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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之后,他才决定道:“既然他想见的人是你,你便替我去看看他吧。”
海兰珠知道皇太极有所权衡,遂按照他的意思,第二日便去了李永芳的府邸拜访。
病榻上的李永芳,面色枯槁,已是枯木朽株,行将木就。
李永芳见到她后,便是一声掩面长叹。
“一念之间呐当年在抚顺的那一念,又对错何如呢?”
海兰珠听着他这一言,心塞不已。
十六年前,抚顺城楼上她曾对李永芳说:“要杀,还是降,不过是一念之间。将军一念,或许能扭转历史呢?”
没想到,她的一句箴言,令得李永芳弃城投降,也从此拉开了金国进取中原的序幕。
这便是她拼了命想要逃离前尘往事的缘由。
她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指责,太多的罪名,她背不起只能屡屡用历史的必然来安慰自己,以逃避良心的责难。
“也不怕告诉娘娘,我李某人也不过是个孬种,后半生做了瞎子,上无颜祖宗,下有愧子孙。如今大限将至,只有一事放心不下”
海兰珠怃然道:“大人请讲。”
“先汗待我不薄只可惜,我李永芳教子无方,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我越是逼他,越是压着他,反倒是害了他。”
他长吁一声,气若游丝,许久才缓过劲来。
第195章 暗藏祸心(一)()
海兰珠握着那免死令牌;只觉有千斤重。
回到东宫后;她便将今日李永芳临终的嘱托告诉了皇太极。
皇太极心中虽也感触;态度仍是一贯的坚决,“李永芳想救子之心;我明白,可国有国法;李延庚的所作所为;有辱国威;岂能纵容包庇?我饶他不死;已是极大的宽恕了。”
海兰珠听此言后;也没有再进劝词。
他肯留李延庚的性命;已是仁至义尽之举了她的确没有立场再要求其他。
她从前太过明辨是非;以致于活得太累。现在想来,这天下兴亡本与她无关,大家还是小家,各有各的命数;她也操不了那个心。
置身事外;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排。
转眼又到了年关,这一年皇太极三度亲征蒙古;不仅收俘了察哈尔部众;也把对明战线拉到了宣府、大同,并直逼雁门关。
中原太行八北陉以北之地,已岌岌可危;金国所踏足之疆域,从辽东逐步扩展至山西,已雄踞大片北地,将京城包围其中。
正岁初一日,皇太极在汗宫设宴犒劳八旗贝勒。
家宴上,皇太极长伴在海兰珠左右,一人抱着叶布舒,另一人抱着袁文弼,好一副阖家团圆的景象。
可有人欢喜有人忧,自海兰珠入宫以来,所有的风头都被她抢了去,再看同为侧妃的纳纳合,不仅没了从前的荣宠,更是连怀了身孕也无人问津。
皇太极去了诸臣贝勒那席敬词,宴上的海兰珠依旧是众星捧月,八旗王爷的女眷们无不借此良机奉迎献媚。
这宫里,哪位福晋得不得宠,单看这众人趋炎附势之态便一清二楚了。
纳纳合暗想到,从前她何尝不也这般光鲜?
从前她也与皇太极朝夕共处,形影不离过一段日子,可自他从叶赫围猎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时她才生了女儿,以为他会对这个孩子有些表示,却是连赐名也没有,更别提封赏了。她原以为他突然的冷落,是因她生的是个女孩儿可她一直盼一直盼,盼来的却是他要册封新的东侧妃的消息。
也是到了今日,在这举国同庆的宴席上,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原来她也好,这汗宫里其他的莺莺燕燕也罢,谁都不曾走进他心里去过,都不过是在这树下纳凉之人。
而这棵树,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已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没人能动摇得了。
她承认,她着实是嫉妒,几乎快没了理智。
她曾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就像所有十六岁的少女,都会做同一个梦。
可奈何,红颜未老恩先断她记起先前那位叶赫那拉氏的结局,一时心中生畏。
现在的她,彻底乱了阵脚。她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直失宠下去,做个深宫怨人?
只是这会儿谁也比不上海兰珠的势头,皇太极又对她格外地偏袒,纳纳合当然不能再去讨不快活了。
身边的丫鬟也与她出了主意,若想在这后宫待下去,重获宠幸,便要另寻靠山。
而哲哲稳坐中宫,是这后宫里地位最高的,虽不得宠,却与皇太极一直相敬如宾,彼此扶持。便是最好的靠山。
科尔沁的这几位女人,她是一个都不喜欢可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于是借着这觥筹交错的宴席,她便早有准备,主动去与哲哲套起了近乎。
她吩咐丫鬟提来两盒用红绸包着的点心,盈声道:“前些日子我阿玛派人给我捎了些查干伊德来,想着大妃兴许也挂念这草原的味道,便留了一些给大妃尝尝。”
哲哲起初很是诧异。纳纳合入宫两年来,恃宠而骄惯了,对她虽是客气,顾忌尊卑而不敢在她面前撒泼,却也从未将这宫里的礼节当回事儿过。这下无事献殷勤,戏倒是有些过了。
哲哲当下未加猜忌,只笑着接过礼品道:“你有身孕在身,大汗虽甚少去看你,却特意叮嘱了我,将赐赏的补品给侧东宫加了一番。”
“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哲哲暗叹一声,大汗近来连早朝也不怎么去,又哪里会关心后宫的事情?可她作为这个大福晋,自然要照顾到后妃间的和睦,遂骗她道:“是真的。”
纳纳合原本是失落至极,一听到这话,心中又复燃起火苗来。
与哲哲相谈过后,纳纳合自觉有几分烦闷,便先行回宫了,路上正巧遇见了豪格贝勒的嫡福晋哈达纳喇氏。
平日里她们二人虽走得不算近,但也总是会问安行礼的。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位嫡福晋对她倒是格外地热切。二人闲聊了好一会儿,哈达纳喇氏见她起色不佳,便推介道:“早前我身子也不爽,见了好多大夫都不见转好,后来我额娘寻来位名声在外的萨满巫师来卜卦做法,没想这位巫师倒还真有些门道,小施卜术,我精神就好多了。”
“真有这么神奇?”
