后,语速都不由得加快了好几分,“你就这个反应吗???多说几个字能死啊啊!!!”
萧慕延微微歪着头,有些好奇的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
“不要以为歪头卖萌就能混过去啊混蛋!”柳淑淑站起身,指着萧慕延吼道,“在卖萌届本大人还是很能打的,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好吗!!”
萧慕延嗯了一声——他还是看不清楚柳淑淑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不过从身形来推断;好像的确是个人。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见柳淑淑隐约有了要暴走的趋势;萧慕延赶紧道:“听了听了。”
这种莫名敷衍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
柳淑淑没好气的抱臂站在一旁,萧慕延又连忙补了一句:“我肯定不会和你说的那个将军一样。”
“哼。”柳淑淑偏过头。
萧慕延知道这精怪是生气了,有些好笑道:“这话现在大约也只能对你说了;我的确对鲁王,我指的是现在的鲁王刘昱瑾不甚满意。”
柳淑淑学着萧慕延刚才的语气,满不在意也哦了一声。
还真个小心眼啊萧慕延默默叹口气;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把这个精怪得罪过头了。
“刘昱瑾担不起鲁王的责任。”萧慕延道;“鲁王除了是一地藩王外还有一个官职;你可知是什么吗?”
柳淑淑摇了摇头;不过这倒也勾起了她的好奇;不由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他乃是朝廷亲封的征北将军。先帝晚年,在赛罕不断骚扰北地时,特地封的,仅次于大将军、车骑将军及卫将军之下。而由藩王受封此职,更是本朝第一人。”
柳淑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藩王权利颇大,而朝廷为了中央集权,不可能再给某个藩王更多的权利,可老鲁王竟然拿到了兵权,足以证明其重要性。
征北将军,从字面意义上就能知晓这个职位是做什么的。太平时期这类称号大多是一种虚职,老鲁王却是在战争时期拿到了,意味着是实权和某种期望。
“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北地,但鲁王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输,但鲁王不行,因为他是征北将军!”
一旦提及老鲁王,萧慕延的脸上便会带出一股尊敬之情。可对老鲁王有多么的敬仰,就会对刘昱瑾有多么的鄙夷。
柳淑淑像个好学生一样举起手:“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刘昱瑾?”柳淑淑摸着下巴,思索道,“当然莫兰河那一战他的确把你坑的不浅,不过以你的为人,应该不会就这一件事吧。”
萧慕延立刻道:“你是在夸我胸襟博大吗?”
“别岔开话题!”
“那就是了。”萧慕延不给柳淑淑反驳的机会,立刻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好像还挺多的。”
柳淑淑无力道:“别说的好像是我在撺掇你啊!”
萧慕延眨巴眼:“刚才是谁在说如果不反抗,敌人就会杀了你之类的?”
“别岔开话题!!”
“首先他能过继给鲁王,这私下里的动作就不少了。”
对方一秒钟变的这么严肃认真,真是让柳淑淑无槽可吐了。
萧慕延继续道:“刘昱瑾乃是当今皇帝的七弟,父亲一死,便出继兄弟这种事哪怕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都不是一种值得宣扬的事。刘昱瑾是自愿出继的,他给的理由也很充分,鲁王没有留下子嗣,不能让鲁王一脉断绝,所以自愿出继给鲁王。”
“听你这样说,好像是个双赢的场面啊。出继的兄弟不会对皇上造成任何威胁了。而大家本就是宗室,血缘这么近,鲁王也有了香火。”
“是的,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萧慕延脸色微沉,“但刘昱瑾看中的只是鲁王之位罢了。鲁王要承嗣,那么多的宗室可以供他挑选。但刘昱瑾利用自己皇弟的显赫身份,主动提出过继,这样一来鲁王根本就不能推辞。”
“为什么不推?”柳淑淑不解道,“上赶着给人当儿子,这做老子还必须得同意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推不了,因为那时候王上的身体已经不妙了。王上自觉时日无多,王上希望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决定子嗣一事,若继续与刘昱瑾拉扯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且皇上的态度也不明朗,毕竟就如同你说的那样,出继亲兄弟,对他而言除了名声差了点,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能减少威胁。”
不知为何,一听到关于老鲁王子嗣之事时,柳淑淑就觉得心里闷得慌。此刻她也明白了,刘昱瑾拖得起,老鲁王却耗不起。一旦他死了,皇上依旧可以找个宗室给他承嗣,若真的到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