纳纳合有几分吃惊,转念又想到,宫里似乎有禁令,不许行萨满巫术
正是迷惑间,只听她又道:“是啊这萨满可不仅能瞧身子的病,有时候,连这人心也能瞧出来若能加以善用,用处可大了。”
纳纳合想到近来屡受冷落的遭遇,难免动了心,什么禁令也都跑到了九霄云外。
“不知娘娘可听过”
哈达纳喇氏凑到她耳畔,低语了四个字:“厌胜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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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散时分,海兰珠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在皇太极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西侧宫。
淑琳固执地没有来赴宴,巴特玛璪唯有吩咐下人照料她。皇太极知晓后,便特意命人准备了份一模一样的菜肴,这下带去给淑琳。
去西侧宫的一路,海兰珠的手心都是冰凉的,即便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也抑止不了她心头的颤动。
为免唐突,皇太极带着吃食先入了殿,她便在外头候着。
淑琳正坐在地上玩石子儿,下人备的点心她也一口不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好不落寞。
见了皇太极,她才拍了拍裙裤,站起来请安。
皇太极将那菜肴往桌案上一搁,招呼道:“过来吧。”
淑琳乖乖地在桌前坐下。
“晚上为何不去赴宴?”
淑琳吃了一口油饼,闷闷不乐道:“大汗,她是不是讨厌我?”
外头的海兰珠听见这句话,心里一纠,更是自责不已。
皇太极给她舀一碗汤,“汉人有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怯,你可知什么意思?”
淑琳摇了摇头。
“讲得是离家多年的游子,一旦归乡,离家越近,反而心里越是怯懦。”
“为什么?”淑琳不解。
“因为害怕。”
皇太极耐心地解释道:“游子离家在外,不通音信多年,惟恐家乡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同样的道理,两个人分开得越久,到了要相见时就会越发艰难因为害怕彼此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淑琳听得半知半解。
“你的额吉也很害怕,害怕你会怨恨她,所以才一直不敢来见你。”
皇太极摸了摸她的发顶,“现在她就在外面,你若是想见她,就喊她进来吧。”
淑琳望着门框,迟疑了一会儿,才问:“大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大汗为什么要把我接进宫里?”
皇太极微笑答:“因为你的额吉,现在是我的福晋,你是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淑琳凑到他的耳边,窃窃地问:“那大汗爱额吉吗?”
皇太极一愣,随即也照葫芦画瓢地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了一句。
淑琳点了点头,这才对着门外喊了一句:“额吉,你进来吧。”
海兰珠听见这声唤,是从未有过的忐忑。皇太极打开门,微微点头让她安心,随即便留她母女二人独自说会儿话。
屋里的淑琳打她进门开始,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直到她缓步在桌边坐下,才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地闷头吃饭。
海兰珠也不知该怎样起话头,只是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得格外香,心里是满足不已。
淑琳扒完最后一粒米,才搁下筷子说道:“你不来见我,是因为近乡情怯吗?”
海兰珠点了点头,一时间,嗓子是又干又涩。
“阿布烦恼失意时,喝酒,一喝酒,脾气就变得很差,还会说些难听的话”
淑琳目含期切道:“是因为这样,你才要离开阿布的,对不对?”
海兰珠惘然,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真相
她已经十岁大了,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她若是继续骗她,待日后明白了前因后果,难保不会更加埋怨她
只是,这下要她如何开口告诉淑琳,她从没有爱过林丹汗,生下她也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的手段呢?
淑琳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才耷拉着脑袋,低语道:“阿布临终前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见到额吉,一定要替他告诉你,他知道错了,这些年,他一直很想你”
海兰珠一时走了神。
她在察哈尔时,隐约能感觉得到,林丹汗对她的感情似乎是不同的,带着罕见的克制与隐忍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她醒来之前,林丹汗和海兰珠之间,一定有些曲折的故事。
当今天下,时人对林丹汗的评价,无不谈及他嗜利好色,驭下无法,是个残暴无道之人。这些偏见之言,大多出自于不甘屈于林丹汗统治的漠北众部。
海兰珠所见到的林丹汗,远没有那般不堪。他嗜酒无度不假,但远谈不上残暴,只不过是个想要守住其北元宗主之位,光复蒙古帝国霸业,却奈何生不逢时,独木难支,逃不过英雄意气尽的末代大汗罢了。
他没有足以和皇太极一较高下的智谋,也没有大刀阔斧统一蒙古的实力。
所以,逐鹿中原的这场围局,他